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

來到西江的這處遠離鬧市的鄉村，江牧其實並不覺得陌生，反而覺得很是熟悉，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雖然是在蘇南這邊長大的，但是他老家其實是廣陵的，同樣是遠離市中心的一處鄉村。

算是很名副其實的『蘇北』了。

從小是赤著腳在村子里走來走去的，這也導致後來跟江天豐他們來到蘇南，要上學了，結果因為要穿襪子很不適應……

雖說小時候的物質挺貴乏的，但每當村裡有人要去鎮上的時候，奶奶總會讓他們幫忙批一箱速食麵，或是一箱牛奶什麼的回來。

因此，童年的江牧倒也沒少得了吃食。

當然了，這些東西在城市裡的孩子看來可能無足輕重，但在村裡還真不是每家小孩都能享用的。

「算算時間，也快半年多沒回老家了，上次見到爺爺奶奶還是在暑假的時候，今年過年沒回去……」

江牧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村莊，說實話，也有點想家了。

其實之前梁玉淑是想要把爺爺奶奶他們接過來的，但是老兩口不太樂意。

想想也是，來了蘇南這邊，固然條件會好上很多，但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是習慣了待在鄉下，再住進商品房單元樓，肯定會覺得很不適應的。

就像是他當初剛剛來到蘇南時那樣……

江牧笑著看向旁邊的安如煙如是說道：「鋼筋混凝土的現代都市其實也沒有那麼好，我的意思是，泥土石子路的村子也沒那麼差，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就在未來三五年，鄉村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我相信你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安慰我。」

安如煙重重的點了點頭，原本有些澀然的心情已經在剛剛一路上，完全被江牧開解好了。

「我可沒有那麼閑。」

江牧笑著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調侃的意味。

安如煙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倒是並沒有在意。

相反，她覺得很感動，或者說是很驚喜，江牧並沒有嫌棄自己的家鄉……

在安如煙的帶領下，兩人走到了村莊的最裡面，再往前走就沒有石子路了，而是泥路，遠處是一片很開闊的田野。

江牧感嘆道：「跟蘇南那邊的村莊很不一樣。」

前段時間才陪著喬倩惠去了趟鄉下，江牧此時自然是很清晰的能感受到那種區別。

只有置身處地，或者說是必須是最近才來過，才能感受到那種區別。

就連空氣中的味道都不一樣，這兒的空氣要更加的寒冷，同時更加的……充斥著大自然的氣息。

有一種聞著有些奇怪，但是很舒心的泥土味兒。

「是吧？確確實實，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二十一世紀。」

安如煙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敲響了面前的大鐵門。

「媽媽，我回來了。」

安如煙呼喚了一聲。

很快，裡面也應了一聲，說的應該是土話。

江牧大概能聽個七八成，並不算難懂。

很快，一個顯得有些精瘦的婦女開了門，也不能說是精瘦，實際上手臂，身子看上去是挺瘦的，但是臉有點浮腫，所以看上去又沒有那麼瘦。

「囡囡回來啦。」

婦人頭髮已經有些泛白，臉上皺紋倒是不多，可能是因為浮腫？

她看到安如煙的時候，表情似乎是鬆了口氣。

隨後，她又看向了旁邊的江牧，確認對方跟安如煙差不多年齡，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似乎是因為很久沒見過外人了，她的表現微微有些木訥。

「這是江牧，之前我跟媽媽你提過的。」

安如煙給媽媽介紹著。

「伯母您好，我叫江牧，來自江南省，是如煙的大學同學，我們是在學校老師組建的一個科研項目組裡認識的，學姐幫了我很多……」

江牧向對方介紹著情況，從而盡量拉近互相之間的關係，不至於太過有距離感。

聽說兩人是因為學業上的事情結識，再加上還是一個大學的，又是跟著老師做著什麼科研項目，老母親雖然聽不懂，但自然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對於一輩子可能都沒有出過幾次鄉鎮的人來說，大城市大概就是燈紅酒綠而又迷離的，會讓從鄉土間走出的孩子迷失。

因而，劉紅梅很擔心安如煙是受了騙，或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江牧為人很正派，再加上之前還主動的拿出錢來幫她治病，自然是懷著一份恩情，從而更加放心。

最關鍵的是，這一代的人其實對於老師還是比較尊敬的，或者說在他們眼中，這就是真理的引路人。

因而，聽聞兩人的結識是在老師的項目組裡，就更加安心了不少。

「孩子，快進來吧……」

劉紅梅的年齡應該大概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但是看上去跟江牧的奶奶差不多大。

見著這一幕，江牧心裡也是微微有些感嘆。

而進了院子里，江牧才發現家裡也同樣顯得有些冷清，院子挺大的，但是都長了雜草，只有屋子前一片比較乾淨。

靠近院牆的那邊，雜草已經快又剛剛村口遇到的那個『虎子』高了。

「家裡平時也就我，還有妹妹，所以也就沒怎麼打理了。」

劉紅梅給江牧介紹著情況，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交流起來不算是太困難。

靠南的這個比較大的屋子就是平時住的地方了，有兩間卧室，中間的是客廳。

西面是剛剛進來的大鐵門，東面朝著大鐵門的一個小屋子是廚房。

三人在主房中間的客廳里坐下，劉紅梅也不知道說什麼，就跟江牧拉起了家常。

但其實家裡一共就這幾個人，安如煙的父親前兩年過世了，家裡除了兩個孩子還有她自己，能嘮的也就是跟這老宅相關的了。

根據劉紅梅所說，大概是最早的時候，實際上她跟她丈夫，也就是安如煙的父親結婚的時候，只有一間稻草屋，也就是現在的廚房所在的位置。

後來慢慢的攢了錢，親手起了一間磚屋，磚屋有兩間，一間是現在的廚房，旁邊還有一間小的隔間，那就是當時她們住的卧室。

等有了安如煙的時候，又攢了點錢，又造了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宅子，還把院子圍了起來。

從那時候開始，這個家才有了點『家的感覺』。

「很不容易。」

江牧認真的聽著，故事倒不算是特別陌生，他曾經也聽家裡老一輩講過類似的故事。

當然了，江南情況稍微好點，江天豐他們出來打拚的時候已經是商品房經濟時代了。

可能，得是他奶奶這一代的經歷了吧，那時候結婚基本上就是有個落腳的地方，有幾個桌子，甚至是有幾雙快子就能結婚了。

那時候結婚是利大於弊的，或者說根本看不到什麼弊端，一起打拚，從而有了家……

可能當代很多年輕人覺得那一代的婚姻不幸福，沒有什麼情感上的共鳴。

但實際上，那一代的婚姻反而是更純粹的。

夫妻間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把這個家庭給撐起來……

很多時候，如果不站在那個時代的角度來思考，是很難看清那個時代的人到底是過得什麼樣的生活。

連溫飽都沒有搞定的時候，談什麼精神共鳴？

現在這一代人確確實實不愁溫飽了，也基本上家裡都能有點基業，但要說婚姻成本……

可能真不如那個時代。

畢竟，現在這個時代的婚姻更多是零和博弈，甚至比起江天豐他們那個時代都要差上不少。

以前可能買套房，至少還能增值……

但現在呢？

五十萬買套房，不跌還好，萬一一跌，比如兩年跌到二十萬，那就是虧損三十萬。

如果還是有房貸在身上，真要離個婚，債務會被判著一起還么？

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往往就是房子可以分，但是債務分不了。

這個時代你說是幸運吧，也確實是幸運，但你說不幸運吧……

也確實不是那麼幸運。

但好在，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能跟上時代洪流的人也越來越多。

聽著劉紅梅講著故事，旁邊的安如煙神情也有點恍忽，以前從來沒聽過媽媽說過這些事情，所以她也是第一次聽說。

直到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在那個時候，父母為了撐起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努力。

「對了，媽媽，妹妹呢？」

安如煙忽的環視四周，想起了什麼，向母親問起了妹妹的去向。

「去隔壁虎子家了，對了，虎子他爸剛剛讓晚上過去吃飯，江牧如果有時間的話，也一起去吧？」

劉紅梅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也明顯有些尷尬，眼神有些不安的在屋子裡悄悄掃著。

不是說家徒四壁吧，確實是顯得比較空曠。

安如煙雖然帶回家了不少錢，但大部分都給劉紅梅治病了。

慢性病不要命，但是要錢。

劉紅梅之前有段時間甚至都不能下地，也就是跟上了後續的治療，現在情況才在一天天好轉。

雖然安如煙之前就說了江牧今天要來的消息，但是家裡就這點東西，她又沒法折騰，自然是沒法搞出什麼好的招待。

於是，就想著借著隔壁家的宴請……

當然了，在鄉下其實沒有那麼多講究，家家戶戶基本上跟一家人也沒啥區別。

平時都是互相接濟，互相幫助，尤其是劉紅梅他們那個時代，誰家沒米了，去借個一兩斗米下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江牧想到了什麼，於是向劉紅梅道：「伯母，是這樣的，現在如煙也要畢業了嘛，在備考研究生。同時我和學姐跟著導師在弄的一個項目也有一個不錯的發展，馬上在帝都的業務也需要學姐過去……」

考慮到江源投資公司的事兒劉紅梅可能無法理解，再加上為了讓對方放心，江牧就說這是跟著學校里的老師做的一個項目，簡單的就直接把具體業務給概括掉了。

而安如煙是因為能力比較強，所以被導師安排在了管理帝都那邊業務的重要位置上，並且是專門分配了住的地方。

「伯母，我知道您可能捨不得家裡這邊，但是為了您的身體健康著想，再加上如煙可能也沒那麼多時間回來照顧您，我建議您這次還是跟著我們一起去帝都，等身體情況穩定了，再回來也不遲。」

這事兒在來之前，江牧就已經跟安如煙商量過了。

從安如煙的角度來出發，肯定是贊成江牧的提議的，不過她當時也說了，可能她媽媽不會答應。

一方面是要去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老母親可能也不捨得家裡，更害怕給她添麻煩……

本來安如煙以為是要多費一番口舌的來著，但沒想到劉紅梅答應的很快，或者說基本上沒怎麼猶豫。

劉紅梅察覺到旁邊安如煙的驚喜，拉過了她的手，微微笑起來的時候，浮腫的面龐上終於能看到幾分皺紋了：「囡囡，媽媽這邊其實無所謂，能活幾年也說不準，但是妹妹那裡……」

對了，妹妹！

安如煙一下子就想通了。

自從上次劉紅梅因為身體原因卧床不起，基本上都是隔壁劉安虎家的爺爺奶奶幫忙照顧家裡的。

妹妹安霜，也是鄰居幫忙照顧的。

而現在安霜也到了上幼稚園的年紀，家裡這邊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劉紅梅很顯然也是想要讓安霜有一個比較好的起點。

「江牧，阿姨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無禮，但是……阿姨還是想要為小霜問一下，關於入學的事情……」

劉紅梅表情有些靦腆的感覺，她似乎也覺得第一次江牧上門，就要他幫忙辦事覺得很不好，但又沒有辦法。

說白了，就是能力不夠，為了子女的未來，也只能彎下腰了。

江牧看著這一幕，有些辛酸，他沒有多加思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伯母您放心，如煙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了，雖然帝都那邊我不是特別熟悉，但是我有朋友在那邊，他們一定可以幫忙搞定入學的事情的。」

這個承諾的給出並不難，或許在劉紅梅她們眼中，入學的事情難如登天，尤其是在帝都這種地方……

但是在江牧這邊，很難么？

或者說，在葉瀾和季雲飛他們的眼中，會是什麼大事情么？

即使是不需要葉家和宋家的幫忙，江牧目前是打算把江源往帝都發展的，而江源一旦落地，想要要來一個入學名額真的太輕鬆了。

這就是能力和高度所帶來的巨大差別。

很多時候，人生中的苦惱都是來自於能力不足。

雖然說站在更高的位置，就未必沒有苦惱了，而是有了其他的煩惱，但是大部分煩惱都可以輕鬆的用錢解決掉。

這也是奮鬥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