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風靈曦從自己身上扯下了一片衣角,細細幫秦缺包紮了左臂的傷口。(本章節由網友上傳&nb)秦缺含笑望著風靈曦,並不言語。
「你看著我作甚?」許是發現了秦缺望著自己的目光久久不曾移開,風靈曦問道。
「因為你好看,」秦缺笑道。
風靈曦也笑了,道:「我之前怎麼沒覺得,堂堂大秦三皇子,居然也是個登徒子。」
「非也非也,一千年前的周夫子曾云:『思無邪,蓋愛美之心矣』。我不過是瞧你容顏極好,起了愛美之心,故而多看幾眼罷了,蓋思無邪矣。」秦缺笑道。
「好貧嘴。周聖人的道理到了你的嘴裡,真真不是個滋味,」風靈曦笑道,手上的活計卻是不慢,轉瞬已幫秦缺包紮完傷口。「也不知營寨的情況如何了。當日兄長傳訊,說是援軍當於今日夜裡到,后老師有紅綾信件說是可能提前。然無論如何,我卻也是看不到最後的情形了。」說完其眉宇間自有一股憂愁。
「無妨。那三千亂龍軍雖已疲憊,然戰力還是有的。青龍城中到底不過烏合之眾,不足為慮。至於那燕先生的馬蹄衛,雖然厲害,然最強的還是他本人。他硬拼秀策,之後追逐你我上了那陡峭山崖,急切間又施展了那等詭異功夫。便是那團黑色真氣,只怕便要耗掉他多年的元氣。如此一來,你當他真的便沒有傷在身么?不過是憑藉著一口精純真氣壓住了而已。然其戰力,必然有限。即便是你哥哥的兵馬不能提前趕來,守住營寨幾個時辰,相信也不成問題。」秦缺洒然道,自有一股陽剛。
風靈曦低頭一想,也覺那秦缺說得有理。秦缺那侍童的本事,風靈曦自是知曉的,與雪源和尚相較絲毫不落下風。當年自己的兄長風神秀曾言,大燕國有四位一品高手,雲山虎與風龍秀二人不算,最頂尖的還是雪源和尚和那高深莫測的燕先生。雪源和尚師承天極寺,是武學正宗,功力精純。燕先生師承不祥,然其學卻是西密絕技,年齡不明,只怕已過百歲,其臨敵應變經驗極豐,且自有秘術為後招,當年能敗雪源便是靠他的秘術,然其功力到不一定比雪源高。想那燕先生能戰敗秀策,只怕也是拼了內傷,之後在高崖上追她與秦缺,使出的那團黑色真氣,著實古怪,只怕便是他的什麼秘法。然天下武學,無論哪一家哪一派,說到底都沒有什麼終南捷徑,都是一招一式一呼一吸修鍊而成。所謂秘法,不過是將一身所學通過某種方式在極短的時間內釋放出來或者超出自身原有境界的發揮,然其本身總會有代價的,或為傷病,或為其他。那燕先生如果真的是使用了秘法,只怕便會傷上加傷,戰力有限,只怕也影響不了戰局。青龍城馬蹄衛,以燕先生最強,如果他的戰力削弱了,便並不能對戰局產生極大的影響。或許憑藉那三千亂龍軍,真能夠等到大哥的兵馬到來。
風靈曦展顏一笑,道:「你說得自有道理,只是如今,我們的當務之急,卻是走出這一片山谷。」
今日傍晚之時,燕先生與秦、風二人激戰于山崖之上,之後秦缺並風靈曦墜崖。他二人無所依靠,直往山崖之下的山谷而去。天可憐見,山崖之下,山谷之上,嶙峋的崖體山石之中,卻交錯長了些草木。
風靈曦的長索雖斷,然還有半截,依然屬於長兵。她手腕一抖,纏住了那些草木,其與秦缺的身形自是一頓,卻也止住了墜落之勢。
風靈曦長索一收,與秦缺便又攀附到了山崖之上。只是她手上長索這一收一放間,卻也是耗盡了真力。須知,人於高空墜落之時,其勢之猛,其力之重,何止千鈞?
秦缺「猿跳」之術卻是精純,將已經力竭的風靈曦背在身後,便向谷底爬了去。山崖極陡,即便是武道已然臻入二品上境界,「猿跳」身法亦是高明,畢竟背了一個人,秦缺身法自也靈活不到哪裡去。待秦、風二人下了山崖,那秦缺的身上,亦是多有傷痕。
「風神秀經營青龍山二十年,你是他的妹妹,這山谷如何走出去,自是你要操心的。嘿嘿,我只跟著你便好,卻不會去操這等閑心,」秦缺笑道。
「你倒是好賴皮,」風靈曦笑罵道,「這處深谷,名叫『千回谷』,地形最是複雜難尋,百折千回。別看這山谷與那青龍山西山道只有一崖之隔,然你若要過去,卻也需下好些功夫。我雖知道路徑,只是要離開,沒有一日的時間,卻也是萬難的。」
「無妨,有佳人相伴,莫說是走一日,便是在這山谷中走一年,我自也是願意的。」秦缺笑道,「只是戰了這些時日,肚中早已饑渴,如今天色已晚,卻是要弄些果腹之物方好。」
風靈曦並不理會秦缺的調笑,道:「你去打些野味。這青龍山七十二峰,連綿數千里,自是多有活物。我雖不善女紅,不過做點充饑的食物,還是可以的。」
秦缺笑道:「風家小姐吩咐,小子敢不從命。」便起了身。不過片刻,手上卻提著兩隻野兔。「你是風家的掌上明珠,這屠宰的活計,便由我來做吧。」說罷便去了一旁的林間,找了一處溪流,以指為劍,宰殺了那兩隻兔子,剮了皮毛並清洗乾淨。後秦缺出了林子,將那野兔交給了風靈曦。
風靈曦早便取了木柴,用石頭堆起了灶台,又取出了隨身的火石,生了一團火。見秦缺出來,便接過了野兔,不慌不忙間,從袖中取出了一束不知名的花草,道:「這是這青龍山中的一種野花,卻可以入味。」說罷將那花輕輕一揉,化為了塵粉,給那野兔肚內兔外細細灑上了一層,之後用早折好的兩根樹枝穿了過去,就著火慢慢烤了起來。
秦缺也不答話,只是看著風靈曦燒烤野兔。
不過一刻工夫,那野兔便燒烤而成,陣陣肉香,配著那不知名的野花香味,卻也十分誘人。風靈曦遞給了秦缺一隻,自己取了另一隻,便慢慢吃了起來。
秦缺接過野兔,卻沒有風靈曦那麼斯文,直接撕下了一條兔腿,大吃了起來。他本是秦朝三皇子,雖因身份特殊,在秦宮之時多遭人排斥,然教他禮儀的太監宮女自是還有的。後到了青龍城,也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然其本性,卻因當年在秦宮的種種遭遇,多了一絲叛逆,之後來青龍城路上遭人追殺,性格中更多了一份跳脫和機敏,故而其內心深處,對於禮,並不看重。只不過是他心思縝密又如履薄冰,故而常常以「慎獨」自省罷了。如今難得在野外進食,也是腹中饑渴,自也管不了那許多。
望著吃相難看的秦缺,風靈曦笑道:「你我相交多年,一向是大家公子的氣概,沒想到,你卻也有吃相如此狼狽的一面。」
「嘿嘿,這可怪不得我。只是沒想到你一個大家小姐,卻通烹飪之道,不過兩隻兔子,一束野花,便烤出了如此美味。」秦缺吃得甚是狼狽,笑道:「再者說,民間有句古話叫『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只有伺候好了五臟廟,才能說其他。我吃相狼狽點,豈不是正好證明了靈曦小姐的手藝了得和這『民以食為天』的古訓,嘿嘿。」
「好一張嘴,我自是說不過你的。」風靈曦笑道,細細吃著自己的那隻野兔。
秦缺望著風靈曦,道:「也不知日後卻是哪一家的公子,能夠娶你為妻。」秦缺這次說罷,卻沒有笑,而是愣愣望著風靈曦。
風靈曦亦望著他,沉默不語。
天已黑,淡淡的月光灑下,給山谷中的草木披上了一層銀色。火光明亮,照在秦缺的臉上,紅紅的。秦缺本就是翩然佳公子,面如玉冠,卻有一雙如西天星辰的眸子,他的鼻子很高,給人一種「硬」的感覺,那是一種陽剛,一種亂世中最奪目的剛強。風靈曦只覺得一陣恍惚,覺得此時的秦缺,卻是十分的好看。
風靈曦與秦缺,五年來朝夕相處,一個是燕國明珠,一個是秦國皇子,或許,在他們之間,早便有一種叫情愫的東西產生。只是他們心中自也明白,無論是燕國風家的嫡女,還是秦國的皇子,婚姻,從來都不是由他們決定的,在他們的背後,有著其他的很多人。所以在最初,他們便將各自的心思藏得極深,深到會去刻意迴避。因為他們本都是最驕傲的人,越是驕傲的人,在很多時候,其實便是越脆弱。他們會害怕受傷,因為那傷,傷的將是心!
「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准呢?」風靈曦淡然一笑,卻是傾國傾城。
「靈曦。若有朝一日,你我為敵,我會退避三舍以為禮。」秦缺也笑了,他和風靈曦都是天底下第一流的聰明人,對於各自的心思,又哪裡會不知道。只是他們心中都知道,那一份情,最後只怕會真正傷害到彼此。秦國三十年前東出以爭天下,滅周、魯、齊三國,其志是一統**。秦國的國策從來都是先北后南,如今中原並東方皆已入其囊中,這位於神州東北域的燕國,自是秦國早晚要對付的勢力。秦缺無論如何,都是秦國皇子,風靈曦的哥哥風神秀,是燕國的守護神,他二人終有一天,是要互為敵手的。
「我前幾日便說過,若你我對陣,我定會取了你的項上人頭,也免得你折辱在他人的手裡。」風靈曦笑了,然其言語卻鏗鏘如鐵。
突然,山谷中起了一陣風,一陣很急的風。風在山谷中吹過,吹散了那一層雜草,也折斷了那一堆灌木。
「呵呵,無論以後如何,今日我們卻是先要將一些人打發了的,」秦缺洒然道。他將吃剩下的野兔丟到了一旁,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自有一道紫氣從其手上蓬勃而出,轉瞬便成了三尺青鋒狀。
「是啊,只是這些人,似乎不好打發。」風靈曦起身,卻是自懷中抽出她的「傾城」槍。那長槍是風神秀命人為其打造的,其間自有機關,原本便能伸縮摺疊,卻是可以隨身攜帶。
風靈曦話音剛落,從那遠方黑暗中,從那陣風裡,走出了五個人,五個黑衣蒙面的人,他們的手上都一把刀,透著寒光的長刀。
烏雲遮住了明月,無一絲光亮透過,這才是月黑風高殺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