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後山

後山？後山？這兩個字一直在我的耳邊迴響。那究竟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瑤姐特意提醒到不要去後山？

從小具備探險精神的我又怎會乖乖聽話，這後山今晚我去定了。

學校的後山通常指的是軟體學院所在的那一塊地區，在我讀書那會，那兒就是一塊墳地。只是墳地和教學樓，是有障礙物圍著起來的，不讓學生越界。一區女寢是最貼近後山的學生宿舍，一區女寢邊上有一條石階小道是通往後山的近道，在石階小道旁邊的零零碎碎分散著是無規則安葬的墳墓。

「滴」得一聲，寢室門開了，進來一個皮膚黝黑的男生，個子不高。他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裡面裝的全是日用品。我熱情得打了聲招呼，「嘿，兄弟。」他繼續做他的事情，收拾東西整理桌子。

見他沒理會我，我也是不可能熱臉貼冷屁股。本想著拉個人壯壯膽，一起去後山探險。看來還是算了，此舉之行只能是我一個人。

就當我正準備起身出門時，他突然來了句，「你不鋪床嗎？」。

「喔，不急不急我出去有點事。」因為他剛剛沒理睬我，所以我並不想告訴他我接下來的去向。

他不好意思地望向我。

「對不起，你聲音大一點，我是殘疾人聽覺不靈敏。」他不好意思望向我。

我霎時一股羞愧感油然而生，「兄弟，我叫梁紀塵。我剛剛和你打了招呼，可能是我聲音太小了你沒聽見。」看來以後和他講話，都要注意一下聲音的大小。

「我叫耿狄。」他沒繼續說話，繼續收拾桌子。

這位室友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冷漠的，但他後來解釋他是一個殘疾人，我也能理解。殘疾人不能像正常人那樣，體會到正常的快樂。對任何事物表現的興趣，可能不像正常人那麼強烈。後來，對學校了解也越來越多，我感嘆母校是如此的偉大。招收大量的殘疾學生和少數民族學生，並對殘疾學生每年會發放一定津貼補助。學校開設的專業，都是服務民生類為主，比如婚慶、老服、康復、殯儀等等。

「我想回來再鋪床收拾什麼的，剛來學校也挺好奇的，要不我們去逛逛？」我問。

他搖了下頭。

「算了，我不喜歡出去。」

「那可不行，人宅久了會宅出毛病的，你啊要多出去走走多去看看。」我是那種好動的人，什麼事都喜歡摻上一手，我儘力說服他。

耿狄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同我出去。

「好吧，去哪？」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去後山，和他幾句簡單的對話中，可以感受到耿狄就是一乖乖小伙。我們的目的地是去後山墳地看看哪裡有些什麼，我如果告訴他了，他肯定拒絕我。

「要不去五區宿舍看看吧？我聽人說，我們運氣好分到了三區宿舍。據說三區宿舍是住宿環境最好的，其次是一區宿舍和五區宿舍。五區宿舍差了一點，那兒偏僻得很！我想看看到底多差，我們運氣到底多好！哈哈！」我笑著說。

「好，你帶路。」他回我。

我並不知道後山墳地在哪，只能網上查了相關資料，再打開地圖找准方向。帶著耿狄，向一區女寢走去。我們沿著一區女寢旁邊的石階小道上去，看見了用隔離帶圍起來的那片區域，這就是後山墳山了。

「你幹嘛？」耿狄驚訝道。

「進去看看啊，不是都逛到這了么？」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裡是不能去的，輔導員在班群里講過。」耿狄繼續說。

「怎麼，莫非你怕鬼？干我們這行，你個男孩子你怕什麼？要是怕，我勸你趁早辦個退學手續回家復讀。要不就向學校申請轉專業。」

講這話我的內心想法，想通過激將法故意唆使他，沒想到還真管用。

「我才不怕，去就去。」耿狄有點生氣得講。

我們撩起隔離帶，彎腰鑽過去。進入了這片「學校禁地」，映入眼前的是沒有規矩，分散開來各式各樣的墳墓。每一座墳墓邊上，都有像那種鄉下裝大米的白色袋子。白色袋子上面，寫著漢字和看不明白的符號銘文。這些墳墓，全都是被拋開過的，而且就像是剛拋的一樣。

我們繼續往前走，看見了有一群披著白大褂頭頂圈著白頭巾的人和一個身穿黃色旗袍手拿法器的道士。我和耿狄躲在一棵大樹下，蹲著觀摩了這場儀式。現場擺放著一個桌子，桌子上蓋著的是一塊五行八卦布，布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道具和兩根點燃的大蜡燭。只見道士嘴上振振有詞念著聽不懂的口令，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就跪在桌子前，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他們在幹什麼？」耿狄問。

「我也不知道，先看著吧！」我一臉茫然。

我突然在腦海里浮現了一個畫面，小時候曾在外婆家鄉下參加過這種儀式。我恍然大悟，他們這是在做遷墳儀式！

遷墳在沒有去陵園班學習風水課之前，我只是知道有這麼個儀式存在。在轉去陵園班之後，我學習了風水課程，對遷墳儀式了解更為深入。

遷墳有什麼講究？

動土之前，要擺台上香，焚燒紙錢。由請來的道士，禱告先祖之所以遷墳的原因是什麼？還有即將遷去什麼地方？祈求先祖對後人的保佑和祝福之詞。

遷墳的時間有很大講究，在時辰上一般是以不過「午時」最為吉利，原因是一天當中「午時」的溫度最高，太陽光照最強，以免此時的陽氣灼傷屍骨。

待墳墓挖掘開館后，撿骨。撿骨完畢后，必須要將舊墓穴螢坑。螢坑是什麼意思？讓原有的坑地不能挖了就不管什麼也不做，扔與白蘿蔔一個，銅錢九枚，填充滿並鋪平。破舊的棺材和壽衣等物品，在填平就墓穴后，一起焚燒成灰燼即可。除了要帶走的屍骨，其餘任何東西不得帶去新墓穴。

在新墓穴起穴后，在地上鋪上一張五行八卦圖。將先祖的屍骨務必整齊安放，把屍骨的各個關節原位安放，拼湊成一個「人」。如有遺失的關節部位，一定要找到。否則，先祖少了哪個部位，就會從子孫後代哪個部位「拿」！為避免對子孫後代帶來肢體上的傷害，凡丟失的部位必須找到。遺骸的手腳及膝蓋部位的骨頭，方位朝向都得按正常生理結構擺放，不能前後左右調轉。不然，則如同先人的手腳被捆、行動不便，這就寓意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後人必定窮困潦倒，不可飛黃騰達。

下葬排列的順序主次分明。東上位，西下位；東北上位，西南下位；北上位，南下位；西北上位，東南下位。如古代發現的墓穴，古人一夫多妻制。帝王墓，帝王位列上位。皇后位列次位，妃子再位列次位旁邊的墓穴。

使用工具挖墳的前三下，也是講究儀式感的。必須是由先人的嫡長子親自動手，嫡長子若去世就由嫡孫子。沒有兒子，就由長女執行。沒有後代，就需「全福人」代替。全福人指的是，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身體健康，一句話概況就是各方面條件都好的人。

在先人遺骸即將從舊穴出土之時，必須讓先人女性後代撐起黑傘，沒有黑傘就撐蘆席。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遮擋陽光，避免陽光照射到屍骨，防止先人魂飛魄散不得投胎轉世！

最後的步驟，由嫡長子手持靈頭幡（引魂幡是一種垂直懸挂的旗子，喪葬時用以引領鬼魂），踢喪盆，男性後代走在靈頭幡前，女性後代跟在靈頭幡后，順序不可亂。蓋好棺蓋，由數字為八、十六、二十四、三十六人將棺材抬至新墓地。人數自定，看棺槨重量。按照道士選好的時辰，下葬在指定的墓穴中，用土掩埋出墳頭，把嫡長子手裡的靈頭幡插在墳頭上。做好所有動作后，開始就地焚燒紙錢、紙房子、紙車子等逝者物品，供先人在陰間「享樂」。

開學都還沒正式上課呢，後山之行就見識到了遷墳如此重大的儀式。

沉浸在中華上下五千年，老祖宗留下的文化氛圍之時。被一聲渾厚有力，氣息穩定的一句話打亂：「你們在幹什麼？」。

此人身穿白色短寸衫，一臉嚴肅，眉目間透露著一股正氣。

我正想開口，耿狄唯唯諾諾說了三個字。

「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