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自然門
七年前,褚城梁決定要雲遊四方,二十多歲的陳一鳴一再央求師父帶上自己同去,師徒二人相依為命多年,陳一鳴自然是不舍。
「自然門」是個極小且不為人知的江湖玄門,本身非佛非道,但又亦佛亦道,本門歷代祖師,既有大德高僧,又有道門大士,門下收徒,不論僧道俗,只看弟子緣分悟性。創派祖師,名諱不詳,後世弟子皆稱其為「大道祖師」,相傳祖師爺曾與范蠡在西湖泛舟對弈,又與孔子論文於魯地。之後只收一徒,便是本派二祖,待到二祖功法初成,大道祖師便逍遙而去,不知所蹤,只留一《混元道法錄》傳與二祖。
此時,「道法錄」據說只是一塊玉石,待一甲子之後,二祖才悟出「道法錄」上的玄機,於堂內大笑不止,待得門下三個弟子相詢,二祖卻笑而不語,只言道:以後此法,皆為掌門保管,門下諸弟子皆可習得,如遇資質非凡者,非我門下亦可習得,此法雖妙,但也無可無不可,眾人謹記「道法自然」,強求不可得。生離死別,善惡是非,自然而然,唯其一心。
相傳,二祖當日與弟子一起用罷晚飯,便回屋休息。待得第二日早晨,二祖理應在院內聞雞舞劍,但那日諸弟子卻不見師父早起,又見師父房門緊閉,似有異常。三個弟子扣門幾次無人應聲后,便推門而進,只見師父屋內空無一人,書案之上只留下載著「道法錄」的那塊白玉簡和一鴿卵狀石子,白玉此時平平無奇,上無一字,只似一塊凡石。
玉下附著幾枚竹簡,簡上寫道:「諸弟子不必掛懷,為師已步先師後塵,追隨而去,如有緣,自會相見!門下衣缽傳與長徒公孫啟,掌門即為承上啟下之人,有教導誨育之責,應有物以信之,因本門視功利貴器如土,別無他物,前日漫步山中,為師見一石,石質雖平平無奇,但上有圖案似一「緣」字,謹以此『緣石』為信。願爾等修習勤勉,不求諸法之妙用,只存天地之正心。無愧於己,無愧於親,無愧於天地。」
「緣石」傳至第十八代掌門扶雲子手中,扶雲子少年時便為百年不遇的仙根妙骨,三十多歲便領悟「道法錄」,其後功力大進,其師及諸師兄皆不可及,但扶雲子仍謹守師禮,侍奉師尊四十載,直到其師羽化,也不曾越禮半步。緣石傳與扶雲子為眾望所歸。
后弟子門徒眾多,對於道法錄皆有心念一睹,扶雲子告眾弟子:法錄所載妙義,密不可言,無法告與人知,只能自悟。之後,為便於眾徒修習,扶雲子用秘法將玉簡之上所錄之物移至三冊紙籍之上,三冊紙籍一般無二,后又將玉簡與緣石融為一體,依然作為掌門傳承信物。每月逢五便將三冊紙籍供於案上,供諸弟子研習觀摩,但「道法錄」上所載,數十年間,也僅有一兩名弟子參悟。
后又經幾百年亂世血雨,和幾任庸碌掌門,「自然門」也自然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道法錄」傳習至今,參悟者可能也就雙手之數。三冊「道法錄」也只餘一冊,多數門內傳承功法都已斷絕,有的門內弟子無大化大能,也無衝天之志,便將一些藥理修身的淺顯功法傳了下去,成為諸多江湖門派的一支,但混江湖也不是那麼好混的,傳到後來,又與其他門派融合糾纏,功法早已混雜不清,有些也只徒有其表,無有其實。明末之後,「自然門」傳承幾乎都是一脈單傳。此門常常只剩一師一徒,一書一石。但隋廣志常笑道:「衰而不絕,當興矣。」
當年褚城梁給陳一鳴講述本門來歷的時候,年幼的陳一鳴一直只當傳說故事來聽,都已經建國幾十年了,別說玄門,就是普通的江湖門派,都早已衰亡殆盡了。
但師父七十多歲仍執意要遠遊四方,尋本門功法,陳一鳴心裡不同意,但也不好說什麼,而師父還不許他同去,只答應時間寬裕便打電話或寫信回來,十年為期,若不回來,陳一鳴便擔起掌門之責,「緣石玉簡」與「渾天道法錄」都暫時由陳一鳴保管。
褚城梁說走便走,陳一鳴一路上仍然嘻嘻哈哈送師父去北京南站,但當師父坐上火車遠去后,陳一鳴眼角不禁淌下幾滴淚水,師徒之情雖已不在其形,但多年生死相依,陳一鳴怎麼都覺得,這次離別便是永別,待陳一鳴返回住處之後,強忍了半天的痛楚,一下子泄了出來,一口鮮血直噴到地上。正好「小七」從他門前經過。陳一鳴當時閉眼之前的最後一點意識就是小七上前扶住了他,之後自己便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