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第三節晚自習的時候，陸沅跟坐班的老師請了個假去廁所。

出了教室后，他長腿一邁，徑直朝著小賣部走了…

學校的小賣部後邊是一棟廢棄的教學樓。

自從新修了教學樓后，這棟樓入口處就被上了鎖，但由於位置與小賣部剛好形成了一個隱蔽的小空間，所以這一片成了一些不愛讀書的學生最愛的一塊地方。

剛好這會兒還是上課時分，這裡一個人也沒有。

陸沅隨意尋了個位置，斜斜地倚靠在牆角，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包煙。

事實上，他不常抽煙。

但是他會抽。

他長指輕捻，動作利落地從煙盒裡抽了一根出來，點燃。

他回國這三年，偷偷抽煙的次數其實不算多，但這幾個月卻有些失控。

香煙燃起，吐出來的煙圈像是一個個的煩郁的化身，在空中瀰漫，在心間縈繞。

一根煙抽完，陸沅從手邊的窗台上拿起了手機，在通訊錄里翻出了那個自己不知道盯著看過多少遍甚至不用看都能背出來的號碼。

他掐掉了煙屁股，接著心沉了一剎，旋即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提示音嘟嘟響了幾聲，對面似乎沒有人接。

「嘟—嘟——」一聲比一聲漫長，一聲比一聲讓人煎熬。

會接嗎？

不接嗎？

兩種結果在他的腦子裡反覆重複著叫囂著，好似要衝出天靈蓋似的。

終於。

在他差點疲軟地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電話被對面的人接通了——

「喂——」

電話里傳來了他魂牽夢縈的聲音。

陸沅愣住了一剎。

那一瞬間，他幾乎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

儘管這幾個月自己不停地剋制自己，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打擾她，不要去給她增添煩惱。但是在電話接通的這一刻，陸沅感覺自己內心深處壓制的種種好似被人突然打開了一個缺口，那些有的沒的情緒終於還是壓制不住了。

「泱姐。」他喊出了聲。

從他的喉嚨口發出的聲音像杜鵑啼血似的，竟牽帶出一絲腥甜與苦澀交織的啞色。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這一分半鐘里，陸沅的腦子裡閃過很多想說出來的話語，但當電話接通后，大腦卻宕機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從哪裡開始說起。

他深吸了幾口氣，躁動的心跳終於放慢了下來。終於問出了口：「我高考的時候，泱姐會回來嗎？」

話一出口，陸沅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胸膛里那顆滾燙的心在猛然跳動。

就在三天前的晚自習下課後。

高三八班的教室里依舊還有一些同學還伏在自己的課桌上做著題，這些人裡頭就有陸沅以及陳弋。

「沅哥，走不？學歸學，咱覺還得要睡不是？」

陳弋很明顯地發現了陸沅這個學期從開學起就異常地認真，或者換句話說，異常自閉。

雖然說這個學期是高三第二個學期，馬上就要高考了，也是時候該認真起來了，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

但是！

此刻他眼前的這個陸沅就好像上了發條的學習機器。本來天分就擺在那，再加之，他這個學期莫名好似憋了口氣似的勁頭，這個學期大考小考每一次他都是穩穩地位居年級第一，甚至還拿了幾次市裡的聯考第一。

陳弋真情實感地覺得他好像受了什麼刺激，自閉了。

他試圖探過口風，但是怎樣都沒法撬開這傢伙的嘴。

他也知趣地沒再問了。

但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陸沅會自閉，十有八九還是和那個漂亮姐姐有關。他也就不明白了，按他沅哥這條件，倒追他的女孩一抓一大把，就是去做鴨，標價都起碼得是萬字單位。何苦在一棵樹上吊的死死的。

他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青梅竹馬是死罪，美麗女人是毒藥。

「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陸沅依舊冷著一張俊臉，面無表情說道。

陳弋看了他一眼，想開口說點什麼，但看看陸沅回答完他又埋頭寫題了。他嘆了口氣，摸了摸嘴角，「行吧，那我先走了。」

陳弋說完便走，剛走出教室，卻被人從後面給突然叫了住。

「沅哥，咋了？」他回過頭看向站在陰影里的陸沅。

陸沅看了看陳弋，抿了抿唇，半天也沒從嘴裡蹦出來一個字。

陳弋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等著他說下文，結果等了半天只等到了兩個字「算了。」

「……」

陸沅越是這樣，陳弋心裡那股好奇之魂就被勾得心痒痒。他見陸沅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模樣，便開了個話頭：「你不說我也猜到了，還是那漂亮姐姐，對吧？」

陸沅眉頭微微皺起，悶聲「嗯」了一句。

陳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再次在心裡暗嘆了一句：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

「說吧哥，憋心裡多難受啊。我雖然不能幫你感同身受，但我能聽你吐吐苦水不是。」

陸沅抬眸看了一眼陳弋又垂下了眼瞼，抿了抿唇。終於還是開了口，接著兩人邊走邊說。陸沅將寒假裡發生的那些說給了陳弋聽。

「不是，沅哥，這姐到底什麼意思？」

陸沅搖了搖頭，「我從這個學期開學就沒再聯繫過她了。」

「不是，沅哥，我想問，你好像也沒有得到答案吧？」

恰逢經過校園小徑上的路燈，昏黃暗淡的燈光打在了陸沅的臉上，將他臉上疑惑的表情一覽無遺展露了出來。

陳弋看了看他，說道：「根本就沒有一個確切的回答吧。你也沒有明著表白，她也沒有明著拒絕。我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我只覺得你們倆都在一個在打啞謎一個在猜心思。」

陸沅停下了腳步，「她的意思我猜到了，只是不想再讓她為難。」

陸沅說完，陳弋沉默了一會兒，「沅哥，我就是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或許她不是在拒絕你呢，或許她只是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耽誤你學習呢。畢竟你還要高考。從你說的那些，我覺得她好像蠻在乎這一點的。」

陳弋說完后，沉默給到了陸沅這邊。

陸沅遲遲沒再說話，心情猶如這片沒有一顆星的夜空。

其實陳弋說的這些，陸沅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就是在逃避，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結果，所以才會總是岔開話題永遠避開談其要點。

可是逃避了這麼幾個月的結果呢？

結果就是，他始終無法放下。

這一通電話，言重一點，大概就是陸沅壓上了自己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感情，孤注一擲。

他是想知道的。

他到底在她的心裡，是否佔有過一畝三分地，哪怕只有一剎那，那也算是給了自己這段暗戀一個交代。

如果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那他就是變成撲火的飛蛾也會繼續執著下去。

但如果是因為他真的從未在她的心裡駐足過…

那沒辦法了。

就權當給自己這一段長達數年的隱秘心事畫上一個句點，陸沅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