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消亡
「每一位宮殿之主,都和自己誕生的宮殿生命相系。與其說宮殿孕育出主人,倒不如說宮殿之主在養著宮殿。」
許生將手裡的書放回立架,輕聲說:「很久很久之前,仲裁會決議,需要有一座城池,來懲罰世間惡人。但這座城池要如何運轉呢?它們討論了十天十夜。」
「它們認為,世人有不同的惡。諸如貪婪、野心、享樂、惡語、惰怠、暴虐……,為此,需要不同的宮殿來掌管,但宮殿之主,是這些詞的中性化身,為的就是平衡。」
「當然,它們也需要代言人,來表面上掌管城池,於是,主副城出現了;還要有保持中立的機構,以便出現一些小失衡時能自行回歸正軌,所以,有了天機宮……」
許生緩和的聲線逐漸停下,它笑了笑,「差點就偏題了……城池的起源也就那麼回事,你倒是也不用怎麼知曉。」
木晹未出聲,安靜地等著許生講下去。
「如無大事,尋常方式是無法驚動仲裁會的。不驚動仲裁會,你們做的一切行動,都會萬分艱難,直至失敗。很多時候,背靠大樹總是好乘涼些。」
「你想讓我做的事……是去驚動仲裁會?」木晹遲疑地問道,「那要如何做?」
許生的目光里流轉過無奈的悲傷,轉瞬即逝,它道:「當它們親自設下的規則被摧毀時,自然就出來了。」
「規則?」老管家站在石盆邊,重複著。
木晹手指攪動池水,將許生的答案說出來,「比如,一個大宮殿的消亡。」
一種惡的消失。
「這如何能辦到?」老管家驚呼。
「可以的。」木晹彎起眼角,「當宮殿之主違背自己背負的惡行,親自斬斷和宮殿的聯繫,就好了。」
「胡鬧!一宮的聯繫如何輕易斬斷,更何況誰會願意放棄一切,忍受靈魂撕裂的痛苦去斬聯繫?!」老管家反駁道,冷不丁被對面打斷話語——
「我願意啊。」
它頓時失聲。
木晹笑著說:「阿伯,我願意的。其實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偶爾啊,腦子會刺痛一下。身為怠宮之主,我的情緒確實多了些,所以我知道該如何斬斷聯繫了。只需要再多點情緒,再違背天性一些,就可以割斷和怠宮的關係。」
老管家哽咽:「您傻嗎?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其實很容易的。怠宮沒有僕從,只有我一人情感維繫著,我只需離惰怠懶散遠一些,變得勤快,擁有開心幸福、傷心難過等種種情緒,就可以把我和母體斬斷了。」木晹從石盆中抽回手指,池水依依不捨地擦過皮膚,落回盆中,它的心臟也被撕扯了下。
老管家難掩悲傷,「您真是不要命了……」
「只要想到那些從前不曾有,如今色彩斑斕的情緒。我便甘之如飴。」
……
天彷彿被撕裂了。
向來深藍色的夜幕劃開一大口子,刺目、耀眼、聖潔的白色光柱如同巨斧,一刀劈開西邊匍匐的山嶽,將沉默陰鬱的荒蕪宮劈成兩半。
白色光柱照亮城中所有人的臉,照見它們的錯愕和不明所以,在逐漸放大的竊竊私語中巍峨聳立,不動如山。
荒蕪宮內亂成一鍋粥,那白光灼人脊背,一刀斬下來時地動山搖,侍從們被頭頂嘩啦掉落的石塊碎土砸得劈頭蓋臉,紛紛逃竄。
「踏馬的到底出什麼事了?這是什麼玩意兒啊!」
「嘶——地震了嗎?!咱們、咱們宮怎麼一直在晃?」
「要了命了!還瞎逼逼什麼,趕緊逃啊——」
賈乙反手就將鞭子抽在那個自亂陣腳的侍從身上,吼道:「慌什麼?」
可惜已無人在意這點,有侍從直接從籠子里鑽出,罵罵咧咧:「您不逃我們逃!您看看對面的籠子,全被白光劈開了,要不了多久,血犬就全出來了!哪裡會有咱們活路?我可不想對上血犬!」
「蠢貨!」賈乙一把將鞭子扔回平民手中,「還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就只知道逃!籠子又不是紙盒,你看看真劈開了嗎?瞎眼睛!還不趕快隨我上去看看發生什麼事,這震動肯定有詭異!」
它帶走侍從離開誥獄,只留下一身肌肉的強壯平民捧著鞭子原地等待。
底下一下子走空了,只剩下血犬隔著鐵柱不安低吼,震動仍在繼續,頂部的天窗此時悄無聲息地打開,輕巧地滑落黑色暗影,漸漸逼近沉默的平民。
……
衛尋被這突然的晃感跌坐地上,耳邊都是嘈雜的聲流,口袋裡的凱撒管不了聲音大小,朝她大喊道:「趕緊跑!千萬別被光柱掃到!」
衛尋踉蹌地起身,在光追上她腳尖的那一刻往後退去,「為什麼?這光是什麼東西?」
「是仲裁會!」凱撒破風大叫,「一定是驚動仲裁會了!被光掃過的地方,一切黑暗都將無所遁形!你明面上的身份是通緝犯,在它們眼裡,是要被送到F區受刑的!」
凱撒其實也沒見過真正的仲裁會,但身為城池的一員,它貴族血液里流淌的本能告訴它:臣服、威嚴、毫無保留,請將一切都袒露在陽光下。
仲裁會這等老祖宗,它真的不想對上。
「我們的目的不就是上報罪行給仲裁會嗎?為何現在又不想對上了?」
衛尋的問話讓凱撒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在疾跑中,凱撒無奈地嘆氣:「我也不知道,出現白光的那一刻,我就權衡所有利弊,發現如今咱們,不適合親自面對仲裁會,哪怕呈上證據,不過是自殺一千自損一萬,一比十的概率……我不能冒險。」
這種獨屬於動物的敏銳,就這麼突然興起,「難怪木晹說它來上報,肯定是有道理的。」
衛尋咬牙,「木晹……木晹到底是怎麼驚動仲裁會的?」
「我不知道。」凱撒下意識回答,頓了頓,它內心深處隱隱不舒服,補充道:「但我覺得,不是什麼好辦法。小尋……你做好心理準備。」gΟиЪ.ōΓG
風吹得人眼眶發熱,衛尋蒙頭跑,一時間腦袋嗡嗡作響。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了,也不知道身後的白光停下來沒有,眼前有熟悉的通風環道,她彎過拐角時,一道人影閃身出現,一把抓緊她的手腕,引她跑向另一邊。
「這裡。」那人說。
來不及驚訝,衛尋已經隨他吞沒在濃厚的黑暗裡,濃厚如墨的黑暗封印五感,胸腔里的心臟砰砰跳動,彷彿要跳到下個世紀去。
……
城池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法門.奧賽羅在位第四盛宴時期,後半夜。
經上報,那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仲裁會突然出現,以雷厲風行的速度處理荒蕪宮虐待別宮之主的案件和拐賣幼崽、飼養貴族的案件。
兩樁案件一併查處,數罪併罰。
在那段沉默的時刻里,城池人人自危。最終,一紙審判書下達,列舉荒蕪宮之主戾君,在幾次盛宴時的罪行,包括凌虐逼死怠宮之主。
責令,查封荒蕪宮,懲戒表中貴族,戾君本人,釘死在恥辱柱上,立即執行,不得有誤。
那列表中的貴族,按照罪行大小整齊排列,都或多或少受到懲戒。或許懲戒是小事,但仲裁會的手腕,讓它們心裡都把鬆懈的枷鎖重新擰上,不敢造次。
期間,仲裁會白光掃過之地,還「不經意」間發現鏡眼,透過母鏡,能清晰回溯荒蕪宮內曾進行的各類刑罰。
仲裁會不發一言,只是揮手,就將荒蕪宮的山腹全數掩埋,連帶所有飼品。一時間,還在山腹活動的所有宮殿之主,都立馬放棄底部,全數搬到地面之上,生怕仲裁會再一揮手,也把它們埋了。
整整一個時刻,內城的嘈雜驚恐像浪潮一般沒頂,等潮退之後,幾家失去主人的宮殿徹底灰暗下去,西邊的荒蕪宮如同殘垣荒漠,再也無人問津。
盛宴后的蕭條,在此時,達到頂峰。
而那位怠宮之主,平日里沒有多少存在感,在這場變動中,僅僅只是被口頭上輕巧帶過,都不如荒蕪宮的罪行更有談資。
老管家關閉宮門,獨自走進死寂的宮殿。
斷了生機的怠宮,外表看來,依舊囫圇漆黑一片,可它知道,真的不一樣了。失去主人的怠宮,比別時都冷得更加刺骨。
耳擬敲了好久的宮門,裡頭都無人應答,一向風風火火的它,此時也不敢隨意翻牆進去,它給怠宮寫過的信箋也都折戟沉沙,它內心十分抗拒木晹消亡的信息,但又不得不被事實所打敗。
顧及S區的聲譽,在耳擬一連幾日都溜去怠宮后,終於被自家廖大人給捉回去工作了。
許生站在高樓,遙望宮門口兩隻人臉猴的身影,前者擰著後者的耳朵,翻白眼拖著它走,很快消失在街角。
它目光幽遠的落在那座沉靜的宮殿上,眼眸里是星星點點的悲傷。
身後門扉吱嘎,杜賓上前說:「還未找到人。」
許生收回思緒,輕聲道:「再找找吧。」
杜賓欲言又止,遲疑再三,終是說:「主人,安德都進了赫卡忒迴廊,還能出來嗎?」
許生:「只要他想。」
「主人倒是變了不少。」杜賓輕聲道。
「哪變了?」
「從前,您不會如此執著,也不會對概率小的事情這般上心。」言宮之主,總在走正確的道路。
許生立在窗口,風捲起它的袖口,襯得人更加飄渺瘦削,它道:「或許年紀大了,真的見不得離別。」
已經失去一個,倒不想再增加一個。
杜賓似有所感地透過窗戶,落在對面漆黑的宮殿上,它心底有悲傷蔓延,低頭告退:「主人放心,我會盯好的。」
……
黝黑沉默的山腹深處,灰黑的薄霧留戀般退去,露出地上一灘濃厚的黑影,滴滴答答的血液沿著石縫,緩慢又鼓涌地流淌著。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請,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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