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線

第三章、前線

那怪夢也就是由此開始,陳一鳴自己彷彿置身於無邊的黑暗之中,但依然有意識,只是失去了各種感覺,彷彿整個人都漂浮著。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沒有任何的改變,既看不見,也聽不見,也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他嘗試著掙扎,但沒有用!

陳一鳴想到:「難道是我死了?還是做夢?死了怎麼還會有這麼清晰的意識?難道是靈魂出竅?或許死亡就是這個樣的,也說不定!這裡是陰間?其他的靈魂呢?這樣無謂的飄蕩,還真是煎熬。隨它去吧!愛他媽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心性豁達的他反而無所謂起來。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陳一鳴一直都在胡思亂想著,從有記憶起,自己便跟著師父,師父說自己年幼之時被人販子拐賣,被師父所救,跟隨師父習法練功,到現在也快20年了。

由於實在無聊的緊,陳一鳴便背起了本門功法首先要修習的《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這五千多字,陳一鳴不知背了多少遍,現在想來,其中意義,自己又有多少真正能理解呢!

在這種無邊的黑暗中,陳一鳴將師父傳給自己的法決,以及各種自己腦海中有記憶的東西,徹徹底底地回憶了一遍。這應該用去了很久的時間,但情況沒有絲毫改變,唯一的一點異樣就是,思維依然清晰,神志沒有感到絲毫疲累。自己甚至想失去意識,都做不到。陳一鳴忽然覺得有一種可能是最可怕的:就是永遠神志清晰的湮沒在永恆的黑暗之中,那豈不如同身墜無間。

陳一鳴恐懼了一陣,便又恢復如常。永墜黑暗,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非己所能改變,想亦無用。

終於,在不知多久之後,陳一鳴感到了某種變化,有一股大力在拉扯他,他反抗不得,只能由著這股力量去,而且這股力量越來越大,像是向前飛馳,又像是向下墜落。

突然,這股力量戛然而止,但陳一鳴知道,此時已經跟之前不一樣了,他已經可以感受到自己是躺著的,身下有支撐物。手指雖然不能動,但指尖兒和掌緣可以感覺到觸碰到了物體,眼皮像是灌了鉛似的,還是難以睜開,兩耳中只有嗡嗡得耳鳴聲,聽不清任何外界的聲音,但可以感覺到周圍的人聲,而且還很嘈雜。

經過半天的適應,身體雖然還動彈不得,但陳一鳴終於可以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外界光線不強,可對他而言光芒仍然是如此刺眼,隨著眼睛睜開,耳鳴聲也漸漸緩解,由於脖頸不能動,陳一鳴只能轉動眼球環視四周。他自己躺在一個較大的溶洞里,剛才還很嘈雜的聲音,此時卻靜悄悄得。但沒安靜多久,便聽到「咚!咚!」兩聲巨響,他知道,那應該是某種爆炸物在近處爆炸的聲音,洞中也被爆炸聲震得掉下不少碎石塵土。

一個身影叫罵著跑了進來,「這幫龜孫!炸你娘!」隨著聲音,這人已來到陳一鳴的近前,將一頂鋼盔遮在他的頭上,轉身就要離開。鋼盔中一股濃重的餿汗味被陳一鳴猛然吸到,再加上陳一鳴口中的血腥味,他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那人趕緊回身叫道:「喲,班長,你可醒過來了,俺們都以為你要不行了哩!」

那人幫陳一鳴拿開頭盔,取過水壺,扶著他坐了起來,又給陳一鳴餵了幾口水,那口水的味道是又苦又澀,但陳一鳴卻喜不自勝,終於又能嘗到世間滋味了。

陳一鳴借著洞內微弱的燭光,看著眼前這個人,頭大眼小,一副笑模樣,戴著一頂鋼盔,光著膀子,背著子彈袋,一把81杠橫在不遠處。

喂陳一鳴喝完水,那人放下水壺,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並大喊道:「衛生員!衛生員!」

沒過一會兒,一個同樣光著膀子的年輕士兵跑了過來,扒了扒陳一鳴的眼皮,拿手電筒照了照,又檢查了檢查陳一鳴的脈搏,喜道:「二班長,你可醒過來了,我就說嘛,你就是給炮彈震暈了,腦袋瓜被炮彈皮蹭了一下,哪那麼容易就交代了呢!我一會兒再給你打個吊瓶!你先休息休息,一會兒讓大頭給你弄點吃的。」說罷,衛生員轉身出去了。

陳一鳴這時才能好好看看自己,下身穿著截短了的綠色軍裝褲,自己胸口纏著幾圈繃帶,幾處血點已經印出了紅色,由於這時知覺回來后,疼痛也倍感劇烈,除了胸部幾處傷口的疼痛,自己頭上也感到絲絲痛楚。陳一鳴不由自主地捂住兩個太陽穴處。自己想運功療傷,但一提氣,丹田之內空空如也,自己那習練多年的真元早已不知去向。這不由得讓陳一鳴驚恐不已。幾番思索后,陳一鳴靜下心來,腦中想著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跟師父走南闖北多年,各種稀奇古怪之事也見過不少,像自己這般的,難道是借屍還魂?但借屍法是邪法,且應該早已失傳。在人將死未死之時,施法控屍,倒是聽師父說起過。但這些東西,損陽壽,積惡業,還沒啥大用,現代已經很少有人修習了。又或許只是南柯一夢,只不過夢境真實如斯罷了。

陳一鳴腦中不停地尋思,身體、四肢也盡量活動活動,好半天後,四肢的僵硬感消失了不少,而且能慢慢扶著岩壁站了起來,他自己扶著岩壁來到洞口,洞口連著一條人工的廊道,幾個洞穴被廊道連在一起,沿著廊道往最前處看去,那才是真正的洞口,廊道里又遇到一兩個搬運彈藥的士兵,也許是沒太注意,抑或不太相熟,並沒有招呼陳一鳴。

一會兒,剛才那個「大頭」提著槍走進洞來,手裡還拎著軍挎包,笑嘻嘻地朝陳一鳴道:「班長,你咋還走出來了哩?你瞧我給弄啥來了?」

大頭把陳一鳴又扶進了剛才的鋪位,讓他靠著岩壁坐下。大頭從挎包里掏出了好幾個罐頭,其中一瓶居然是橘子罐頭,罐頭蓋被大頭用刺刀挑開后,水果的香味四溢,在這四壁潮濕,霉臭味環繞的岩洞之內,這點水果香氣更顯難得。

大頭不知從哪兒掏出個鋁勺,把勺子在自己彈藥袋上擦了擦,挨著陳一鳴坐下,舀了兩三瓣橘子,連同半勺糖水餵給陳一鳴。

連吃了三四口,陳一鳴也不禁十分感動,因為他看到眼前的大頭,年齡也不過十八九歲,算是個大孩子,左臂及左手也纏著繃帶,只露出幾個手指,嘴唇乾裂,臉龐浮腫,看到橘子時的表情,也是十分想吃的樣子,但他只是乾咽了幾口唾沫,一個勁兒讓自己多吃。

陳一鳴道:「我吃夠了,你也吃幾口,你這也受著傷呢!也得多吃點水果,能好的快些。」

「沒事兒,班長,你吃完了,我喝幾口湯就行,你傷重。」

「你是大頭吧!我這腦袋撞暈了,咋好多事兒都記不清了。」

「嗯!班長,你還記得我,那你腦袋就沒啥事兒!衛生員也說了,腦袋撞暈了,容易腦震蕩啥的,還有可能不記事兒。」

「大頭,那咱現在在哪兒啊?今天是幾月幾號啊?」

「咱在連部。今天是幾號,俺也不知道啊!一會兒俺給你找人問問。」

陳一鳴一陣苦笑,想知道時間、地點,眼前這傻小子一個也沒答上來。

「咱們現在是在老山?」陳一鳴想了想這些日子的新聞,又提示道。

「嗯!是啊!咱們來了三個多月了。班長,你再嘗嘗這個肉的罐頭。」

大頭又打開一罐午餐肉的罐頭,沒等大頭來喂,陳一鳴自己接過勺子和罐頭,雖然兩手用力如同針扎,但被這個大小子喂飯的感覺實在難為情。

經過攀談,陳一鳴終於知道了現在的確是1984年六月初,算來距自己在家中暈倒,也就十幾天的時間,大頭和他是11軍31師92團的。

1984年4月,兩山輪戰,也就是收復老山、者陰山的戰役正式打響,我軍第11軍率先進入戰區。11軍31師作戰英勇,多次新聞簡報中均有提到,不到數周的戰鬥,便收復了若干被越軍侵佔五年之久的陣地。

不久前,我方部隊佔領了1210高地,這個陣地也是剛剛奪回的幾個主要制高點之一,由於地勢所限,我方與越方陣地犬牙交錯。

失去了制高點,越軍一直處於被動挨打局面,越軍不甘心屈居於下,經過幾周的準備,於前幾日,越軍趁著大霧瀰漫的天氣,當日能見度不足10米,發動一次凌厲地反撲,我方93團8連的200餘名戰士,幾乎全部陣亡。翌日,師屬炮兵對1210高地傾瀉下兩個多小時的彈雨,又經幾個小時的奮戰,92團一營三個連約600人又將1210高地奪回,奪回后,一營抓緊時間搶修工事和坑道掩體,后留下「大頭」所在二連堅守。

前天,在一次越軍小規模的試探性進攻后,「陳一鳴」被一枚炮彈彈片擊傷,衛生員對他進行了簡單包紮后,發現外傷並不嚴重,但仍然昏迷不醒,疑似有內傷,先將他抬進連部觀察,想等待後勤人員上來后,再運回後方治療。

一兩天的工夫,陳一鳴神志、體力都恢復的不錯,頭部和身上的傷口處還有些疼,但沒有嚴重的炎症。三連派上一個班來送給養、彈藥,陳一鳴覺得身體狀況可以,便拒絕了跟隨他們回後面治療,畢竟陳一鳴骨子裡也很爭強好勝,雖然目前的狀況,陳一鳴還沒怎麼搞明白,但「逃兵」這個名聲,他可不想要。

就在陳一鳴蘇醒之後的這段時間裡,陳一鳴不斷地和周圍的人熟悉著情況,腦部有腦震蕩後遺症這個原因,也為他提出一些奇怪問題提供了好借口。經過聊天談話,陳一鳴知道自己在這裡叫陳海,是31師92團一營二連的二班長,連里的戰鬥骨幹。

陳一鳴也曾用一個壓縮餅乾桶的桶蓋當鏡子,看了看自己的長相,雖然腦門上纏著一圈繃帶,臉上有一些小傷口和血污,但還真的就是自己。他班裡現有八名戰士,除一人負傷送回了後方,其餘人均在,在他不在的這兩天里,由班副吳澤代理指揮,他們這一班奉命防守1210高地右翼無名小高地。

陳一鳴雖然拿81杠打過幾次靶,仗著手穩眼准,射擊成績很是優秀。但畢竟沒當過兵,簡單的軍事口令都不清楚,在這真刀真槍的中越邊境前線,他的這點軍事素養和指揮能力還真是不夠看的,索性他仍然以頭部傷痛為由,而且他嗓子也的確疼地喊不出聲來,堅持讓吳澤繼續代理指揮。

沒過多久,全班戰士除「大頭」外,陳一鳴也同其他幾名戰士一一熟絡起來,都是將將20歲上下的年輕人,大頭還不是歲數最小的,還有一名戰士小康——康大為,才滿18歲,比大頭還小多半年。

這幾天,越方消停得很,我方後勤組織地相當得力,二連竟然吃上了幾回團里送來的熱飯熱菜,天天罐頭餅乾,大家早已吃傷了,吃了兩頓饅頭和土豆牛肉,讓整個陣地上的士氣也高漲了許多。甚至後勤還送上幾袋子新鮮蘋果和幾桶奶粉,幾袋奶糖、水果糖,為戰士們補充營養。當然,這些物資還是要先緊著有傷在身的幾個戰士先分配。

大頭仗著他自己胳膊和陳一鳴身上的傷,從連部背回了一袋子蘋果和一桶奶粉。平時連水果罐頭都是稀罕物,這一袋子蘋果那真是讓全班戰士都眼睛發亮。一人一個之後,居然還有不少富餘。

班副吳澤啃了幾口蘋果,朝大頭伸出兩個指頭比劃了比劃,「這個有沒有啊?」

大頭掏了掏褲袋,又掏出十幾塊糖給眾人分了分,然後一拍兩腿,示意褲袋已經空空了。

吳澤嘬了嘬牙刮子,有點失望。

大頭一笑,「吳班副,你看這是啥?」伸手從腰後面掏出了幾盒煙。

不知誰喊了聲:「喲!大重九!」

一看見煙,幾個煙癮大的一下子都衝過來,把大頭撲倒在地。大頭在眾人下面,大聲叫喊道:「班長!班長!救我!」

惹得陳一鳴和其餘眾人哈哈大笑!

吳澤拍了拍大頭上面幾人的屁股,「起來了!起來了!再把煙壓壞了!」

幾人嬉笑著站了起來,一人手裡搶到一盒「大重九」!

「怎麼都跟狼似的?這煙有啥好抽地!怕不是都是大煙鬼轉世吧」大頭嘟囔著。

吳澤從旁人手裡接過一支點著的香煙,吸了一口,吐出濃濃一團煙霧,問道:「還有沒有?」

大頭撣了撣身上的土,撅著嘴從彈藥袋後面又掏出兩盒大重九,遞給陳一鳴和吳澤二人。

「你小子沒再藏了吧?這一人一盒都不夠!連長不是說過煙管夠么!」吳澤問道。

「那我哪知道啊?三連派人送地給養,這兩盒還是指導員把他存得塞給我的呢!不過,我也跟三連那小李子說了,要是下回他再來,讓他偷偷給咱先藏起幾盒煙來。我保准等換防時,要是咱們送給養,咱們也照顧他。」

陳一鳴不怎麼喜歡抽煙,抽了一口,引得嗓子咳嗽了好一陣,順手把手裡的一盒全都扔給了吳澤。

「喲,改邪歸正了!煙都不抽了!」吳澤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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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那些不為人知的仙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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