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論功夫,道武學內外兼修
劉協的聲音繼續響起,「功夫講究一個動如脫兔靜如處子,動好講,指的無非就是快准狠三字,說白了,就是速度和力量。
「所謂天下武功無所不破,唯快不破,大巧不拙,一力而破萬法,這裡面包含的道理,都離不開一個勢字。
「如果這個勢放在扎馬上,那就是人借馬勢,所求的還是速度和力量。
「而說到靜若處子的靜,就頗有些複雜了,馬戰可以借勢,步戰呢,勢從何來?
「有個詞叫做立木頂千斤,人其實也可以當那根立木,但力從地起的道理大家都懂,如何才能做到,這才是關鍵。
「我覺得紮實的下盤功夫,就是那個關鍵,而扎馬,則是其中最基礎,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張遼和蹇碩聽的很認真,一邊聽著劉協講解,一邊對照劉青現成的示範默默印證。
劉協繼續講著,「……功夫素有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的說法,說白了就是內外相合,什麼是一口氣,指的,就是氣血運行和五臟六腑的錘鍊強化。
「我為什麼說扎馬是基礎呢,就因為它不但錘鍊了外在的筋骨皮,也很好的強化了人體的氣血搬運和五臟六腑。
「你們可以嘗試感悟一下,當馬步蹲下時,兩腿和腰部的承受力是很大的,這時候,咽喉就會自鎖,臀部也會自然而然的提肛縮陰,致使氣沉丹田,讓腹部肌肉自然收縮。
「這樣一來,腎上腺素……嗯,這個你們不懂沒關係,也不是重點,總之就是因此而會形成一種很特殊的呼吸方式。
「它不同於有氧運動……咳咳,一般的深呼深吸以及內腹式呼吸,不需要用力憋氣,又無需用過於無助的呼吸方式。
「卻能恰到好處的促進了氣血的搬運循環,以及強化了內髒的反覆錘鍊,同時內外相合的把整個人體機能,勾連在了一起,進而得到了全面的提升,尤其是腰腎功能,受益最大。
「當然了,還有最不容忽視的一點,那就是對精神意志的錘鍊,這玩意兒無形無質,但沒人會忽視它的存在。」
張遼和蹇碩,也跟著擺出了馬步的姿勢。
劉協繼續指導,「要紮好馬,就要學其形,得其神,看過雞爪子嗎?就要做到那樣,用腳趾頭死死的摳著地面,讓它牽動腿部的肌肉和筋骨,膝蓋自然會應力挺起。
「而大腿和腰腹,也會隨之起勁兒,這就是所謂的起勢。
「起勢過後,勁道下伏,坐腰腹鼓,松膝張指,則為伏勢。
「一起一伏之間,在完成內外相合的同時,不停的轉換重心,反覆錘鍊身體,就不至於讓重心始終聚於一點而造成損傷,這,才是真正的扎馬。」
張遼和蹇碩都是經歷過戰場的,不可能不熟悉馬性。
所以,有了劉協的指點,很快就摸索到了裡面的門道。
哪怕蹇碩還差了點兒,有時候勁兒落不到位,往往劉協輕輕用腳一踢,他馬上就能感受到肌肉在被踢到時,因為受到刺激自然做出反應,而恰到好處的,隨著勁兒落位的酸爽。
幾次下來,張遼首先就感受到了這裡面的新奇。
因為在之前,他扎一刻都有些覺的難以忍受,但是摸到一些門道之後,卻能輕輕鬆鬆度做到。
而且更為驚奇的是,也隱隱體會到了這種鍛煉方式所帶來的好處。
當然了,就算再怎麼神奇,也不可能扎馬半個時辰就能體現出什麼效果。
更多的,還是真真切切的,讓他認識到了這裡面暗藏的無限潛力。
張遼畢竟不是世家出身,家裡雖然也有一定的條件,但還遠遠不足以讓他拜到一些名師門下習文練武。
所以,他從小到大能學到的東西,拋開文道不談,在武道上的研習,其實只能算是眼下最常見的練習方式。
那就是騎馬、射箭、演武、打熬力氣、熟悉步戰騎戰等。
所有的武道基礎,靠的差不多都是勤學苦練和身體天賦。
如果再想更進一步,那就只能去戰場上搏殺,從中汲取經驗和有所成長了。
至於什麼由師傅帶在身邊,手把手的去隨時教導,那就只能是屬於少部分人才能玩得起的了,和中下階層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更不要說什麼厲害的武學傳承和更科學的修鍊方式了。
但是,劉協的這番話,以及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扎馬,就讓張遼認識到了不同境界上的東西。
比如這個扎馬。
劉協就講到了內外兼修,講到了筋骨皮和氣血搬運、五臟六腑,講到了勁道、呼吸和精氣神。
這儼然,就是一套完整的武學理論體系。
現在從劉協嘴裡娓娓道來,聽起來也是那麼的簡單易懂,讓人有種醍醐灌頂般的通透。
這真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得到的。
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隨著劉青那邊收勢吐氣,長身而起。
劉協對張遼和蹇碩的傳授,也暫時告一段落,「那今天就先講到這裡,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隨時過來問我。
然後抓起那桿大槍,隨手抖了幾下,就打算繼續玩自己的。
張遼這會兒哪還有半點兒的小覷之心,
看到劉協拿起了大槍,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之前他一直的練習方式。
那種站樁和大槍術,看上去更為樸實無華,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個動作,抖、扎、攔、拿,絲毫沒有任何花哨的東西。
這和戰場廝殺中,那種以力取勝、勢大力沉的大開大合不一樣,也迥異於以巧著稱,以快取勝的以柔克剛式的戰法。
這些過去他看不懂,但經歷過扎馬的事情,他深信劉協能這麼練習,就肯定有他的不為人知的道理
於是,架不住對武學的渴求之心,還是追著問了一句,「先生這樣修習槍法,也肯定有神奇之處吧?」
劉協沖他咧嘴一笑,「神奇倒是談不上,卻是自有另一番奧妙在其中……不如,你我二人切磋幾招?」
這就是要指點的意思了。
看上去有些孩子氣,但在場幾個人,沒誰認為他九歲的年齡說出這番話,就算是童言無忌甚至是在羞辱人。
張遼更是直接樂壞了,連忙隨手拿起一根長棍作為兵器,站在了劉協的對面。
事實上,他平常用的兵器是月牙戟,就是那種矛和戈的結合體,既有直刃也有橫刃,可以鉤、啄、刺、割,招法頗多。
而在演義中,老羅則直接給他描繪成了一種鉤鐮刀。
當然了,這會兒他,肯定是不能用自家兵器的,甚至連大槍都不合適,所以還是選擇了一根長棍。
劉協對此倒是不太在意。
腳下也不丁不八的站著,前手按,後手握,擺了個簡單的對敵姿勢,「讓你先攻,千萬不要大意哦。」
張遼當然不會大意。
但隨著劉協的話音一落,姿勢一擺,首當其衝的他,就瞬間感受到了對方槍尖所指,給自己帶來的威壓。
那種無形無質的氣場,是從任何一個角度,都不能單憑一雙肉眼就能看得出來的。
但是,站在劉協對面的張遼,卻像是被鎖定了一般,頗有種被老虎毒蛇盯上了的錯覺。
這種感覺,他曾經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那個人……叫呂布。
這下子,別說不再敢大意了,就算是打起百倍精神,都有些不夠看呢。
當下只能輕喝一聲,長棍當成了長槍,一個墊步,猛然點出。
劉協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但眼裡卻含著光,後手輕輕一抖,大槍挽起了幾個槍花,瞬間讓張遼失去了捕捉槍尖軌跡的先機。
然後羚羊掛角一般,劃過了一個絕妙的弧線,45度角磕在了那根長棍的頭部。
力道不大,但就是能輕鬆的讓長棍剎那間偏離了張遼的掌控方向,以至於再想變招時,都已經沒有了機會。
張遼心裡大駭,忙不迭錯步抽身。
但劉協卻並沒有趁勢反擊,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張遼知道這是讓了自己一招,而真要放在戰場搏殺上,僅僅這一招,或許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當下心裡再無它念,眼睛微微眯起,再次輕喝,身子悠忽直進,長棍帶著呼呼風聲,化作一片重重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