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中的刺(十)
命運是個神經病,它完全不顧及人們的死活,抽著羊癲瘋般將手中的提線條弄得一團糟,還恬不知恥的來上一句:『我是某某某作家,鄙人的故事就是這麼跌宕起伏』
這讓被它當作木偶玩的一些人稍顯尷尬,他們站在『青藤』補習班的教室里兩兩相望,彼此心中都覺得:「這怎麼回事?居然在這裡又見面了,而且……」
「同學們找個位置坐下,」穿著職業裝身材嬌小的女老師職業的微笑著補充:「同時我建議個高的同學坐後面,這樣就不會擋住個矮的同學的視線。」
好傢夥!她這話一說誰還敢坐前面?二十幾個人都往教室後面走,因為誰也不想被當作小矮子。女老師慌了連忙說道:「同學們不用那麼謙讓,每人都有座位,根據實際情況來坐就行。」於是在講台上的幻燈片投影下,大伙兒找到了一種進入電影院的錯覺,而那個站在講台上的英語老師,彷彿是電影院的工作人員。
然後也許是男生中的很高加上女生中的很高;也許本著多少算認識總比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好;也許是彼此心中都有個天大的問題需要對方解答,冥冥之中蘇木和姚雨婷坐在一起成為了同桌。
「你為什麼……」兩人同時出聲。
「女士優先。」蘇木道。
「你為什麼來補習班?」姚雨婷問。
「報了名就來了。」蘇木答。
「你又為什麼來了補習班?」蘇木問。
「和你一樣。」姚雨婷答。
問了白問,這根本不是二人想要的答案。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聽著英語老師講語法。
「不是、你也需要上補習班?」這次二人終於異口同聲的把稍顯鄙視的疑問句說完,然後覺得彼此的自尊都受到了侵犯。
「呵……」蘇木只是冷哼一聲,寸頭青年心裡的台詞是:『也不看看自己,好意思瞧不起別人?』
「彼此彼此。」姚雨婷頭也沒抬在英語書上記筆記。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蘇木出現少有的驚訝,因此聲音說得比較大。
「後面的同學,請不要講話好嗎?」
大概因為是需要創收益的補習班,學生也算是半個上帝,所以雖然自己的講課被打斷,英語老師還是溫柔的提醒。好些同學小心地扭頭,帶著疑惑看了蘇木和姚雨婷一眼,然後立馬帶著明白和羨慕將目光飛快的移開。
「這他媽是來補課的?」他們想,「二位郎才女貌坐一起,是想打著幌子來一場青春言情戲還差不多。」
然而接下來的三個星期(事實就只有三天接觸。)被同學們當成言情戲男女主角的蘇木和姚雨婷之間的交流就沒超過二十句話。這不太正常,劇情完全偏離了應該要走的方向。於是隨著同學間的漸漸熟悉,某些好事者開始從側面和正面探究二人的關係。
「我們以前見過。」姚雨婷說。
「與你們一樣,是同學。」蘇木道。
好事者想要再問點什麼,兩人卻都不說話了。唯一能得出的結論:這二人話少、不喜社交、安靜而枯燥。緊接著有些試圖靠近他們的又得出新的一個詞:『冷漠』於是漸漸的,同學們和老師們也都習慣了二人的陌生感。當然也有因為看上姚雨婷的姿色,偏要熱臉貼冷屁股的男生。
「蘇木你和姚雨婷真沒什麼?」下數學課有個比他矮大半個頭的男生說:「要是真沒什麼的話,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遞給她!」他從衣兜里摸出一封折好的信。
「好。」蘇木接過了信。
「給你的。」上語文課的時候,蘇木將白色的信遞給了姚雨婷。
姚雨婷打開這封連蘇木都能聞到香氣的情書,面無表情的看完后將它捏成團放入衣兜里。
寫情書的男生覺得自己有戲,於是在下語文課的時候又找到了蘇木商量著和他調座位。
「蘇木,好哥們兒咱們調個座位唄,」捲髮男生興奮的請求道:「我的終身幸福一旦達成,請你吃火鍋怎麼樣?」
「好。」
蘇木還是回答了一個字,然後下午上英語課的時候蘇木和他調了座位,捲髮男生如願以償的坐到了姚雨婷的身邊,他覺得世界真好,女神不拒絕,得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利。
「姚……姚雨婷,」男生看著姚雨婷的側臉十分緊張,「我寫的,就是我寫的信你收到沒?」
「嗯!」
「你是怎麼想的。」男生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沒必要這麼麻煩,」姚雨婷眼睛盯著黑板,「可以來文忠街找我。」
「什麼?」捲髮男生被她這一句話給整懵了。
「最好還是別坐這裡,前面的人會擋住你視線。」姚雨婷不帶感情的說了老實話。
(被禁章節)
「你們就這麼喜歡作賤自己嗎?」上課的時候,蘇木想起了自己母親的一些畫面對姚雨婷小聲質問道。
「哦!那人給你說了什麼了嗎?」姚雨婷轉著手中的筆用磁性的鼻音道:「我只是為了工作,倒不像某些人又給別人當郵差,又給別人換座位那般犯賤。」
對於她的挖苦蘇木沒有反擊,寸頭青年只是喃喃道:「你知道他怎麼說你的嗎?人家並不尊重你。」
「尊重?」身穿淺紫色春衫的女孩被蘇木的話給逗笑了,不過這種笑並不會為她帶來任何的快樂,她只是如同薰衣草般微微扭頭看了一眼寸頭青年道:「你很在意活在別人的評價中么?如果覺得與我當同桌會被玷污,你可以和別人換座位我無所謂。」
「我沒那個意思,」蘇木本想解釋頓了頓,「算了!」他說。
長得挺斯文的語文老師正在講徐志摩的《再別康橋》曉得他故事的蘇木對這個『風流才子』的人品不敢恭維,因此好像是這首詩惹得他一肚子氣。
中午放學的時候,捲髮男生又和另外一些人講起了姚雨婷,並不好管閑事的蘇木走過去讓他別背後說同學壞話。
「我哪裡說她壞話了?」捲髮男生嘿嘿一笑,「大家都是同學,我只是幫她宣傳嘛!到時候哥兒幾個一起去照顧姚大美女的生意……」
他和幾個同學一起哈哈大笑,蘇木原本憋著的一肚子氣終於爆發了,扯著這個男生的捲髮就將他的腦袋往牆壁上撞,一下、兩下、三下,然後捲髮男生軟軟的淤在地上,旁邊的幾個小夥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蘇木也不說話跟個沒事人一樣的走了,被撞得暈乎乎坐在地上的捲髮男生身後狂罵。
於是下午上學的時候,有些同學就在背後議論蘇木和姚雨婷,二人都具有充耳不聞的本事。放學的時候,青藤補習班的樓底下站著六七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捲髮男生叫住了準備回家的蘇木,這幾個青年將他圍在了中間。然後提著一布袋書的姚雨婷又走了過來。
「不關你事!別來湊熱鬧。」蘇木對姚雨婷說道。
「嘖嘖!果然你媽的有姦情……呸!」捲髮男生朝著蘇木站的地方吐了一團唾液,「怪不得這個私娃子要維護她。」
姚雨婷只是筆直的站在原地愣不說話,也不知道她那雙冷漠的瑞鳳眼在看誰。
「喂!你打了我兄弟這事怎麼說。」一個剃著光頭脖子上紋著蠍子的人惡狠狠地說道。
「隨便你們怎麼說。」蘇木道。
「卧槽!」有人發出感嘆后罵道:「這傻逼好囂張啊!」
於是幾個人抖著腿又一次嘿嘿直笑。
「你曉不曉得我哥是誰不?」捲髮男生用大拇指比著光頭青年對蘇木威脅道:「你去打聽一下,在這中渡口一帶哪個不認識我黃三哥?你私娃子敢打老子?」
「哎呀!都是些學生,」有人說,「捲毛他怎麼打的你,你打回來,然後讓這傻逼出點醫藥費就算求了。」
仗著有人撐腰,捲髮男生膽子大了不少,罵了一句髒話對著蘇木的臉就一拳打了過來。
蘇木本欲躲避,但姚雨婷將左手臂一撐用手掌擋下捲髮男生的拳頭將他往後推,然後右手一甩、抓住蘇木的左手牽著他就往外面跑。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當他們跑出去十來步的時候,那六七個人才開始邊追邊罵,但他們好像跑不贏前面的一男一女——何況也不可能在大街上當著群眾圍毆他們——於是只能咒罵著讓他們消失在街頭的轉角處。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幾個街頭小混混本想等著下次找他倆的麻煩,然而……
「沒追來了,」剛過街口的時候蘇木就將步子慢下來,「我們……跑什麼?」他有點喘息著說。
「人家六七個人,不跑?不跑打死你。」姚雨婷倒是呼吸平穩。
「哦!對哦!」蘇木倒是認可了她的話后想起了一個疑問,「你一個女生為什麼跑得這麼快?而且一點也不累的樣子。」
「以前練過。」
她們沿著鋪有地磚的人行道向東面的公交車站台走去,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蘇木還是沒忍住。
「練過什麼?武功?」他問。
「自由搏擊。」
「怪不得我那兄弟會被打得鼻青臉腫,」蘇木明白這個問題后另一個問題又在自己的腦中出現,「你為什麼來補課?還在讀書?為了考大學?」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公交車站台,姚雨婷要乘坐的3路車正從街的一頭飛快駛來。
「車來了,」姚雨婷將裝著書布包挽在肩上道:「我沒什麼興趣回答,坦白說你結交的那個人、今天所做的事、問的問題都挺沒營養的,給你個忠告:凡事多想一點,別老抱著本《神鵰俠侶》看個不停。」
「姚雨婷怎麼知道我看過《神鵰俠侶》」蘇木想著,「而且第一次見到她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車到站了姚雨婷轉身上了公交車,蘇木站在原地看著車窗里的姚雨婷。「她用手吊著拉環……好像老家池塘邊的水仙花……」突然青年想起了小時候給一個女孩子買書的畫面。
「我想起來了,你是她!」蘇木大聲的來了一句。
姚雨婷只是淡淡的看了蘇木一眼,車子啟動將她拖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