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無瀾,似日常平淡如水
而另一邊,張津則秘密的出現在了董重的驃騎將軍府中。
這不是他第一次過來了,不同的是,上次過來時,這裡還只是衛將軍府。
董重同樣沒有隆重的接待他,還是保持了一貫的低調。
先是以茶代酒,感謝了張津此前的建言,「多謝先生當初的提點,才有了重之今日,大恩不言謝,容圖后報。」
張津哈哈一笑,「略施小計罷了,無它,唯借力打力而已。」
董重放下茶杯,正色道:「之前先生說過,此事一成,大業可期,不知眼下又何以教我?」
張津捻須略作沉吟,「敢問將軍對於當前朝堂有何看法?又是否有匡扶漢室、肅清天下之雄心壯志乎?」
董重眯起了眼睛,「重之志,可比皓月,只是,如今閹豎大逆不道,禍亂朝綱,我等如之奈何?」
張津呵呵冷笑,「正所謂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亂局之際,豈不正是將軍振臂一呼,攜手有志之士,掃清寰宇,撥亂反正之時?」
董重看了對方一眼。
沉聲道:「有志之士?現在滿朝文武,究竟還剩下多少有志之士?獨缺重一人乎?」
張津搖了搖頭,「將軍此言差矣,百官不言者,唯有心無力爾,但將軍不一樣,將軍有勢在必行的原因。
「手握兵權,和百官遙相呼應,大事必成,此其一也;
「何進屠夫粗鄙之輩,行事首鼠兩端,更是勾結閹宦狼狽為奸,而將軍與董老太后,早已與他們勢成水火,早晚必有一爭,此其二也;
「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只要閹宦一除,則天下士人必景從雲集,視將軍為挽漢室社稷於即倒之我輩楷模,到那時,將軍直接取何進而代之,豈不是眾望所歸?此其三也。
「而今三者俱在,所系唯將軍一念之間爾,又何須猶疑不決?」
董重聽的內心狂跳,迫有些熱血上涌的衝動感。
但最終還是強行忍下了這股子激動。
深吸了口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畢竟,南北兩軍如今已經把西園軍都給整編了,想要瞞過大將軍的耳目,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
張津頗為神秘的笑了笑,「這個是必然的,而且,津可以很認真的告訴將軍,成就此事者,絕不止將軍一人爾。」
董重哈哈一笑,舉杯示意。
張津也跟著舉起了茶杯。
意見初步達成,剩下的,就看如何找准機會破局,然後一擊必殺了……
……
洛陽城裡繼續暗潮湧動,八方籌謀,各顯神通。
劉協這邊的小日子卻越過越舒坦,但日常也越來越有規律。
每天早上起來,就開始帶著劉青嶺上嶺下的跑步鍛煉。
然後不管吐著舌頭累的像條死狗的小宦官,先是自顧自的練一遍太極拳,再繼續拖著緩過些勁兒來的劉青,一起打那種大開大合的軍體拳。
洗漱之後吃過早飯,會先在四下里轉悠一圈,查看一番嶺上嶺下那幾個工程的建造進度。
再回到住處,拿著一桿大槍,練習三體式或渾圓式站樁。
這是吳龍十幾年間,持之以恆、勤練不輟的錘鍊方式,算是融到了骨子血脈里的習慣,所以,即使現在變成了劉協,也擋不住靈魂深處那份烙印的天性和習性。
也正是有了這樣「與生俱來」的底蘊,也才有了劉協現在境界上的突飛猛進。
當然了,所謂的境界,也只是他自個兒心知肚明的概念性定位標準,不能訴之於口的那種。
對於蹇碩和張遼他們而言,其實最開始並沒有太過於在意,因為這種練武的方式,委實迥異於當前的認知。
所以,下意識的就會覺得,這或許就是渤海王心血來潮,才鼓搗出來的小孩子玩鬧心性罷了。
沒看劉青每天都被折騰的半死不活的?
操練完了劉青,劉協就會去到駐軍大營那邊,倒不是去他們的日常演練,而是帶著幾個人鼓搗後勤和養殖。
在大營南邊,同樣開墾出了一小片菜地,還附帶著幾個家禽養殖場。
菜地里種的都是尋常蔬菜,這個不需要細講,但是一塊塊條形的菜畦,看上去還是頗為規整養眼的。
養殖場則緊挨著菜地,不但有雞、鴨、羊等家禽,還有黑豬。
當然了,這會兒豬的名字還叫豚、豕,又叫「剛鬣」「印忠」「湯盎」「黑面郎」「黑爺」等。
從名字上就能看得出來,那時候的豬,基本上都是黑豬,鼻子也比較長的那種,和我們後世經常吃的白豬,還有頗大差異。
而且,東漢末年的豬肉,可不是誰家都能吃得起的,像何進和張飛那樣的,雖然都是殺豬的屠夫,但也不要忽視他們本就是鄉紳豪族的出身。
所以,所謂的「屠家子」「粗鄙之輩」這樣的稱呼,是源自於站在鄙視鏈頂端那些士人,對低一等族群的瞧不上眼。
但放在普通百姓的視角上,這樣的身份,無疑還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因此,能吃得起豬肉的,也僅限於中上層社會階層,老百姓基本上一年到頭,都和豬肉無緣,條件好的或許才能多少吃上一點兒。
也就是說,這會兒的豬肉,其實屬於奢侈品,因為農業水平所限,也不可能出現大量養殖的情況。
即使是舍飼圈養的,規模也很小,還只能靠半放養,半圈養的方式來飼養。
而劉協卻偏偏就直接選擇了上規模的全封閉式圈養模式,雖然眼下看上去,豬的數量還頗為有限,但只要留意一下養殖場的大小,就能猜得出裡面潛藏的野心了。
對於劉協而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因為離開了肉食,別說他自己受不了,包括強軍、改善民生什麼的,就都成了一種奢望。
也只有把生活條件搞上去了,才算是為強軍、勞動力、工作效率等打下牢固的基礎。
想要實現這一點,除了主糧之外,首先就要解決的就是肉食。
而肉食無非來源於牛、馬、豬、羊、狗、雞等六畜。
牛就不要說了,自古有禮教法度以來,就沒人敢去殺牛吃肉,皇帝老子都不行。
馬作為征伐和運輸的主要勞動力,同樣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也不能用於肉食參考。
這樣看來,似乎也只有豬,可以有具備提供大量肉食的資格。
欠缺的,無非就是如何解決大規模飼養的問題。
但是,這個問題對於劉協來說,其實壓根兒就算不上什麼問題,飼料啥的並不難解決,沒必要全靠糧食。
至於暴躁、搶食、衝動,還時常會相互撕咬等情況,這個就更簡單了,從豬崽子起就閹割了就完事兒了。
這種技術,其實在先秦那會兒就有了,只是沒人過於在意罷了。
但是劉協卻很清楚,閹割的好處,不但能讓豬溫順下來,除了吃就是睡,因此能長的膘肥體大的,還讓肉質因為沒有了性激素的分泌而變的不再腥臊。
絕對的兩全其美。
要知道,這會兒的權貴人家,煮食豬肉可都是要添加昂貴無比的香料,才能去除這種腥臊之味的。
那會兒的豬肉為什麼被成為賤肉?
可不是因為上流社會的人看不起,恰恰相反,真正吃不起的是平民百姓才對。
西漢《鹽鐵論》中就提到過,「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
什麼意思呢?
就是中等年景地里一年的收成,才能換來一頓豬肉。
由此可見豬肉價格的昂貴。
所以,之所以說豬肉是賤肉,不是因為肉賤不屑於吃,而是因為豬肉腥臊之氣太重,只能用同樣昂貴的調料去消除……嗯,這會兒的調料也叫香料,價格也很昂貴。
這才是真正的原由。
所以,劉協有理由相信,他是可以直接顛覆人們對於豬肉認知的,然後把這種養殖方法推而廣之……
午飯後,劉協會看一會兒書,嗯,就是那種用竹簡編起來的簡書。
然後,會帶著劉青去到開墾出來的農田裡,指導一下耕作、堆肥、播種、間苗啥的。
畢竟這會兒的農田管理,水平還相當落後,基本上還屬於靠天吃飯的那種。
而想要進一步提高畝產量,就必須借鑒後世的一些成熟經驗,從耕地、施肥、育種、間苗再到水利設施的興修等,養成科學規範的精細化農田觀念。
不需要一步到位,但是大致的框架,還是要提前劃出個雛形的。
也算是為將來的大範圍推廣,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晚飯後,劉協就會躲進房間里,有時候會鼓搗一些小玩意兒,有時候則寫寫畫畫的,用的還不是竹片和白色絲帛,而是左伯紙。
左伯紙是最近幾年才剛出現的,卻以其潔白柔軟、厚薄均勻、質地細密、色澤鮮明的特點,而迅速風靡了大漢,成為現下最好的紙。
只是限於工藝上的複雜,產量少且價格昂貴,一般只用於上層的世家豪門以及權貴階層之間。
所謂左伯紙、張芝筆、韋誕墨,堪稱這會兒書法界最豪華奢侈的頂配三件套。
劉協當然有這個便利條件,所以用起來也毫不含糊。
紙嘛,不就是拿來用的?
再說了,等以後自己這邊的那些工坊一個個建好了,自然就能提供源源不斷的用紙。
像這樣的日常消耗品,都不需要什麼太專業知識,後世隨便拉一個中學生出來,都能把原理說的一清二楚。
而放在漢末這個年代,那就屬於來自未來的饋贈!
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