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零零七年 記五
我不知道別人剛出門的時候會不會想家,但我會。有時會想著想著躲在被窩裡面哭泣。
這事有個前因。剛上班的時候,師傅教我換針。因為換針的位置是固定的,只能在一個三角處換,一旦沒有找到,就會轉一圈重新找,就等於多出了一圈的殘品。我找了幾圈,都沒有找到。師傅有點急了,有點發怒的說了我幾句。無非就是你怎麼這麼笨、眼睛看不到等等。
師傅教徒弟都是這樣的,只是希望徒弟能早點學會,沒有其他意思。如果換做現在聽來,根本就是一笑而過的事,甚至還會開個玩笑。但當時剛出門,不會跟人家說笑。更何況她還是我師傅,說的我都得聽著,心裡不高興也不會表現出來。
師傅讓我在一邊看著,她自己把針換掉。一直到下班,我都沒有和她主動說話,心裡都是怨恨和厭惡。她也沒有管我,本來我就是學徒,就是我不幹活,她自己也能看好兩台機器。
下班后,小黃見我板著臉,也不跟他說笑。問我怎麼不高興,是不是被師傅訓了?..
這樣的事,他應該早就司空見慣了。安慰說我這個很正常,沒有師傅不訓徒弟的,在家裡幹活沒幹好,還會被爹娘說呢!
就是這句話,引出了我的淚點。想著從小到大,父母竟然沒有說過我幾次,打是更不可能了。他們說家裡窮本來就讓孩子受委屈了,別人家的孩子玩具、衣服我們也買不起。他們這麼聽話,怎麼還捨得打啊!
我們不一定聽話,只不過他們不捨得打。想到父母他們說話時那種疼愛的語氣,以及關愛的表情等等。又聯想到剛才師傅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是溫暖和寒冷的鮮明對比。從來沒有像那一刻一樣想家、想家人。心裡越想越委屈,就躲進被窩哭了起來。
小黃還拍我的被窩,問我要不要打水泡速食麵?要不要打水洗腳?要不要用泡速食麵的水洗腳?要不要用洗腳的水泡速食麵?
我沒有理他,就是在被窩裡默默流淚。有時候真的懷疑自己不是男孩子,更像個女孩。基本上每年都會有淚要流。直到後來一句:愛流淚的男孩有愛心。算是自我安慰了一下。
哭過之後,也就沒有那麼想家了,流淚也是發泄的一種方式,雖然這種方式多適用於女性。到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師傅見到我之後,開玩笑的問我昨天是不是生氣了?你這麼容易生氣,以後找女朋友了還不得天天生氣?
我笑著搖搖頭說沒有。那一刻心中的苦悶,彷彿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師傅還是像之前那樣教我、和我說笑。對於昨天的事,好像沒有發生一樣。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只是一點小事,引起內心這麼大的波瀾。
小黃知道我在被窩裡哭,這種事很顯然能看出來。但他也沒有取笑我,更沒有像有的二貨一樣,把這樣的事四處宣揚,讓別人來取笑我。一直到幾年之後,我們單獨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他才開玩笑的說我像個妮一樣躲在被窩哭。對於他的保密,我還是很感謝他的。因為在當時,即便他四處宣揚了,我也拿他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