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呼,終於出來了。」
太宰治如同老年人般活動活動筋骨,一副幹了番大仗模樣,就是臉上那副防毒面具違和感太重,有點滑稽。
白苜蓿很想吐槽太宰治別為自己加太多戲,結果一看周圍,吐糟之心頓時無影蹤。
廢墟,一片廢墟。
擂缽街佔地很廣,高高低低的房子構建出一片人口眾多的街區。可現在四周望去全是建築的殘骸,荒涼無比。
最重要的是,這廢墟的殘骸並不像新坍塌的,反而更像是荒廢了許久。
白苜蓿回頭看他們出來的那片廢墟,除了被她打破的口子,其他也是一片荒涼,甚至有不少碎石瓦上已經鋪上或深或淺的綠色苔蘚。
「看來世界徹底融合了。」江戶川亂步給出結論。
「嗯。」太宰治點點頭。
白苜蓿不知是因為眼前的景象太過荒涼,還是說太宰治他們的對話令人難受,突然感覺嘴唇有些發澀,伸舌舔了舔唇瓣,用力吞咽了口唾沫,開口:「如果世界徹底融合了……那那些『消失』掉的人呢?」
「某種意義上和『死亡』差不了多少,算是永遠回不來了吧。」
總該是有解決辦法的。
如果眼下的情況已經到了無法挽留的地步,太宰治也不會告訴她那些事情然後把她留在這個世界。
想著她看向把玩著手上的防毒面具的太宰治。
既然還有心思玩那些小玩具,那應該是真有解決辦法,想到這裡白苜蓿鎮靜不少。
「解決辦法呢?」
太宰治玩面具的手一頓,神秘笑笑:「很簡單哦。」
「但也很難。」江戶川亂步補充道。
「嗯?」
「就像我們之前說的那樣,一個人察覺到『不合理』沒用,頂多是保留住自己原本的記憶。但若讓世界上一半以上的人都察覺到『不合理』呢?足以將這個世界重新顛覆回來。」
白苜蓿:「?」
這就是傳說中的『話可以亂說』嗎?說得到輕巧,誰有能力讓全世界一半以上的人察覺到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有問題啊。
更何況,真的會有人輕易懷疑自己所存在的世界的真實性嗎?
人確實總會落入一些思維怪圈和自己都不能與自己和解的哲學思考里去。
比如『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大家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真正去直面的人很少。因為一旦去思考,要麼會產生虛無感,彷彿自己整個人都置身於無邊際無概念的宇宙中心,什麼都無法繼續思考;要麼產生絕望感,發現人根本沒有活著的意義。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從思考中真正找到自己想要的。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是真的吃飽了撐著才會去懷疑世界的真實性,至少達不到人類數量的一
半。
更何況實際看來確實如此。
太宰治是因為異能原因,本身就能區分世界的不同,不會混淆記憶。江戶川亂步則是因為自己那異於常人的大腦,外加有白苜蓿在才輕鬆找回記憶。
這兩人不能列為普通人範疇,更多人還是像那個死了妻子的男人一樣,不會去質疑世界的『不合理』。
「現在的情況是,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真的只有你和亂步先生,外加我和夏油傑兩個世界外的人。這種情況下,那種方法絕對行不通的吧。」
「錯了哦。」
「什麼?」
「人數錯了。」太宰治糾正,「還有敦也是。別忘了原本世界的敦可是還活著的。所以我們是五人小組~」
「中島君是我們世界的人?」
我們。
太宰治嚼了嚼這個詞,覺得還挺有意思,也挺形象。
「是的,我們。所以我們的目標就是將全世界的人都拉進『我們』的世界。這聽起來確實天方夜譚,但畢竟我們才是『真理』的一方,要想挑戰『不合理性』其實不難,首先是讓部分人恢復原本記憶,而後便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萬的數倍擴大,總有一天,能讓一般人都恢復記憶噠!」
「那大概要多久?」
太宰治以最燦爛的笑容吐出最離譜的話:「十幾年吧!」
「……」
要不她在這個世界住上一輩子得了。
「但是!還有一個更快,也更難的辦法!」
「什麼辦法?」
「那就是——」
「是什麼?」
「是——」
「什麼?」
「是——」
白苜蓿:「……」
您老人家是便秘了嗎?再不回答要便秘的人就是她了。
「是——」
「打敗大魔王嘛。」看不下去太宰治繼續逗人的江戶川亂步早早揭曉答案。也喜歡逗人的他頭一次覺得有人比自己還惡劣,但轉念一想那個比自己惡劣的人是太宰治,也就釋然了。
嘛……畢竟是太宰治嘛。
答案被公布后,太宰治略帶遺憾開口:「對嘛,其實我原本是想引導小白你自己想出來的,唉。」
「……」
那她太蠢了真的很抱歉呢。
「你可以把這個世界比作夢境,我們原本的世界比作現實。人在做夢時,有時候就算夢境再怎麼荒誕不合理,你都意識不到那是夢。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住在這裡的居民上一秒還生活在自家屋子裡,下一秒周圍就被毀成一片廢墟,按理說這很不合理,但他們會自動被自己安排一個『合適』的理由,讓自己忽略掉那些不合理處。並且這個夢境被無限拉長,無人能在這個夢境中醒來,導致夢境變成事實。但夢境終究是夢境,內心最深處依舊會有一個『這裡並不是真正世界』的意識,所以我說的第一種方法理論上是可行的,只要叫醒所有『睡著』的人便能走出夢境。
但最快的當然是抓住那隻主導夢境的夢魘,這裡的夢魘自然指……」太宰治在這裡停頓片刻,看口型似乎是想喊出一個名字,但很快就立馬改了口。
「指虛空了。」
「所以只要讓她在這個世界消失,失去『夢境』的操控者,那麼大家總有一天會自己醒來,自然能回歸到現實世界。」
「那我們現在……是組團打boss嗎?」
白苜蓿緊緊眉頭,說起來她真的不想和『自己』斗得你死我活,但如果這是唯一方法的話……
「好啦好啦,單靠我們幾個人組隊是打不贏boss的啦。」太宰治擺擺手,「今天就先這樣吧,雖然這是個『夢境』但也算是『現實』,你和亂步前輩就先會偵探社吧,怎麼說都應該先『叫醒』偵探社的大家吧。」
「那你呢?」
「我?我還有一點私事要去做。」
……
太宰治微眯著眼睛看著慢慢走遠的人,指尖不自覺扣在防毒面罩的背上輕輕敲敲,隨後轉身,輕盈的跳上高地的廢墟,四下張望了番,而後朝一個明確地點走去。
太宰治到達自己想到的地方花了大概十來分鐘,剛下一個碎石頗多的土堆就看見自家養的大貓貓以貓、啊不是,以老虎的姿態蓄勢待發,警惕的俯身在一塊斷牆邊,他的左手和雙腳已經是明顯的老虎化了。
「喲,敦,在這玩躲貓貓呢。」
……
中島敦,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少年。
幾個月前被在水裡倒立『思考人生』的太宰治救下,而後幾經波折成了偵探社的一員,現階段和社內成員的關係都不錯。
而就在早上,他被太宰治叫去說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話,後來在經歷現實巨變后他才明白那些『融合』、『書』、『可能世界』等等的含義。所以在太宰治讓他想盡辦法把這附近所有『倖存』居民疏散后,他無比順從的照做了。
沒有任何理由就讓居民撤離自己住的地方是一個很艱巨的任務,最困難的一次是遭到一大媽追了半條街,忙活很久才將倖存不多的幾位居民送出擂缽街。
結果剛忙完不久,四周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周遭的一切在瞬間發生巨變。當城市徹底變成廢墟時,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個身上有很多疤痕、個子高挑的短髮女人。要說哪裡的疤痕最為猙獰,那莫過脖頸上的那一圈足有兩三厘米粗的傷疤,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
他中島敦怎麼說都算是尊老愛幼,友待異性的三好青年,如果看見受傷的人他絕對會果斷伸出援助之手,但在看見這個女人的瞬間,他卻本能做出了攻擊的反應。
危險!
非常危險!
以至於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獸化,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一掌朝女人揮了過去,不過剛出手他就後悔了。
不是他自誇,是他的月下獸能力破壞性真的極強,一掌拍到牆壁上都能將牆壁錘裂,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普通人呢。
他剛想叫出聲讓對方避開,結果對方只是抬抬手,就把他打到牆壁邊上去了。
打到牆壁邊上去了????
中島敦雖然不是個特別聰明的傢伙,但絕對不笨,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塊硬板,只是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只得以半獸化的姿態保護自己。
「喲,敦……」
!
僅僅是一個稱呼,就讓中島敦熱淚盈眶。
雖然太宰先生是個喜歡捉弄人的傢伙,但真的很靠譜好嗎!只要有他在就能無比安心。
結果下一秒——
「在這玩躲貓貓嗎?」
「……」
「太宰先生!請你多多少少看一下氣氛好嗎!我這哪裡是在躲貓貓了!我——」正在咆哮的中島敦在看見太宰治悄悄伸出食指指指他的獸化的四肢,他秒懂對方這是在說他是大貓,所以玩躲貓貓沒說錯,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更氣憤了。
「我不是貓!」
這才是專業捧哏。
太宰治滿意點點頭,而後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好孩子好孩子,辛苦啦,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自由時間了。」
中島敦是只只要摸摸就會沒脾氣的巨型貓貓,那點生氣早在太宰治叫他好孩子的時候就沒了,但卻而代之的不是輕鬆而是擔憂。
「可現在的情況……」
中島敦示意太宰治看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
「不用擔心,她不會殺你的,安心走吧。」
「……」
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而是為什麼叫他一個人走。
「那你呢?」
「我啊……」
只需一秒,看起來人模人樣、穩重靠譜的男人立馬變成戲多浮誇男。只見太宰治嘴角叼了一朵不知哪變出來的紅玫瑰,作深情眼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
和太宰治待久后,在某方面中島敦可以說是非常了解太宰治了,比如對方撅起屁股就知道想放什麼屁……呃,比喻有點不文雅,但確實是如此。
中島敦滿臉複雜:「那位小姐可不像是會和你一起殉情的人。」
中島敦實屬好意提醒,結果太宰治非常嫌棄的後退一步,抬手趕人:「去去去,小孩子一邊玩去。」
中島敦怒。
「到時候真發生什麼的話我絕對不會管太宰先生了啊!」
太宰治不搭理。
「我真的不管了啊!」
太宰治側頭吹口哨。
中島敦震怒,甩甩手那隻獸化的手,而後那隻手慢慢恢復人形,被撐破的袖子隨風擺了擺,轉身大步離開。
「太宰先……」
走了幾乎他又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張了張口。
他果然還是不放心太宰治一個人待在這裡。
太宰治自然知道中島敦在想什麼,淡淡道:「回去吧,我真不會有事,去幫亂步前輩他們吧。」
……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著人慢慢走遠、淡出視線后才慢慢轉身。
變成廢墟后的城市的蠻風總是很大的,吹得他的大衣獵獵作響,綁在額頭上的繃帶也到了它最後的極限,開始一圈一圈被風吹開。
太宰治似乎也嫌棄沾了血的繃帶很臟,索性乾脆捏著布角手動摘掉,而後將拆下的繃帶一圈圈在指尖纏繞。
他的視線落在那一動不動、站在一旁看他們許久的女人身上。
微笑、揮揮手。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