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漸漸轉入寒冬，隨著期末考試最後一門結束，寒假也即將來臨。其他年級都已經放了假，獨獨只剩高三年級被要求延長一周補課。

下課時分，透過窗外看著學弟學妹們背上小書包歡快地走出學校，高三的孩兒們只能在心裡暗暗羨慕，並在心裡憤憤道一句「今年的我們就是明年的你們！」

儘管如此，轉頭還是熱烈談論起了寒假該怎麼過的老問題。

「回家我直接在床上躺床上，不吃不喝睡他個三天三夜。」

「我直接打三天三夜遊戲。我媽陪讀，天天管著我，上回放月假回家，還是偷偷摸摸拿出了手機打一把遊戲都要被叨叨一晚上。」

「得了吧，那你還直接打三天三夜。別到時候不是你打遊戲，是你被你爸媽混合雙打。」

說完引起周圍一片笑聲。

「去你的，滾滾滾。」

「哎—沅哥，你寒假咋安排？」極少談論這種無聊問題的陳弋，也難得湊到了陸沅的跟前坐下。

陸沅下課要麼寫題要麼看似偷偷摸摸實則光明正大地拿著手機玩小遊戲。

這會兒果然，正伏在桌面兒上玩著小遊戲，他眼皮也沒抬，只漫不經心回了一句，「沒啥安排。」

他確實沒啥安排。

如果爹媽從國外回來，那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寒假。

如果爹媽不回來，那就是孤孤單單凄凄慘慘且普普通通的一個寒假。

「你…寒假會待在桃浦？還是要回你爺奶那邊去過年？」陳弋問。

「不知道。我爸媽回來的話，應該是待桃浦過年，過完年再一塊去老家。但要是他們不回來……那我估計會被叫去我爺奶家。」

陳弋嘆了口氣，「行唄。」

陸沅覺察出陳弋的不對勁，停下手中動作，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事？」

陳弋甩頭又嘆了口氣，「就我媽，她…她前幾天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讓我今年去她那邊過年。」

陳弋父母離婚多年，陳弋一直是跟著父親生活的，這樣說也不太對，應該說是跟著奶奶生活的，父親再婚後幾乎沒管過他。關於他媽媽，陸沅幾乎很少聽陳弋說起。

「你不想去？」陸沅問。

「想。」陳弋低頭伸手摳了摳桌角，「但是，我媽她…再婚後又生了個妹妹。原本是想的，現在這我就有點不太想去了。」

陸沅也沒揪著這個問題繼續，只問了一句，「你有多久沒見你媽了？」

「應該……大概……記不得了。反正有蠻久了吧。說起來我他媽都有點記不得我媽她長什麼樣了。」

「那就去唄！有什麼的，不就是尷尬嗎，只要你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不會是你。趁這機會，見見你媽不也挺好不是？這都多久沒見了都。」

陳弋沉默了良久。

到了晚上，陸沅他媽就給他打了電話過來。

電話內容大概就是跟他說一聲，他爸爸工作上的事出了點岔子，年前大概率趕不回來了，年後趕得回來就會回來。

行唄。

小丑竟是他自己。

大不了孤孤單單，凄凄慘慘，過個普普通通的年唄。:

***

自上回從陸沅的話里回過味兒來后，白泱就選擇性地逃避了數日。每次陸沅給她發消息，她都極其敷衍且潦草地一問一答式回復。

雖然逃避可恥，但白泱還是不可避免地無法迴避。她思前想後，想了許許多多。把有的沒的，都想了一通。

之前種種好像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第一件事就是將她的好老弟給揪到了跟前，三。

「坐下。」

白晉軒摸了摸腦袋一邊乖乖坐下，一邊在心裡反思自己最近也沒得罪他這老姐啊。

「如實招來。你和你陸沅哥哥到底背著我有什麼黑色交易？」白泱抱著胳膊坐在白晉軒對面。

白晉軒一呆，他和他沅哥？黑色交易？

白晉軒討好似的湊到了白泱跟前，問，「姐，啥叫黑色交易啊？」

「……」

白泱翻了個白眼，剛準備開口，反倒被她弟弟搶了先。

「哦！哦哦哦！姐，是不是，是不是他跟你告黑狀，把我叫他幫我寫作業的事告你了？」白晉軒圓目怒睜，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什麼？你還敢叫人幫你寫作業？」白泱怒斥，「他都馬上要高考的人了，你還去給人添麻煩？」

「你膽子真肥哈。這事先記著，改日我再跟你算。」

白晉軒聽到姐姐這話，不太聰明的腦袋瓜子也反應了過來，他剛剛這波屬實是極其優秀的一波自曝行為了。

「他為什麼答應幫你寫作業？」白泱叉著腰瞪著白晉軒。

看著白泱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白晉軒嚇得老老實實將自己與陸沅兩人之間，一個幫教作業帶打遊戲，一個把自己姐姐的事告訴對方的事，十地交代給了白泱。

白泱聽得只覺自己太陽穴跳著疼。

原來這小孩竟然…

從還沒有回國前就開始…

就開始對她這麼上心了？！

「行了，你出去吧。找人幫你寫作業的事先記上了，下次你不乖你就等死吧。」

白晉軒一臉懵逼地走進來，又一臉慘相走了出去。

白晉軒走後，白泱在沙發上呆坐了良久。

內心複雜。

雜陳。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做何感想。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有個人一直都在心裡思著她念著她。

或者說，她竟成了霸佔了某個小孩的整個青春？

再一仔細回想。

之前種種本來她沒覺得有任何問題的事情，都好似在對她說:

你心還可以再大點，看看能不能大得過銀河系。

難怪當初聽到她高中遇到校園霸凌事件的時候，他會那麼執著地想要知道經過。

難怪在聽到她一番輕描淡寫講述后，會露出一副好似他才是受害者的表情。

還有上次在機場的時候，用拙劣的演技非得說自己是去送別人。

以及，知道她最愛雪，所以桃浦第一場大雪會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與她分享。

白泱低頭不語，幽幽嘆了口氣。

***

一周過後，高三學生終於如期放起了寒假。

陳弋聽了陸沅的話，已經決定好了，這個年回他媽那兒過。

而陸沅這邊，陸爸陸媽也已經確定了年前肯定是回不去了。

放假頭三天，陸沅還挺習慣。一直到年前兩三天的時候，他不管是走在大街上還是去逛超市，到處張燈結綵，年味甚濃。往年他爸媽回來，他還會覺得煩，這會子，心裡空空落落的。

但是，縱然如此，他仍舊還是不想提前去爺奶家呆著，寧願自己一個人呆著。

就這樣一直在桃浦待到了臘月二十九。

原想著當天坐最早一班車去爺奶家過除夕，結果第二天一起來，就覺得屋裡過分亮白。

心道，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真有人這麼衰吧？

把窗帘拉開，只見外面的建築物和街道都被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是的，真有人這麼衰。

他存了一口氣，抱有僥倖地打開了購票軟體。

班車果不其然停運了…………

衰神不光為他打開門，還開了窗。

陸沅想著，還是給爺奶打個電話說一聲，好讓二老別擔心，剛準備撥號，手機卻響了。

看著手機屏顯示的來電人，陸沅心裡咯噔了一下。

愣了一秒。

但也僅僅一秒。

下一刻就利索地接通了電話。

「喂——泱姐。有什麼事嗎？」他說。

「啊，你放寒假了嗎？」

「嗯，放了。」

「那什麼，我今天聽你媽媽說了，她和你爸今年年前回不來了，所以說，你今年是回爺爺奶奶家過年嗎？」

「嗯……」陸沅眉頭一皺微微詫異，他媽背著他竟然還有這一手。

乾的漂亮。

突然，電話間一陣沉默，兩人各懷心事。

「今天桃浦下了好大的雪啊。」白泱率先開口。

「嗯…」陸沅又是悶聲應了一句。

電話這頭的白泱聽到陸沅語氣有些悶，心中本就有愧，不自覺就聯想是不是前段時間自己過於敷衍他，所以這傢伙在生悶氣。

確實，那一日過後，她的的確確不太想面對少年的心思，故而選擇了逃避。

「你在老家了？」白泱開口問。

問完，電話那頭的陸沅也並沒有立馬回答她。

她心想，這小孩還挺記仇。

索性開口準備解釋一下，「陸沅，上一次……」

沒成想，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沅給打了斷，「沒在老家。」

「下暴雪，沒車了。」

這回換白泱沉默了，這傢伙顯然在生氣，明顯不願意提起上一次的事。

她尋思著，不提也罷。

「那除夕你打算怎麼過？」白泱故意這麼問了一句。

從她聽到她媽跟他媽打電話的內容后，她就猜到了這傢伙肯定不會老老實實放了假就立馬回爺爺奶奶家的。

果不其然，而且這傢伙居然還打算拖到最後一天。

電話那頭陸沅沉默了片刻，回答:「在家隨便吃點什麼，然後睡覺。」

白泱愕然，這真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要不，來我家？」

白泱說完，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且時間比上一次更長了些。

白泱心裡清楚，小孩臉皮薄，不好意思在這種別人家全家聚在一塊吃團圓飯的日子裡去叨擾，於是又說，「多添雙筷子而已，你爸媽也已經和我媽打過招呼了，而且，白晉軒也挺期待你來的。」

「那你呢？」

白泱愣住，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發問。

捫心自問，她也挺期待的。

畢竟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一晃過去數日。

「嗯，我也挺期待你來的，除夕大家一起過，人多也熱鬧。」

「好。」

通話結束后，白泱有那麼一瞬發現，陸沅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