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自量,何遂高左右逢源
張遼,字文遠,今年20歲,并州雁門馬邑(今山西朔州)人。
自幼就經歷了連年的邊塞戰亂,未及弱冠之齡,開始擔任雁門郡吏,後來又因武勇,被并州刺史丁原闢為從事。
同年,靈帝為西園軍的成立召開了「大閱兵」,丁原應詔讓張遼帶兵進京參會,歸於何進的北軍五營之下。
按照歷史的原有軌跡,不久之後,他就會被何進派去河北募兵,而等他再回到洛陽城時,何進已經被宦官所殺。
劉協覺的既然有機會,那就不如順手截個胡。
他倒是沒有收集漢末名將名士的癖好。
但是如果碰到了,還不知道撿到自己的籃子里,那就有些遭雷劈了。
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嘛!
何進顯然對於張遼這個名字,還有些陌生,好半天都沒想起來究竟是誰。
劉協只能補充了一句,「就是去年并州丁刺史遣來京師,應詔參與西園大典的,和蹇校尉有過一面之緣,現在隸屬於北軍大營。
「所以,還需勞煩幫著找一下,聽蹇校尉說,此人年不過20,卻頗有幾分武勇,孤身邊正好缺個這樣的人呢。」
何進這才鬆了口氣。
心說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呢,搞了半天,就是個年輕人啊。
這樣的人,在北軍大營里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於是很爽快的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他倆這邊倒是相談甚歡了,但是宮門另一邊對峙的雙方,卻依舊保持著十足的警惕。
直到劉協和何進攜手返回,才稍微讓這種緊張情勢放鬆了一些。
即使兩邊都知道,這樣明火執仗的情況下,壓根兒就不會發生什麼過激的衝突。
但是,有時候氛圍到了,也不是你想咋樣就能咋樣的。
隨時保持警戒狀態,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關鍵。
何進倒是完全忽略了雙方之間暗戳戳的敵視,還滿臉含笑的為劉協介紹著帶過來的人。
有何顒、鄭泰、荀攸、何琳幾人,卻不見袁紹、曹操、袁術。
劉協一一頷首而笑,一副謙謙君子之風。
畢竟,人雖然他都不認識,但是名字還是比較熟悉的,也就難免帶上了幾分好奇。
然後一番寒暄下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宮門前再次恢復了原有的威嚴肅穆。
……
回返的路上,何進一直默然不語,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但心裡卻很難靜的下來。
劉協竟然對張津為他如何謀算的都了如指掌,那就說明自己的這邊,還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鐵板一塊。
而劉協的背後,也肯定會有暫時不為人所知的依仗。
這個二皇子,可不能再以往常的眼光去對待了,其人必定不似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但是,何進並沒有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這點兒城府他還是有的。
而不管怎麼說,劉協的那番話,倒是已經說的很通透了,最起碼在他看來,算得上是邏輯清楚、合情合理。
那麼必然的,他就隱隱對身邊的某些士人,開始有所心生抵觸了。
所以於他而言,暫時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防範措施。
因為這樣以來,既可以對士人守住他和劉協之間的秘密合作,也無異於斷掉了劉協有可能埋在自己身邊的信息渠道。
果然聰慧如我啊!
何進對此頗有些沾沾自喜。
卻不知道劉協真正想要的,就是他這樣的心理。
歷史上曹操是怎麼評價何進的?
沐猴而冠帶,智小而謀大,性猶豫搖擺,且不納善言,妄矣!
意思就是,這人沒有一點兒的自知之明。
而事實上,何進也不像劉協當面吹捧的那樣,能在士人與宦官之間左右逢源。
說的好聽一點,那叫耳根子軟,仗著外戚的元舅身份,而在兩方的勢力中反覆跳橫;
說的難聽一些,擺明了就是士人和宦官兩方,都能偶爾借用一下的一把刀,有機會就可以拿過來刺對手一下的那種。
僅此而已。
所以,看上去何進雖然位高權重、風光無限,但是事實上呢?
名義上是他在掌管天下兵馬。
但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因為西園軍已經兼有了南北兩軍的大部分職權。
而且,南軍是負責防衛皇城的,宦官也可以假借皇帝的名義,輕而易舉的具備直接調動的權力。
北軍倒是還在何進的手上。
但是不要忘了,北軍的大部分精銳,現在還隨著皇甫嵩在涼州征戰呢。
所以,何進說了不算,也有些名不副實。
這就有些尷尬了。
估計這也是他後來要派人赴各州郡,大肆募兵的原因之一了。
劉協也是算準了他這會兒的心思,所以拿捏的既穩且准……
但是,何進雖然不想主動開口說話,但是卻不代表別人也能忍的住啊。
於是北軍中侯何顒湊了上來,「觀大將軍和渤海王相談甚歡,可是對於那閹宦接下來的謀算,已有萬全之策?」
何進呵呵一笑。
一臉的莫測高深,「這個不必心急,伯求還是先考慮一下,怎麼解決我們之前的謀算為什麼會輕易外泄的事情吧。」
何顒「呃」了一聲。
垂首略作沉吟,「下官對此尚未有什麼頭緒,不知大將軍現在提及,是否已經從渤海王那邊,發現了某些端倪?」
何進搖頭。
心說,我就算髮現了,也沒必要告知你吧!
所以,還是讓這些人自己去查,才是最合適的,有沒有結果不重要,讓士人和劉協之間,生出一些嫌隙,這才是關鍵。
先挑撥離間,再趁機左右逢源。
這種謀算,咱極其擅長啊。
恍惚間,何進只覺得胸中憑空生出一股豪邁之氣,頗有些盪胸生雲層的曠達。
試問天下英雄,捨我其誰?
何顒看不到何進的內心戲,見對方不答,也就暫時按下了這份心思。
倒是黃門侍郎荀攸從旁插了一句,「按照黃門令韓同的說法,兩個北軍精銳應該是死在渤海王的手裡,這裡面,肯定有某些不為人知的詭異,順著這個線索上下捋一番,或許有所獲也不一定呢。」
何顒不置可否,「公達有些武斷了,既然對方知悉了我們的謀算,又怎麼可能不會借勢布局?又怎麼敢肯定,我們的探查,就不會是對方在刻意誘導?
「所以,此事還須從長計議,萬不可操之過急,以至於掉進了對方的算計之中。」
何進掃了眼二人。
最後一錘定音,「那這事兒就交給你們處理了,本將軍只看結果。」
「唯!」
何顒和荀攸齊齊拱手應下,也被直接帶歪了原有的思路。
心思跟著對上了渤海王劉協,以及站在他背後的所謂隱形勢力。
……
劉協倒是不太關心發生在何進那邊的事情。
他一邊走著,還在一邊低聲的囑咐蹇碩,「接下來,孤給你三天的時間,去西園那邊重新梳理整頓一下那八校兵馬。
「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以你那一校為主,重點放在年輕的青壯身上,稍微大一點的非精銳不選。」
蹇碩連帶疑惑,「殿下這是要……」
劉協也沒有對他隱瞞,「洛陽城內,最近私底下暗流涌動,潛藏的變數實在太大,我們還是暫且避一下鋒芒的好。
「孤已經和大將軍表明,會帶著你以及你的本部兵馬,進北邙山為先帝守陵盡孝,借清修之名,來擺脫京畿的這攤渾水。
「等孤上書皇兄陳明一切,就可以會同少府官署那邊抽調的工官匠作,一起進駐北邙山居住。」
蹇碩一下子怔住。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忙不迭道:「那老太后那邊……」
劉協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與其被人當作擺在檯面上的棋子,像傀儡一樣的操弄著,還不如求點兒人生的大自在,寄情于山林田園之間,躲開這塵世喧囂和勾心鬥角呢。」
蹇碩默然。
但劉協的話還在繼續傳入耳中,「蹇校尉可以細數一下,自先帝往上近十朝帝王,哪一個活過了36歲?又有哪一個不是幼年登基?
「但是,可有人曾想過,這難道就是每一位先帝的宿命輪迴?恐怕真相遠非如此吧……」
「所以,孤可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也不想成為誰手裡,可以信手擺布的棋子,我命由我不由天,所謂的皇室貴胄,天命所歸,在孤看來,其實無異於縹緲浮雲,實不屑為之爾。」
蹇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