第51章 黑化（5）
「你對我做了什麼！」一條枯瘦的，生著稀疏長毛的手臂掐著林克的脖子，將他抵在書架上。
「咳咳……有什麼好激動的？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的嗎？」林克拍著這條獸化的胳膊，示意對方將自己放下來，不過沒有什麼效果。
他只好艱難的吸上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離神太遠，心中的獸被激發，在責怪我之前，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在現實里做了什麼？」
「我……是他們逼我的！」
「那個可憐的小胖子，他只不過是把你搬到了倉庫里，想嚇唬嚇唬你而已，你是怎麼做的呢？」
「都說相由心生，在糾結自己的外表之前，不如先想想，你自己做的哪件事是違背本心的？」
「我……」
「都已經能枕著自己同學的屍體安然酣睡，你早就是獸了。」林克掰開了對方僵硬的手指，在他耳畔輕語：「想離神更近一些嗎？」
……
是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在乎凡人生死的呢？
我行走在一座黑色的城市之中，唯有一些房屋中亮著星星點點的光火，但這近乎永恆的長夜無法對我的視野造成任何影響。
每當我想靠近些觀察那些燈火時，他們就會拉上窗帘，好好地藏起來，如果我捉弄似的往裡面吹上一口氣，就能聽到哭喊，尖叫，還有向我祈禱求饒的聲音。
在這城市的中心，矗立著高大壯闊的王庭，它有些像古巴比倫的神殿，但是遠要龐大的多。
一眼難望穹頂的黑色王庭中，奏響著永不停歇的笛聲與鼓聲，一個面目難辨的君王在神殿的中央王座上，吹著祂的長笛，發出單調的低音。
在祂座下，無數的蕃神隨著這音調，緩慢的扭動著自己的身軀，跳著一場沒有盡頭的緩慢舞蹈。
我成為了祂們的靈魂，祂們的信使，承受了無比龐大的神性，這讓我的思維也朝著祂們的方向無比靠攏。
我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名字，卻難以對這名字產生任何共感，也沒有任何的記憶。
這是當然的，我將自己一分為三，屬於我人性的那部分已經被我分割出去了，他是特殊的那一個，在這鬧劇中，只有我或者他能活著離開。
現在，它應該已經被候選者屠殺的差不多了吧，我的獸性，無妨，我會殺死候選者與人性，重歸完整，然後藉助他的軀體重返世間。
……
林克為已經徹底失去人形的野獸打開了花園的大門，比太陽更加耀眼的存在就站在這片花海之中，想要補全自己的渴望驅使著這頭野獸向著神明發起挑戰。
一輪黯淡的滿月之下，野獸長嘯一聲，奔襲而來。
黑色的公牛用祂那對大角迎了上去，這是來自星辰背面的黑公牛，世界末日的預兆，祂那漆黑的外皮之下，是蠕動、流淌的可怖之物，此時，祂正與那枯瘦的野獸角力，進行原始的力量比拼。
兩者相撞時產生的氣浪將周圍的嬌嫩花朵震碎，野獸抓著公牛的雙角，緩緩下壓。
公牛仰頭一挑一頂，欲將這野獸開膛破肚，卻被對方順勢騎到了背上，長長的尖爪就要從后心貫穿心臟。
鮮血飛濺，身穿日本武士盔甲的化身從黑公牛體內現出，出刀架住了野獸的雙爪。
刀光一閃，野獸的身前出現了三道深可見骨的猙獰斬痕，本就消瘦的身形又矮了幾分，鐵青色的血液灑在了那些蒼白的花瓣上。
武士揮刀追擊，
神靈的刀刃卻卡在了野獸的骨頭之間，被牢牢夾住，野獸對這幾乎斬斷自己肩膀的傷勢渾然不覺，伸爪探入了祂的體內，隨手抓住些什麼，奮力一捏。
在這一擊下，武士化作了虛無，但是緊接著，一個病態色彩的煙霧毫無徵兆地出現，包裹住野獸，帶著它轉瞬間就出現在了萬米高空。
伏行之霧令野獸的尖牙利爪難以施展，急速的下墜過程中，野獸的背後迅速鼓起了兩個瘤包，從中生出了醜陋的，像是蝙蝠翅膀一般的東西，這沾著粘液的翅膀一遇到空氣就迅速硬化泛黑，帶著野獸滑行而下。
但是一團高聳的、旋轉的黑色水滴，扭動的卷鬚，用祂那流著口水、尖叫的嘴巴一口將野獸吞了進去。
其名為納哈里，外表數以百萬計的卷鬚不斷蠕動，讓祂看上去如一隻巨大的黑色蠕蟲。
終於制服了這頭野獸，祂這樣心想著，但是就在祂想要消化，回收自己的獸性時，隱藏在那消瘦外表之下的東西顯露了出來。
祂的腹中就像吞入了一個異形，那東西不斷吞吃著自己的存在，祂連忙將這東西吐了出來，但是此時祂龐大的身形也已縮減大半。
這東西絕非自己的獸性，不願再與對方有直接接觸的祂再度變化，化身成為了塗著怪異恐怖的骷髏紋面的黑人，祂操控著從地下爬出的死靈大軍，想要拖住那個古怪的敵人。
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那個能夠吞噬自己的東西不再偽裝自己，儘管它還保持著那消瘦的野獸外形，但是一舉一動之間皆有著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從容。
它穿過散發著濃烈死霧，尋常人只要接近便會死亡的死靈大軍，輕而易舉地抓住了神靈，再之後，就是優雅的進食。
看著那大啖神靈的野獸，眼前的發展已經遠超林克的預期，身為人性，他本想趁著獸性與神性交戰時，尋找機會漁翁得利，也考慮過獸性被神性單方面壓制之後的應對措施，但是從未想過，這隻有本能的，被一個普通人據為己有的獸性能夠輕易地獲勝。
無論如何，自己已經徹底擺脫了來自神性的困擾，夢境即將崩毀，獸性亦被他人取走，現在首要的便是溜之大吉……
隨後他便看見了那顆，在未來無數個夜晚，使他從噩夢中驚醒，自那野獸的身體中浮現的黑星。
以及在黑星下，已經變化成了其他不可名狀之物，正在向自己優雅謝幕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