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姍姍來遲
烈日炎炎，一輛飛馳的越野車在濕漉的凹凸林道上馳騁。泥土四濺到路邊的野花上，壓得它們抬不起頭。
前路是斑點白光和綠意盎然，林間的空氣自然清新。鍾稚琴趴在車窗邊，貪婪地吸食著那份輕鬆的氣息，直到一隻蚊子撞到她臉上。
王琪看著她笑了起來：「你這麼喜歡自然芬芳的話，改天我帶你去我家裡的農場呆玩幾天好了，那裡除了一大堆草還有一大堆牛糞，自然氣息十分濃厚。」她滑稽地大吸了一口氣，彷彿真的正身處於農場之中。
鍾稚琴嫌棄地趕走臉上的蚊子，對王琪生硬地擠出了一個假笑：「那我可先謝謝您了，琪姐。」
琪姐？看樣子，此時的她們並沒有前邊那個夢中的她們那樣關係密切。
她轉身又趴回了窗戶，看著車后的來路，恍惚間看到那座鋼鐵城市正在拚命地追趕她。她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這難得的自由時光。
坐在前排的區正茵看出了她的心事，扭頭對她說：「你可以朝那邊豎個中指，想朝視界豎也可以，我允許你豎五秒」
鍾稚琴：「沒有啦，主編。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而已，怕回去不好交代。」她故作堅強，向區正茵投以笑容，可語氣中卻無處不透露著疲憊，無處不透露著委屈。
主編，區大記者居然退居二線當主編了嗎？想不到居然會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
坐在最後排的攝像師張志遠捕捉到了這一點，他替鍾稚琴朝著來路狠狠地豎了個中指，還迅速地將頭探出窗外兩秒，咆哮著罵出一句髒話。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像車的尾氣一樣，一路散播於林間，嚇了幾人一跳，也成功逗笑了鍾稚琴。
他趁熱打鐵，又慫恿起鍾稚琴稚琴：」稚琴，你也一起來！「
司機趕緊開口制止：」別把頭伸出去！「低沉的聲音像一句魔咒威懾住了他們。
王琪：」你別帶壞她好不好？「
可愛的女孩，迷人的笑容。她略過了他們的吵鬧，趴回了窗邊。一隻兔子趴在路邊吃著草，它注意到了車輛，抬起頭看向眾人，嘴裡還在不停咀嚼著。
一隻很花哨的蝴蝶從它身後飛起，翅膀上的花紋就像教堂的碎花窗玻璃，在陽光下那麼迷幻，那麼令人難以捉摸。它在空中撲騰飛舞著，一些類似花粉的東西從撲騰的翅膀中落下，像一陣彩色的霧。
它飛向女孩，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它的翅膀撲騰得越來越塊，她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變得迷幻。她終於來到女孩的面前，然後被撕裂開來。
」嘿！「一聲呼喊將鍾稚琴拉了回來，她的耳蝸跟著重新開機工作，還在進行中的嘈雜談話聲進入她耳內。
」抱歉，我沒發現你睡著了。「區正茵溫柔又帶點嫵媚的聲音在她的左耳邊徘徊著。
鍾稚琴：」沒事......「
女孩迷糊地回到現實中，她看到車子停了下來，王琪趴在車前與車內的司機互相嚷嚷；張志遠就像個無助的小孩，坐在後座不知所措；區正茵從前座探出頭來看著自己，那頭大波浪垂落著，很像一道黑色瀑布。她很快了解了現狀。
鍾稚琴：「車子壞了嗎？」
區正茵：「嗯，忽然停下來了，司機和王琪已經倒騰有一會兒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
鍾稚琴長呼了一口氣：「真倒霉，我們離村子還有多遠啊？」
區正茵眯著眼睛想了兩三秒：「一公里，或者兩公里。我們可以走路過去，但我們還有車上這堆東西要拿。」
鍾稚琴抿了一下嘴，一副無奈的表情：「那還是等他們修好吧。」
她掏出手機，打算就這樣度過這段時光，順便與村內的交接人彙報一下他們現在的情況。可剛看了一眼手機卻又發出了一聲「嗯？」
區正茵：「嗯？」
鍾稚琴：「沒事，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機了。我開機看一下，希望不是沒電了吧......」
漆黑的屏幕倒映著女孩緊皺的眉頭，她被困在那座鋼鐵牢籠中時，就不止一次聽到過別人針對這種荒野森林的危言聳聽。而且她對這地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和害怕，她好像來過這。自然芬芳給她留下的好感，此刻正在一點一點消逝......
區正茵：「怎麼樣？」
鍾稚琴：「嗯......嗯，還好，還有75%的電。不過，怎麼沒信號的？不是說這片森林已經覆蓋了網路的嗎？」
女孩的內心也開始變得焦躁起來，她開始害怕自己會因此害怕這片森林，她才剛給自己找到一個世外桃源。
區正茵：」是吧，我......「
張志遠忽然一驚一乍起來，打斷了領導說話：「我手機也關機了！「
區正茵：」啊，真是的，我們難道是被emp攻擊了嗎......「這位大姐說著也開始搗鼓起自己的手機。
張志遠有點害怕：」不是吧，誰會攻擊我們啊？「
區正茵：」我開玩笑的，志遠。「
女孩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四點多了。原計劃是五點前到村子，所有人安頓好後會有一晚上的自由活動時間。她失落地躺回靠背上，開始惋惜自己就要煙消雲散的自由。
鍾稚琴打算再嘗試爭取一下：「要不，我先走路去村裡和交接人講一下我們現在的情況好了，順便找點幫手回來。」
區正茵立馬阻止了她：」別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唯一一份地圖現在還得幫忙修車。「她說著瞟了一眼正在和王琪鬥嘴的司機。
鍾稚琴：「就真的只能等他們修好了嗎？」
「嗯，」區正茵轉向車頭坐著，看著正在忙碌的兩個人，「我猜是這樣了。」
......
一隻看著骨骼奇特的烏鴉站在枝頭，頭上的四個眼睛不停打量著我們。我攔住了正準備開槍的隊員，因為它看起來並無惡意，我們現在也不與大隊伍在一起，貿然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輛的麵包車倒在一旁的草叢裡，看著像挺像視界那幫記者的車，車牌號都一樣。地上的漂移痕迹顯示這輛車是從村子的方向開出來的。車子表面看起來也沒有受到過什麼激烈的撞擊，應該是為了躲避什麼才會側翻在這。
車裡的東西雖然因側翻變得凌亂，不過並沒有並沒有什麼血跡或是鬥毆跡象，說明側翻後車內的人還是安全離開了這裡。車裡邊都是些攝影器材和行李雜物，還有一張攝影師張志遠的工作id卡，一部......嗯，確實是鍾稚琴的手機，不過這次是真的沒電了，如果沒摔壞的話應該還能查出不少新東西。
現在該繼續往前走了，希望這裡和陳萊前邊見的鬼有聯繫。
......
一隻烏鴉站在枝頭上，骨骼正常的它有著一身順滑的羽毛。它與鍾稚琴四目相對，雙方都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對方。一位高傲的死神，俯視著一個茫然的女孩。
「你自己修去吧！」王琪的聲音豪邁中夾雜著頹廢，打破了她們的這場交融，也打破了她自己與司機之間的友好關係。才短短一天時間，她又與剛認識的司機結了仇。誰會能想到，她一小時前才奔著打好關係的目的去幫司機修車。
王琪氣鼓鼓地坐回到鍾稚琴身邊，司機想再說她些什麼，但還是止住了，只嘆了一口氣又繼續忙活著檢查車子。
鍾稚琴小心翼翼地開口：「琪姐，都還好吧？」
王琪的怒氣似乎平淡了許多：「沒事，只是看不慣他而已。」這點倒是與那個夢裡一樣，王琪對待鍾稚琴的態度與她對待其他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鍾稚琴：「emmm......要我陪你聊一會兒嗎？」女孩儘力擠出了她最為和藹溫暖的笑容。
「要。」王琪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但不想聊那個老東西。」她指的是那個司機。才一個小時就從笑臉相迎進展到人生攻擊了，素質可見一斑啊......
張志遠：「稚琴~怎麼不陪我聊聊~」
鍾稚琴：「好吧，你想聊啥呀？」
張志遠：「我想聊聊我們進村後去哪裡玩~」
王琪：「聊聊你吧。」
鍾稚琴有點詫異：「啊？我嗎？」
王琪：「嗯。你在晚會上都幹啥了呀，為啥突然就答應來這裡調查這村子和世新的事兒了？」
張志遠：「我也想知道！」
一直在低頭搗鼓手機的區正茵也被這個話題所吸引了，不自覺地停下了敲動的手指。
鍾稚琴會想起那個晚會，那次晚會就是區正茵主編帶她去的。區正茵嘴上說是為了帶她見見世面，實際上她們都清楚那只是一次吸引她加入這趟採訪的嘗試。不過之後發生的事情她現在想起來都還有點后怕，不過也正是因為發生了那些，她才開始對這件事開始感興趣。
鍾稚琴：「好吧。那時候是主編硬扯我去的，還拿台里的經費給我租了一身超——級漂亮的禮服長裙，艷紅色，裙擺還有科技成分，是塊led屏來的。她說這都是公司為了能夠讓我在晚會上吸引到高青山的注意，而做出的偉大犧牲。」
高青山，世新集團的總經理。自從這裡的事情發生后，就一直不見他人影。
鍾稚琴：」後面一切都挺順利的。主編進去后就玩失蹤，然後高青山就下來找我了。「
王琪驚訝不已，插嘴道：「主編把你賣給他了？」
區正茵：「我就在附近看著他們，不會發生什麼事的。」
張志遠：「那也還是太危險了吧！」
鍾稚琴：「沒事啦，是我自己同意了的。我們事先也有排練過，所以現在我不是也好好在這嘛。說回正題，高青山知道我們是來幹嘛的，所以他也開門見山地邀請我去他的私人房間，想和我詳細聊聊他們公司和橡樹村之間的事。」
王琪、張志遠：「房間？！！」
鍾稚琴：「我們沒有發生什麼啦，在到那一步之前我就逃出來了。他領我去房間后就先是給我講了一大堆誰都聽過了的官方話術，然後又丟給了我一些文件，都是一些用來證明橡樹村恐怖行動和非法藥物研究行為的證據。但說實話，那些並不太能算是證據，只能到令人懷疑的程度，而且這些文件的真實性也有待考究。」
說到這時，女孩停頓了幾秒，還咽了下口水，在為後面發生的事情組織語言。
她繼續說道：「再後面，他就被他耳機里的消息叫走了，留我一個人在房間。不過，我偷偷在他衣領里藏了個竊聽器。」
王琪：「你也太拼了吧，這玩意兒都敢放，還放人家衣服上！」
鍾稚琴擺出一副調皮的模樣：「也還好吧，是蠻驚險的。說實話我現在也覺得當時那麼做太冒險了，不過那時候情況太緊急了，我沒時間去思考，而且我也沒白冒險。他出去后是在和一個叫張春的人談話，聽起來張春像是被他們收買的，在橡樹村的內應。張春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他說他已經不想再當卧底內奸了，村子里的人已經有懷疑到他了，想讓世新趕緊給他結工資然後辭職離開這地方。他之前找過對應的負責人聊此事了，被果斷回絕了，所以這次才偷偷溜進晚會直接找到高青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王琪：「但是他是怎麼溜進晚會裡的啊？安保很嚴格誒。」
鍾稚琴也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我懷疑可能他的行為和進來的路子都是有人幫他安排計劃的，畢竟從耳機里聽起來，他並不像很聰明的樣子。後面高青山好像也沒有打算批准他離開，只是一直在給他，呃，畫大餅，之類的大概。總之就是也拒絕了他，讓他回去繼續加油工作，然後就是最為...詭異，的地方了。」
膽小的張志遠捂上了耳朵：「詭異，你要不要先斟酌一下再講出來啊，沒啥我不能聽的吧」
隨即招來了王琪的白眼：「你別管他，你繼續講你的。」
張志遠：「**，死男人婆！」
鍾稚琴：「高青山拒絕他之後，我跟竊聽器之間的連接就斷開了，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自己被發現了，趕緊找辦法逃走。結果剛出廁所門就聽到很大的一聲響，門外邊『砰砰砰』地響個不停，好像有人襲擊了他們。」
王琪：「就是昨天電視上那個新聞！」
鍾稚琴眉頭緊皺：「嗯。那時候我就一直沒敢出去，外面劈里啪啦的響個不停。好像還有發生很多傷亡，我聽到有人在求救，尖叫。高青山直接跑了，沒人管還在屋裡的我。外邊過了一陣子就沒聲兒了，沒有人說話，沒有腳步聲，但我還能聽見呼吸聲。他們好像在扯還是丟什麼東西到天花板上，一直能聽到天花板上有『咂、咂、咂』的聲音。還有人在哈氣，而且他聽起來像是氣短，總是哈沒多久就開始咳嗽，還咳出什麼痰之類的掉在地上，很大的『吧唧』的聲音，挺噁心的。再然後又是很大的一聲響，緊接著是樓上發出來的槍聲。主編也是在這時忽然跑了進來，帶我逃了出去，還一直捂著我的頭不讓我往後看。」
王琪陰沉著臉：「現在新聞里也已經播出來了，十具被上吊的屍體。」
鍾稚琴聽聞反而有種舒暢釋懷了的感覺：「是的，十具保鏢屍體。很明顯是刻意復仇的行為，比之前所有消息中他們發生過的衝突要激烈得多，而且當時我聽見外面好像只有一個人的聲音。一個落後的小村子居然有人能獨自擊退高青山的貼身保鏢，這說明世新對橡樹村指控的非法藥物研究很有可能是真實的。這絕對是現在最大的案子，我絕對不會放過！」
聽到這，張志遠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主編，我現在退出可以嗎，我可以把我的機會高價售出給其他攝影師。」
區正茵停下了敲打的手指，轉過頭來對著張志遠邪魅一笑，那頭大波浪也跟著甩了個大圈：「已經太晚了，小男孩。」
「嗡嗡嗡」車子打著火了。
司機：「yes！修好了，好像是電池的問題。」
區正茵：「那就上路走吧，說不定還能剩點自由時間給你們。」
王琪：「等一下！主編，我還想問一下當時那些人是怎麼被綁在走廊天花板上的啊？」
區正茵對著她欲言又止，最後只剩下一個微笑：「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
「長官，要怎麼處置他？」
說話的那個隊員已經偷偷地舉手槍對準了另一個神志不清的隊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像是在做夢一樣，旅館這片區域天黑后似乎會產生某種致幻氣體。這倒是能解釋陳萊當時的經歷和行為了，他就和這個沒來得及戴上面具的傢伙一樣。
「有個活體樣本挺好的，你幫我盯緊他，等他有什麼出格行為再開槍也不遲。」我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