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告白

這房間是典型的老式建築，坐北朝南，太陽下山的時候，餘暉自陽台大片灑落進來，照得整個房間都宛若鍍上了一層金光。

房間不大，靠窗的位置擺放了一張小床，床上的被褥被人疊得整整齊齊。床邊有一張書桌，上面只有個書立，固定著幾本書籍。床的對面有一個書架，被各色書籍塞得滿滿當當。

白泱在房間里有了一圈，最後駐足在了書架邊上的沙發旁，坐了下來。

沙發僅能容納一人，上面還鋪了一個小墊子，她愜意地蜷縮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出神，不一會兒，眼睛就眯上了。

相比白泱那邊的歲月靜好，客廳可就熱鬧多了。

小女孩們扎堆，嘰嘰喳喳，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小男孩們也扎堆，幾個稍大的已經在開黑玩遊戲了，稍小的只能站在邊上眼巴巴卻也樂此不彼地觀摩著。而陸沅，則坐在男孩堆的正中間，身邊被幾個小孩圍了個圈。

一局遊戲下來，遊戲聲音沒聽見幾句，反倒是身邊的指揮官們叫得甚是鬧騰，陸沅感覺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太陽穴在瘋狂跳動，甚至心裡萌生出了一股子把耳朵捐了的衝動。

終於，借口喝水，趁機溜了出去。

飲水機就在他房間旁邊。

喝完水后，他也沒急著走。端著水杯佇立了一小會兒。他重新拿了一個水杯，又接了杯水，然後走到了自己房門口。

他動作輕柔地將房門拉開了一條小縫，「泱——」

姐還沒喊出來，立馬噤了聲。

他打開門后，就只見白泱正蜷縮在沙發上，雙眼微微闔上，似是睡著了。大片從陽台外照進來的夕陽餘暉灑落在她周身，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會散發光芒的女神像一般。

陸沅腳步一頓，怔在原地，房間的靜謐讓他清晰地聽見了自己胸腔里的小鹿亂撞聲。

他悄悄挪動步伐，走近了些。

最後停在了在白泱跟前。他微微蹲下了身子，一手托腮，看著眼前睡熟的人兒。

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仔細看過她的臉龐，平時不經意地對上目光，都讓他心尖發顫，那還敢仔細看。

這會兒，眼前之人就好似一副睡美人畫，將他的目光鎖的牢牢的。

他將她的眉眼，她的俏鼻，她的秀唇，不厭其煩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將這張臉刻在自己的心尖上去。

或許今天過後，他將再無機會接近這朵開在他心間的高嶺之花了，所以，他這會兒貪婪地像個囚徒只想看一遍，再看一遍。

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在原地看了多久，直到白泱輕微翻了下身，這才懷揣著因驚嚇猛然跳動的心，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陸沅站起身後，小腿竟然開始一陣發麻。

他躡手躡腳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條法蘭絨小毯子出來，然後輕輕蓋在了白泱的身上，便離開了房間。

白晉軒沒能從他媽哪兒要到手機，就只能眼巴巴看著他沅哥帶飛別人。心中是羨慕又嫉妒，終於，在一旁觀看了兩局遊戲之後，他小腦瓜子一靈光，突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姐姐。

他媽媽不給，親姐總會給的吧。

他心中打起了小算盤，小眼睛提溜轉了一圈，卻發現，他姐姐不見了。

下意識就開口問了陸沅。

「沅哥，你看到我姐了嗎？」

「嗯？你找你姐有事？」陸沅說完側過臉，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邊的白晉軒。

「我…我想找我姐……」不知道是陸沅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嚴肅還是白晉軒自己心裡有鬼，他說起話都有些畏畏縮縮的。

陸沅抬頭看了一眼白晉軒，接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等我這把打完，我把我手機給你玩。」

白晉軒一愣，「啊？」

「你不是想玩遊戲嗎？」

白晉軒小臉一皺，嘴角苦笑，「想，想，想的。」他是想玩遊戲，可他是想和他一起玩……

將手機給了白晉軒后，陸沅彷彿卸下了重擔似的，他起身往陽台在走去。

這會兒，夕陽西斜，天色漸暗起來，微微吹過一陣風，也開始夾雜著絲絲寒意，他長身玉立，依靠在扶欄上，看著不遠處的小矮峰出神。

「是不是覺得很吵？」

陸沅掉頭，來人是那個與他年紀相仿的「侄子」，名叫陸梔。

他抿唇一笑，不言而喻。

「你是不是快高考了？」陸梔走過去。兩人並排站著。

「嗯。」

「緊張嗎？」陸梔對跟他這個「叔」兒時不咋打交道，兩人熟絡起來還是在陸沅回國后呆在奶奶家那一個暑假。

他經常聽家裡的人說他成績好，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但不知道為何，他心裡的別人家的孩子，應該就是那種孤僻，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那種書獃子學霸。結果那個暑假讓他大跌眼鏡。

他發現，暑假裡陸沅雷打不動早上七點起來要去院里小籃球場那裡打一小時籃球，回來就吃早飯。然後要麼拉著他一起打遊戲，要麼就幫爺爺奶奶去後山那邊乾乾活。

人說暑假是趕超第一好時機，結果這人暑假就沒看到過看一眼書。

他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問他，「你暑假不用學習嗎？人都說暑假最適合彎道超車，是和趕超第一的好時機。」

誰知陸沅笑了笑，「暑假就是假期，假期為什麼還要學習？」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就是第一。也不需要趕超。」說完這人就跟著他爺爺出門遛彎去了。

「有什麼好緊張的。對我來說，不過一場考試而已。」

陸梔笑了笑，「也是，對你來說，的確是。」

「對了，你……告白了嗎？」

那年暑假，他和陸沅打著遊戲干著活，就莫名其妙從「叔侄」情誼變成了好兄弟。

兩人曾在夏日夜晚躺在爺爺奶奶家放在院子里的竹席上，看著滿天星空，談了段心。

他得知，陸沅回國是為了一個喜歡的女孩。

陸沅突然弓起身子，雙手搭在扶欄上，目光看著不遠處小矮峰上的雲彩，搖了搖頭。

「沒有。」

陸梔訝異，當時聽陸沅說過，是個小時候認識的姐姐，從小就喜歡。

「那個姐姐有男朋友了？」

陸沅舔了舔嘴唇，有些乾燥，「沒有。」

「那為什麼不告白？心裡都惦記了這麼些年了。你上次不和我說過，你們不是又見面了么。」

陸沅皺眉看向遠方的小矮峰，這會兒夕陽已經徹底不見了，只剩下天邊掛著的小片雲霞。

陸梔對陸沅也算是了解，見他沒說話，也猜到了，估摸著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他輕輕拍了拍陸沅的肩膀，帶著笑意淡淡寬慰了一句，「到時候告白成功了，可別忘了請我吃飯啊。」

陸沅沒吭聲，目光依舊盯著不遠處的矮峰。

飯局開始的時候，天色已晚。

小孩子們玩累了，都肚子餓了，已經早早就乖乖坐在了餐桌上，等待上菜開吃了。

由於家裡人多，特地分了兩桌，小孩們坐一桌，大人們坐一桌。陸沅雖然今天成年，卻還是被安排在了小孩們一桌。

陸沅心裡有些不快，原因是他想和白泱坐一桌。

結果剛落座，就聽到了白泱在跟他媽說，「徐姨，我可以坐小孩那桌嗎？」

他媽自然同意。

陸沅一聽，心中一喜。

還沒過一分鐘，又是一喜。

白泱走了過來，對他說，「陸沅，我坐你旁邊可以？」

「可…可以。」驚喜來得太快，他差點都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和你們坐一起清靜多了。這種飯局，免不了又要問我，談男朋友嗎？談了啊，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沒談啊，那趕緊談啊。要不要七大姑八大姨幫你介紹介紹？噢，我的天吶，我光是想想，我就頭皮發麻。」

白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話說說得有點多。

她哈哈笑了兩聲，「不過這些你都不用擔心。你應該不愁找不到女朋友。」

陸沅埋頭抿唇一笑，接著說，「泱姐也不愁找不到…男朋友。」

「哈哈，也是也是。」

待到所有菜色都上齊了后，陸沅的爺爺奶奶作為家裡的大家長，說了幾句傳統的禮數套話后，大家便開動了。

小孩們大概是餓了，都開始狼吞虎咽，根本顧不及說話，倒是大人們那桌，是一邊吃一邊聊天，好不愜意。

小孩們吃飽喝足后，也開始討論起了八卦。

陸梔坐在陸沅的旁邊，也開始和陸沅扯閑談。

「吃了這頓飯，你就成年了嗷，兄弟。」陸梔舉起盛著果汁的酒杯。

「沒吃這頓飯，我也成年了。」

「…你這嘴真是。山上的筍都被你奪完了。」陸梔說完后，賊兮兮地湊到了陸沅耳邊，「誒，你喜歡的姐姐有你旁邊的這個姐姐好看嗎？」

陸沅不經意間往白泱那裡看了一眼，轉而笑而不語。

陸梔回到自己座位正兒八經坐好，突然他竟然朝陸沅旁邊的白泱開口，「姐姐，我很喜歡你，等我長大一些，能做你男朋友嗎？」

他這一開口，白泱和陸沅兩人二臉懵逼。

白泱：「啥？」

陸沅倒是沒開口，但看向陸梔的眼神明顯犀利了幾分。

陸梔不傻，忙得解釋，「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就想表達，白姐姐長得特好看，我挺喜歡白姐姐的。」末了，又瞥了一眼陸沅，那眼神要能放箭，他可能已經萬箭穿心了。趕忙補了一句，「就作為晚輩的喜歡，帶尊敬的那種。」

白泱噗嗤笑出了聲：「小嘴兒抹了蜜嗷。」

這兩人一言一語，陸沅夾在中間，雖然默不作聲，但內心戲可謂十分豐富。

經陸梔鬧這麼一出后，陸沅再也不淡定不了了。

小孩們這一桌早早散了席，吃飽喝足后的小孩又有了精力繼續耍，便被帶去了別屋玩。

陸沅被他媽叫去看管小孩，也去了別屋。

別屋平時就是客房，這會兒有了小孩們，立馬熱鬧歡騰了起來，一片歡聲笑語。

小孩這桌散了席，白泱也跟著去了別屋。

整個房間里，唯一兩個成年人，白泱和剛成年的陸沅，二人一人坐沙發一頭，兩人彷彿天秤，生怕這房子被小孩們鬧個天翻地覆。

陸梔坐在陸沅身旁，一手剝著橘子，一手還要耍手機，嘴也不閑著。

「打遊戲嗎？」他問。

「不打。」陸沅拒絕得十分果斷。顯然心裡還在計較著飯桌上他的大膽發言。

陸梔將剝好的橘子塞進嘴裡，「我惹著你了？」

陸梔覺著自從自己對白家姐姐隨口表白了一句后，他這個「叔」就開始對他愛搭不理的，著實傷腦筋。

「是。」陸沅坦然道。

說完后也沒管身後的陸梔做何表情，徑直走出了客廳。

他回了自己房間，聽了一首歌，喝了一杯水，打開了手機的刷題軟體，思緒始終集中不了，最後只好作罷。

陸沅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接著將門拉開了一條縫。

「泱姐，可以出來一下嗎？」

白泱將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看向陸沅，愣了愣，答應了一聲，「好。」

兩人來到外陽台。

屋內的嬉笑歡樂聲都被關在了房內。

今晚月色很美，微微傾瀉一片月輝，照得這方小小的天地倒也很是亮堂。

陸沅站的地方恰好就是傍晚時站的那個位置，他絞著一雙手指頭，若不是月輝為他遮了一層面紗，此刻局促不安的表情一覽無遺。

陸沅舔了舔唇，這是他緊張的時候最喜歡做的動作，接著終是開了口：「泱姐。」

白泱弓著腰正雙手撐在扶欄上，看著月輝下的小院光景。聽到陸沅喊她，這才轉過頭來。

「嗯？」

四目相接，月輝也遮不住兩人目光接觸時那一秒轉瞬即逝的火花。

陸沅眼眸低垂，舔了舔唇，接著目光如炬看著眼前人：「我喜——」

「等一下，我想起來，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

說完，白泱掉頭就拉開了推拉門，出了陽台。

剩下陸沅站在原地杵著，怔愣著。

大約過了一分鐘，白泱再次回來。

「給。」她將手裡包裝精緻的禮物盒遞給陸沅，「祝你生日快樂，高考大捷！」

陸沅怔了怔，沉默著接過了白泱手裡的禮物。

手裡緊緊攥著這份沉甸甸的禮物，終是將滿腹的心事咽回了肚子里，最後只道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