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93章 未染之年,拾神之風
過往之所以是過往,不過是過去之往事。可這個過去之事在心裡卻遲遲無法消散,身軀疲憊,內心煎熬。
借著四方守護的手沒有留住那個孩子,反而把那個孩子推向了別人手中。
他錯了嗎?
蔚拾風立在高牆之下,靜靜望著恢復生機的樂鈴神願樹,看它枝葉飛舞,刺聲爾爾。
「從前你就不願讓我靠近他,現在依然是這樣……」
聞言,樂鈴神願樹脆聲陣陣,好似在反駁,又或者是在譏諷蔚拾風。
蔚拾風沒說錯,樂鈴神願樹一開始就不願意讓他們靠近神風,可沒辦法,蔚拾風將神風又看管的很嚴,直到後來神風的身體呈現病弱的時候,他才放行。
「你這麼護著他,他還不是放棄了你離開了你。」蔚拾風面無表情的說著,「他在意的從來都是別人,和這裡一絲一毫都沒有關係。」
樂鈴神願樹上的紅綢鈴泠泠作響,萬萬千紅綢之中隱約可見一團外包赤紅的光團。
「他眼裡口中的「別人」從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就連四方守護在他那裡都比你強!有些話不說不代表不知道,有些事不拆穿也不代表它沒有發生!如果你真心實意的對他,他和那兩個人又怎麼會抹掉你與他的過去!你做了初一,還怪他人做十五,你好不好笑!」
赤紅光團光芒盛放,「原本就是你私心干涉,讓他原本的軌跡發生了變化,不得已我才會出現,不得已他才會在你的安排下留下來!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他,更怪不得旁人!」
「你知道為什麼你和四方守護做了這麼多,他視而不見的原因嗎?那是因為你們一開始的選擇,你們選擇犧牲他,而杞君和長情,他們兩個是在保護他,拿命保護他!」
「這就是你們和他們兩個最大的區別!」
說完赤紅光團就散開了,蔚拾風諷刺的笑了,笑樂鈴神願樹的樹靈,也笑自己,笑自己放不下。
明明他們都能放下,為何到了自己這裡,就放不下呢?
神風說都過去了,可他要怎麼過去?不管曾經還是現在,他都把神風刻在了心裡。神風,是他自己自我放棄以後,第一次生出想要把他留下陪伴自己的孩子,並且是想要死死綁在自己身邊的人,無關情愛,只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人伴隨左右。
蔚拾風知道自己什麼脾氣,也知道自己執著成劫的事,從來獨身一人,為何不能擁有陪伴的權利?
那對玉寰暗靈說的是對,從來被放棄的都是他,但是他們也許都忘了,在那些歲月里,他也曾認真過,也曾珍惜過,也曾深愛過,然而到頭來,真心於他人而言,毫無意義。
故而,他猶怨積深,執念成魔。
很多年前,是誰說過一句話,他不記得那人是誰了,只記得那句話。
——從來自由,卻被心束縛。
風的自由,不是他們那些人親手斬斷的嗎?
說教與感嘆來的是那麼的令人生厭,多看一眼多聽一次都覺得無比噁心!
他蔚拾風不做天上仙,不做人間佛,只做地下修羅!
蔚拾風望著周遭的一切,視線彷彿看到了那一日對立的局面。
那麼執著,那麼決絕。
「你們幾個推推搡搡幹什麼呢!不想進來就離開這裡!」
葯臣一把推開攔截他的師雲笙,小聲的說:「都是你!」
師雲笙沒搭理葯臣,而是理了理衣服,先一步跨越了門檻,看到一旁的輪椅,再看看立在那裡的人,擔憂卻是多於喜悅,「您…您的腿恢復了……」
蔚拾風瞥了眼師雲笙,「顯而易見的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師雲笙有些尷尬,摸摸鼻尖,「雖然托神風的福沒死成,但除了您之外,含淵谷的人都被折磨的只能躺著了……」
「你們不還是豎著進來了這裡!又說什麼廢話!」
額……
這……
這也太雙標了吧!?
師雲笙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哪裡惹到這位大佬了,只好虛心求教:「我們是有哪裡做的不妥還是別的什麼,請您指出?」
姿態放的很低,完全不似之前那種平和的態度,就連旁邊看他不順眼的葯臣都看不慣他這副鬼樣子。
蔚拾風握著被樂鈴神願樹退回來的祈願紅綢,「你們去殺他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
師雲笙看了眼藥臣,葯臣捅了捅涼湛,涼湛無語,將身後的兩人提到了跟前,柳季和葉曼直接拉師雲笙求救,師雲笙一看無果,只能自己上了!jj.br>
「那時候想的是…他真的命硬,也真的好命!」
師雲笙見蔚拾風沒什麼反應,才大著膽子繼續說:「那麼多人為他而死,而他自己怎麼還不死呢……」
「那你們為什麼最後下不去手了?」
師雲笙無奈的笑了下,「哪裡是我們下不去手,是不能下死手,我們如此,您亦然。」
「有很多事情說不清楚,但最後的結果就是所表現的那樣。」
「別人替他擋了劫,最後他還是死於自己的劫。」
就在師雲笙話音剛落下,蔚拾風手中的祈願紅綢化成了粉末,隨風而去,就如同他之於神風,隨著記憶而過去,隨著時間而忘記,隨著選擇而放棄。
碎月華庭的禁制已經全部瓦解,所有的地方空間都不再對他們限制,所以師雲笙他們進的來,卻也不敢進來。
明明之前那麼嚮往,可如今這裡卻成了牢獄一般的存在。
他們不敢踏足這裡,不是因為這裡的格局,而是因為立在庭院不挪動半分的人。
所有人都說他有錯,錯的離譜。可誰能明白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又真的是他嗎?
葯臣那麼想了解他的事情,又那麼想要知道他與神風的的過往,可在碎月華庭解封的那一刻,跨越了門檻的瞬間,葯臣他就後悔了。
人人都說葯臣是解封后第一個進入碎月華庭的人,只有葯臣心裡清楚,他是進去了,立在門口靜默,徒留了一地的風華,埋葬了一世的繁華。
那種感覺是你踏進這片空間就有的,壓抑又舒心,繁華又落寞,無聲寂靜,漠然置之。
所以,他們才不敢踏足。
碎月華庭,這個承載了那麼多恩怨回憶的地方,他們無法觸碰,人也好,回憶也好,他們都無法。
蔚拾風漠然的臉上突然出現了笑意,「是啊,死在…他自己的劫里……」
「這麼多年,終於結束了。」
他放不放手,都不會再影響結果的那種結束。
排離在外的始終是他這個截胡的人,而他也收到了截胡應該有的待遇。
「你們這麼多年是不是一直都很奇怪,明明要殺的他是我,可下不去手的,還是我。」
葯臣低垂著眼,「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您其實從來沒有想要他死,您只是想把他留在身邊,僅此而已……」
葯臣說對了,曾經的蔚拾風確實是這樣想的,只是神風太過倔強和執著,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他也絕對不會因為蔚拾風而停留,即便他喚蔚拾風一聲「阿父」。
蔚拾風了解神風,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他肯定不會再回頭,也不會再回頭看他一眼,更不會對他們的過往產生眷戀。
他和神風的過往糾纏都是他偷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的記憶往昔又怎麼能和一開始就有聯繫的人相提並論呢?
「我和他的相遇,是我自己偷來的,精心算計來的,他的那些苦難經歷,也都是源於我的自私。他原本該有一對愛他的父母,幸福的家庭,還有很多圍在他身邊的朋友。遇到的人和現在並無二致,可是卻沒有那些痛苦的記憶。他的身、心,所思所想,所見所聞,皆是快樂的事情。」
提及過往,蔚拾風那顆癒合的心又在疼了,比之以前更甚,天地如此廣闊,卻無人來與他相和,凄涼寂寥亦無處宣洩,悠悠歲月,獨此一人,何其死寂!
「除了因為他的身份特別,還有他的命格,他身上帶著的祈願之力是人世間最真誠的祝願。他雖然無法擁有伴侶,但他卻是生活美滿幸福安康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蔚拾風望著搖曳的諸多祈願紅綢,揭露了他最不願意麵對的現實。
「所謂的治癒之路,就是讓他經歷人世間最開心最幸福的事。」
「…不是的……」
師雲笙望著不遠處的輪椅,反駁道:「沒有傷害,又談何幸福?」
師雲笙無法接受面前之人的態度,他好像在自暴自棄,好像在放大罪惡……
「您真的以為一生只有快樂幸福就是好的嗎?」
葯臣也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站在師雲笙身旁,和他一起面對,就算最後要被逐出含淵谷千燈淵,他們也沒什麼遺憾了!
「您只是太想擁有一個全心全意對您好的人了,只是很可惜…我們這些人一個也沒有入您的眼。」說到這,葯臣心裡是失落的,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揚起笑容,「我們不知道您經歷過什麼,可是您對我們尚存的一絲善意,讓我們知道您其實不想傷害神風的,只是您控制不住自己,事後後悔也無法彌補,只能任由這些一點一點累積,最後被拒絕,被割裂。您對神風的愛和縱容遠比您想象的要多很多,您總是自我否定,否定自己,也否定他的交往圈子,您不願意他離開您的視線,是因為......」
葯臣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您曾經就是因為沒有選擇面對,才會失去您最重要的人!」
蔚拾風漠然轉身,望著這幾個膽肥的人,「看樣子,你們去了千燈淵深處的迷宮。多長時間走出來的?」
凉湛不自然的低下了頭:「那個......也沒有很久,就一個多月吧......」
師雲笙一掌拍向他,趕緊反駁:「一個多月的是凉湛,可不代表我們!」
師雲笙和葯臣兩個人用的時間遠比凉湛他們少很多,只不過他們兩個出去之後就接到了凉湛的求救信號,迫不得已才又走了一次,雖然沒有第一次用的時間長,但是也耗費了他們近半個月的經理才把凉湛幾個人從迷宮裡拖出來!
聽到這麼短的時間,蔚拾風瞧了他們兩眼,雖然有時候挺廢物的,但能在迷宮的萬疊殺陣下挺過一個月,看來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那你們在迷宮裡看到了那些,怎麼還去執行命令?」
凉湛想著迷宮裡的東西,明明已經腐敗凋零,卻還是能夠看出原本的樣子,那些行將就木就彷彿從未經歷過死亡,就彷彿從未離開過一樣。執念生根,一入皆萬象,這是一個人執著不放的心,是心魔執念的起源之地。
凉湛在接收到葯臣和師雲笙的示意后,回答:「是因為,我們想讓您留下。」
幾人心口皆是澀意,「一旦神風他死於我們之手,死於您的命令之下,您就會離開了。這一點,我們很清楚。」
凉湛將手貼於心口,「而且,我們更清楚,就算執行命令也傷害不了神風。他身上的保護力很強,任我們如何拼殺都奈何不了半分。」
是了,這就足以解釋師雲笙在見到神風那被打穿的手掌是那麼震驚的原因了。
神風早就破除了身上的保護力量,也支開了大部分想要保護他的人,他要做的就是赴一場死局,自己的死局。
蔚拾風輕笑著,「為什麼這麼晚呢......」
為什麼在他經歷了離別之後再遇見?為什麼在他無法容納任何人之後再遇見?為什麼在他死寂之後再相伴?
一切都太晚了,他的心死了,自此以後不會再起任何波瀾了。
這一場他精心籌謀算計的局,不僅沒有修復他的身心,還將他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淵,永永遠遠塵封在深淵,存於俗世,永生孤寂。
「以我自身,伴隨左右,不計代價,不論生死!」
師雲笙、葯臣、凉湛、柳季,還有守在門外那些沒有進來的人,他們背部挺直,執手憑依,於足尖齊平,聲音清透,意志滿滿。
他們......
行的是蔚氏之禮,蔚氏家族的爻闌之禮。
爻闌,意為薄爻天地,辰興闌干
是當初蔚氏家族約束內部族人的禮儀,蔚氏子弟執禮,於對禮之人皆會有辰光迎面,這也是甄別嫡庶身份的方法之一。
只不過,蔚氏都已經消失不知多少年月了,爻闌之禮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意義。
他們行的這個禮,更像是那種家臣之禮,也無非是想要告訴蔚拾風,不管時間怎樣變遷,不管他需不需要,他們都會在他身邊,不會離去!
決心是好的,初衷亦是好的,只可惜,蔚拾風已經沒有了波瀾。
神風是他的希望,卻也是最後的希望,他孤注一擲即便不想去傷害,卻還是有了現在的結果。蔚拾風的心到底是如何想的,沒有人知道,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神風的消失有他的手筆,他不會假惺惺的去挽念,於他自身是沒有必要的。傷害是他造成的,他如何傷心,那都是他自己的內修,沒必要再去剖析。
「含淵谷,千燈淵,繁花柒暮,惜緣九亭,這些地方不會變,去或留,你們自便。」蔚拾風如是說,「終歸這裡也足夠大,養活你們也足夠,神風既已離去,你們便沒有什麼任務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不想踏足此處,便也無需過來。」
自封此處嗎?
師雲笙心頭波瀾乍起,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了嘴和葯臣他們一同離開了碎月華庭。
蔚拾風哪能不知道這些小子想什麼,但那又怎樣呢,遊走塵世,不過孤寂伴隨,有沒有他們都沒有區別,過眼不入心,所以凉湛才會說那樣的話。之前,俗世里有神風,現在呢?也或許還有人,那兩個為了神風不顧一切的人,若是恢復了,會再來與他打一場,是生是死,皆在兩人寸念之間。
蔚拾風的能力沒有恢復多少,抵不過那兩個修行至今的人。
是以,生死,蔚拾風他早已不在乎了。
心無牽念,永生孤寂,這是他的罰。
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為他更改的罰了。
而這只是開始,不論是對蔚拾風,還是對四方守護,都逃不掉「罰」。
蔚拾風的罰是沒有轉圜的餘地的,那身為四方守護的轉世之身的四個人呢?
夢君庭望著莊園里新栽種的花,銀色的眸子里多了些迷茫,夢裡霄海,人影漫漫,素色的夢霄花揮舞著,一如他腦中化不開的夢境。
這些時日,他每晚都能夢到這種花,花海中似乎還有一個人影,看不清男女,辮不不清樣貌,依稀可見的是,那個人影衣襟心口處有一株墨色的牡丹花,他看過百花集,人影衣服上的墨色的牡丹花名為冠世墨玉,牡丹寓意為:富貴、圓滿、期待、端莊秀雅、雍容華貴。好像所有美好的詞藻都可以去形容它,然而唯有墨色的牡丹不同,它極端又純粹,向死而生,死也不回頭。
它是不是也像夢霄花中的人影一樣,若隱若現,身處極端之境,執手生死之間?
花中的他(她),是誰?
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夢中?時時刻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夢君庭!你給老子出來!」
「有本事你和老子單挑!背後耍陰謀算什麼男人!」
突然被打斷思緒的夢君庭看著馬上要進入夢霄花區域的人,嘴角掛著一抹邪笑,「夢若歡,你要是敢進來,本家主立刻分/屍了你!」
夢若歡氣結,嘴裡雖然罵罵咧咧,但腳還是很聽話的避開了夢霄花海,站在花海五步之外,「你到底什麼意思!不去搞你和夢家的宿敵,偏偏搞自家人!你到底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
夢君庭嘲諷的看著夢若歡,「我的好叔叔,你怎麼就沒看明白呢?我之前不動你,是看在你那早死的又死相凄慘的一兒一女上,年紀一大把了到最後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可是你呢,偏偏不聽話,外域聯邦從來獨立,你著急去死,不如我送你一程?還能給你打造一個黃金屋給你住!」
「要不要呢?我的好叔叔?」
夢若歡一聽頓時三魂沒了七魄,這是直接送他去死啊!夢君庭到底抽了什麼瘋,去了一趟新國,變態指數又升級了不知道多少!!
這到底是怎麼了!
「聽聞杞家有大變動,你怎麼就不趁機謀算一下杞家,只搞本家有什麼用!」
夢君庭不想搭理傻子,奈何傻子根本不自知!
前些年,他縱著夢家那些智障,是因為他太無聊了,生活總得有些樂子,很不巧,夢家人就成了他的主要找樂子的對象。夢若歡傻了傻了點,就連什麼時候救的他都不知道,也就是為的他這個「不知道」,他才能容忍夢若歡到現在。可惜了,這傻子傻的不自知,他不想忍了,直接毀滅吧!
動杞家?
杞家就算掌權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外人!
更別說,現在杞家只是有人員的變動,於大局勢力可是一點都不影響!
這些年西夜夢魔能與東暗君主齊名,是暗夜道上給了他面子,夢家與杞家從一開始就沒辦法相比,也比不起,杞家的神秘舉世皆知,杞家的能力亦是舉世皆知,也不知道面前這個傻子哪來的臉讓他去與杞家對抗!
雖然他的確存有對抗之心,但那也是在勢均力敵之下才會去較量。沒由來的挑釁,他夢君庭不是傻子,做不到那麼智障!
「限你十秒之內滾出去,不然夢家九支一個也別留了!」
夢家九支?!
夢若歡還想說什麼,卻聽到那冷酷的聲音正在倒數:「十、九、八......」
已經來不及多想,夢若歡趕緊向門口跑去,生怕晚了一秒!
開玩笑!夢君庭既然能說出夢家九□□就說明他已經做好了清洗夢家的準備,一旦動手,血流成河不說,夢家到時候就真的成了夢君庭一個人的夢家!
看他跑的那麼快,夢君庭也能知道夢若歡心裡想的是什麼,還用到時候嗎?難道現在的夢家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了?
這些「樂子」果然蠢笨如豬,連自己的定位都不清楚!
況且外域聯邦也不只有夢家,中洲域和無極洲,哪一個是好相與的,他們都不敢與杞家對立,也就夢家這些智障覺得自己是個聰明的,敢算計杞家的人,不是傾家蕩產死無全屍,就是在傾家蕩產死無全屍的路上,回爐重造都拯救不了的智障,真的是一點AC數都沒有!
不過,他心裡卻是對杞家有不一樣的感受,那個夢霄花海的人影會與杞家有關嗎?
自他回來,自他聽聞了杞家變動之後就出現的夢霄花,還有那個有著冠世墨玉的人影,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不老實打一頓就好了!」
夢君庭驚的站起身,然而花海中什麼都沒有,沒有那個人影,那個清冷的聲音是誰?
任夢君庭將所有的角落都翻遍,也沒有再聽到那個聲音,就彷彿是他的錯覺,可他堅信不是錯覺,他一定在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遇到過什麼人,而這個人就是他魂牽夢繞的夢霄花海中的那道人影!
會是在新國嗎?
夢君庭撫上心口,為什麼提起新國就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新國除了幾項合作以外,還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的心會難受?
難受?難受的又何止夢君庭一個,雇傭兵之主燁玄霄也不知發什麼瘋,隻身闖入新國領域,與國際區□□衝突還不算,還將帝家現任當家人帝少宴給打了!還口口聲聲說是私人恩怨!
見鬼的私人恩怨!
一個強/盜頭子,一個世家掌權人,能有什麼私人恩怨?!
瞥見一旁不動如山的素衣少年,哦,或許還真有什麼私人恩怨,畢竟這位傳奇血脈的幾位父親就包括燁玄霄和帝少宴!
范齊莘對兩人的衝突是視而不見的,要不是玉澤吩咐玉權將他帶到這裡,他是連他們都不想見的。偏偏當事人不覺得,還興緻昂揚的在一旁叫囂。
「你真的不勸勸?」
范齊莘看著走過來的人,沒搭理玉權和帝言聿,只望了望中間的女孩,這女孩他認識,從血緣上來論,這女孩是他同母異父的親姐姐,墨澗西與帝妍月的女兒——帝花顏。
「想打就打,與我沒什麼關係。」
「嘖嘖嘖——」
時沐辰連連搖頭:「你可真的是鐵石心腸,他們不是因為你才這樣的??」
范齊莘不為之所動,卻看向了沉默的帝言聿,「景熙景九爺在哪?」
帝言聿面無表情,「不知道。」
「不知道?」范齊莘復問:「你這些天進進出出景熙景九爺的圈子範圍,你現在說你不知道?」
帝言聿看著范齊莘,眸色深深,「傳奇血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和我們都心知肚明!你自己什麼身份你也心知肚明!你們都欺負他,是因為他不再回來了是不是!你們忘記了他為你們所做的一切,就心安理得光明正大的欺負他,是不是!」
按理說,范齊莘也是帝言聿的弟弟,和帝花顏一樣,是他姑姑帝妍月的孩子,可是他就是無法接受!
憑什麼他們都好好的,就只有神風傷痕纍纍!
憑什麼!
小輩都知道這個「他」是誰,尤其是帝言聿和玉權,他們兩個可是切切實實的與神風有過交集的人,他們兩個無法忘記,再加上他們兩個最直接的長輩,他們更是對神風有著難以忘懷的記憶!就這樣讓他們如何忘記,又如何能不記得呢!
范齊莘作為計劃的承接人,他是贏了,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並不是,只是這個結果誰也沒想到。」
范齊莘也是在他能夠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的時候才知道神風他的決定是什麼,儘管他之前想過,可是卻沒有想到神風是這樣的決絕,一點餘地都不給自己留!
玉權攔著帝言聿,「你想讓他們知道真相嗎?」
帝言聿望著那兩個打得正歡的人,不由嗤笑:「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讓他們知道他的存在!」
玉權心有感慨,卻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看了一眼帝花顏,道:「既然如此,以後都不要再提了,特別是在他們面前。」
小叔說神風其人他們會知道,但屬於神風的故事他們都不會再有,記憶被抽離,卻是陰差陽錯的恢復了原本的樣子,沒有神風的世界時的樣子。
小叔還說,他們這些人能有完整的記憶,一部分是因為家裡有些長輩是神風的牽念,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自己,他們以赤誠之心換來了神風的真心以待,不管有幾分,他們都已經入了神風的心。
十歲的少年,包容了這個世界,卻苛待了自己。
「言聿,少謙叔叔的事與他人無關,如果你心意難平,我去求小叔。」
聽到玉權提起玉澤,帝言聿才斂了幾分心神,「算了,不要因為這些事再去打擾玉小叔了。聽說,藍影帝的新綜藝馬上就開錄了,我們去應援一下吧。」
玉權立刻意會到帝言聿的意思,點頭答應:「「好,這周末,我和你一起去。」
去應援是假,去打聽消息才是真!
范齊莘見那兩人打的差不多了,走上前看了看兩人身上不同程度的痕迹,心裡漠然,「打完了,就該把我的合作案恢復原樣了。」
燁玄霄嫌棄的看了眼對面的斯文敗類型的帝少宴,言語輕視:「合作案恢復是沒問題,就是不知道這位手眼通天的帝家主能付出幾斤幾兩呢?」
帝少宴嘲諷道:「我是幾斤幾兩我不清楚,但你燁玄霄在我這裡半兩都覺得虧。」
這是一兩也不值啊!
燁玄霄面對嘲諷沒有再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問了范齊莘一句:「我若同意了,你的承諾能否做到?」
燁玄霄的心思明明白白,范齊莘想不知道都難,「可以做到。」
帝少宴理了理袖口,將范齊莘拉到了自己面前,「想帶走他,問過我了嗎?」
「你算個王求!」
眼看兩個人又要打起來,玉權走上前攔了一下,「宴叔,舅舅說他在老地方等你。」
帝少宴緊了下眉頭,「現在?」
玉權回道:「是的。」
帝少宴看了眼玉權,一時間也鬧不清權靖嵐這個時候叫他是幹什麼,還是去老地方,那可是非常緊急且重要的事才會在那裡見面!
「行,我去見他。」隨後又對著范齊莘道:「你與他的合作我管不著,但你要是敢踏出新國隨他離開,他絕對活不了!」
這麼一說,范齊莘再不情願也應了聲,「知道了。我會處理好的。」
看帝少宴離開了,范齊莘也不再含糊,直接將自己的意思擺在燁玄霄面前,沒想到燁玄霄一點也不意外,扑打了下身上的腳印,道:「早知道了,我入境的時候看你們這裡的陣仗就知道他們對你的限制,雖然這都是你自願的,但也不排除你是被脅迫的可能。然而你能掌一家之權,這又說明你自己的地位在帝都不低,既然這樣又怎麼可能會輕易隨我離開?」
「既然你都知道,又為什麼與我合作,還要我承諾隨你離開的事?」
燁玄霄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個小輩,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不安更加的強烈,面上卻還是不顯,「看某些人不爽而已,既然你不走,那就留下吧,想來帝都世家這些人也不敢擋我來見你。」
「這幾天我都會在酒店,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燁玄霄離開了,玉權突然問了范齊莘一句,「既然有問題,怎麼不問?」
范齊莘看了看旁邊安靜的帝花顏,「其實不用專門過來,我雖然名義上是你的哥哥,但實際上,也只有這張臉與你有關聯。況且,我已經掌控了范家,自然不會再與帝家權家有關係。」
帝花顏這才敢認認真真的打量范齊莘,說實話,范齊莘從冒頭出現到現在的時間裡,帝花顏也只是遠遠地見過而已,至於為什麼沒有上前,大概是不能接受吧。
范齊莘正面對著帝花顏,讓她看個仔細,另一邊又回答了玉權的話,「我的問題,你們都不會給予答案。葉主席病了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為了避免時局動蕩,江家將月令夫人的後人推進了中心,只是席策明確表示等待時局穩定,便會離開。之前不出現,那麼以後也不會出現,就如同——」
「那個「他」一樣。」
相似是因為教導,席策自小長在杞家,對杞家有很深的感情,不會有杞家不顧的道理。
席策也不願意將自己的身份透露給葉家,只不過當初月令夫人對新國的感情,他才會趟這趟渾水。世家各自為政他管不著,他只要掌控大局就可以了。
這一點,和杞君有些像。
玉權這才明白景熙景九爺和自己的小叔為什麼對范齊莘是這种放任的態度,范齊莘儘管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有一點他做得很好,他很通透,也很識時務,看得懂時局,抓得住機會,握得住自己的心,控得住自己的場。
就這一點,足以維持住神風恢復起來的平衡斷層。
帝少宴趕到與權靖嵐兩個人的秘密基地,也就是他們密謀的老地方,見到權靖嵐的時候,帝少宴是驚訝的,權靖嵐身上的頹廢氣息很重。
「你這麼著急叫我過來,到底出什麼事了?」
權靖嵐睜開那雙赤紅的雙眼,唇齒間似有千斤重,半天未挪動半分,直到帝少宴又問了他一遍,權靖嵐才對著帝少宴道出了實情。
「帝少宴...我們,我們都被騙了......」
帝少宴有些煩躁,「什麼被騙了!你說仔細點!」
權靖嵐背靠著牆壁,低垂著頭,語意深深:「不論是四十年前,還是二十六年前,甚至是十三年前,那些事不是因為杞家才發生的,是他們...是他們自願選擇的!」
「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生或者死,如何生,如何死,都是他們自己選擇,與杞家無關,與杞君更無關!」
「什麼意思?」
權靖嵐抬起頭望進帝少宴的眼眸里,「所有人都在默許,默許杞家的存在,默許杞家的隱退,默許對杞家的隱瞞,更默許對杞家的保護。權家嫡系三支的覆滅和帝家的悲劇都與杞家無關,這個無關,你能明白嗎?」
帝少宴眸色漸深,「明白怎樣?無關又怎樣?」
聽到帝少宴的回答,權靖嵐不可置信,「你!你一直都知道?!」
「帝都世家也是時候更迭了......」
權靖嵐不認同,「帝少宴,告訴你一切的人擺明了是想挑亂,你別犯傻!」
「還有選擇嗎?」帝少宴突的笑了下,「杞家已經出動了,就算不是杞家家主的命令,那也是他的默許!」
「你背後的人是......葉冉雲!」
帝少宴不反駁也不點頭,但權靖嵐就是從他這個態度中知道自己猜對了!
怪不得!怪不得帝少宴明明那麼憎恨范家的作為,卻輕而易舉的接受了范齊莘的存在,原來他早就和葉家那邊搭了線!
「他瘋了你也跟著瘋了嗎!」權靖嵐拽著帝少宴的領帶,怒氣橫生:「月姐已經死了!帝家帝妍月已經死了十三年了!」
「他想長生,結果是葉相年葉主席替他賠了壽命!你想讓月姐重現人世,你要付出什麼!帝少宴你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帝少宴拂下禁錮,「自然想清楚了,只要能讓姐姐回來,什麼代價我都付得起!」
嘭——
身體撞擊牆壁的聲音,權靖嵐收回握緊的拳頭,「月姐的屍骨就葬在帝家陵園裡,就算月姐真的回來了,她還是她嗎!」
權靖嵐有些自嘲,「前些天,帝二哥來找我讓我多看著你點,那時候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擔心的去關注你打壓的那幾家,現在看來,是我們多餘了......」
「來之前,玉權還攔著我。呵!今天,我確實不該來,帝少宴,你和我都錯了,不只是因為執著的恩怨,還有自我的放棄,放棄了最該擁有的!」
帝少宴將頭與冰冷的牆壁對接,望著遠去的背影,意味不明,那雙眼好似有千言萬語,卻止於唇齒間。
「隨便黑進我的電腦,又故意製造恐慌,可是要吃官司的。」
「拋妻棄子,也是要吃官司的。」
「拿這麼一張紙糊弄我?看你手段老辣,怎麼想出這麼個蠢招?」
「那張證明是四年前請人做的,那家醫院是帝都最為嚴格的,帝家也是其中的董事,能不能作假你清楚得很。你不承認,說的我想承認似的,我最恨、最恨、最恨的就是你們,偏偏父親要把我送到你們身邊。帝少宴,我會還你一命,此後兩不相欠!」
血脈相融的恩,用命償還,之後兩不相欠
果然是兩不相欠啊——
帝少宴伸手蓋住雙眼,這些年的試驗,最終得到了這些——
遇不到,抓不住,分不清,放不下。
隨風而散,卻止不住思念。
未染之年,漣漪片片,碎碎念念,再無波瀾。
這一場謀算許久的棋局,最終失去了那個掌控棋局的人。
他是誰?
他只是一個小小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