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我之錯 下
蘇牧行走在跨江大橋上,皎潔的圓月從江面升起,月光與城市的霓虹融為了一體,多了幾抹艷麗的光暈,卻少了一抹出塵的氣質。
他低頭思索著。
秘術的難度對於正常人而言可能有些離譜,但對於蘇牧來說卻剛剛好,他在文博結課回到房間前就已經完成了秘術的學習,並與源鑄細胞進行契約,連通了源網。
隨後山奈向他發來了見面的請求,而文博又有一些公務需要處理。
於是蘇牧便應邀來到了這裡。
這一路上,蘇牧發現這裡城市的環境與保留區並無太大的差別,或許只是治安要好一些。
傍晚散步的居民都攜帶著各自的御獸。
「哎,我家那臭小子運氣不好,沒契約到什麼像樣的御獸,今年試煉要是出不了成績,只能來年再戰了。」
身旁跟著一隻長毛大貓的阿姨故作嘆息,她拿著一把摺扇,扇了扇,語氣卻充滿了得意。
阿姨一旁的姐妹嬌笑著打趣到,「誰不知道你家孩子契約的可是那蕨草蛙。」
另一邊圍攏過來參與閑聊的婦人小聲的驚呼:「哎呀,哎呀,蕨草蛙喲,那可是自然與劇毒雙重屬性,這可真是極為稀有的嘞~」
那位富態阿姨聽著婦人的調戲,嗔怪到,「你別在這裡發電,你家姑娘的雷光蝶可是我家那臭小子幫忙抓打到的。」
夾在兩人中間的姐妹拱火到,「要不你倆打個親家算了,我看是那郎有情,妾有意嘞。」
阿姨和婦人齊聲說,「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讀書,耍什麼朋友。」
說著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嘖嘖道:「不過打個親家倒也闊以。」
周圍人的閑聊聲傳入蘇牧的耳中。
感受著久違的市井氣息,一段段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復甦,卻又如同煙塵般無聲無息地消耗散。
這一路來,蘇牧發現,那些外出散步閑逛的阿姨大爺們所契約的都是些溫順可愛的御獸,無非都是些貓貓狗狗。
只有那些稍顯年輕的御使攜帶著稍顯特殊的御獸,其中有一位穿著校服的學生,他的腳邊匍匐著殼上長滿蘑菇的烏龜。
又有一人用鎖鏈牽著一隻巨大的跳蛛,還有人的肩膀上站立著雙眼血紅的麻雀。
蘇牧用意識打開源網看了看時間,今天星期二,這些學生們應該是晚自習結束正準備回家。
「果然是兩個世界啊。」
蘇牧想起了在保留區居住的日子,那裡的年輕人充滿了對自由的嚮往,卻又整天不學無術,況且學校中傳授的也只是些無用的知識。
外界對保留區實現了嚴格的信息封鎖。
年邁的人麻木而不仁,城市中發展得最好的產業就是幫派。
人造人還能算是人嗎?
或許在保留區外的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們不是,因為他們被至高所創造,他們是至高的財產。
可對於保留區中生活的人,這是否會有些殘忍?
「嗯……殘忍?」
不過適者生存,強者生存罷了。
由於異常的影響,昆人的歷史在蘇牧的記憶中逐漸被淡化,但他依稀記得那位無名王者的咆哮。
「這是敢於弒神的種族啊。」
蘇牧低聲地感慨,他笑了,種種思緒在他的腦海中流轉,他抬頭看著那沒有星星的夜空。
他的心裡升起了一絲憐憫。
蘇牧憐憫著那些保留區的人造人被當作耗材,去試探那些可怖的異常;他憐憫那些昆人為了尋求自由,
終落得這般下場;他憐憫那無名之王為了安撫心中的自責,最後灰飛煙滅。
他的心低在此刻充滿了憐憫。
蘇牧笑了,他深邃的眼蘊含著濃烈的瘋狂,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眼神?
他喃喃地低語:
「聖山最強大的天使無比的憐憫,他立下誓言要讓那天生的惡魔洗脫罪惡,可由無數罪惡凝聚的祂們又如何去洗脫罪惡本身。」
「這是何等的傲慢。」
「天使墮落為惡魔,而祂即是最深層的罪惡。」
縈繞在蘇牧眼中的瘋狂逐漸內斂,他收起了笑容,逐漸變得面無表情。
蘇牧行走在跨江的大橋上,晚風驚擾起歸巢的燕雀,曠闊的江面波光粼粼………
「你來了,蘇牧。」
山奈依靠在欄杆上看向天空,他的眼中隱含著莫明的情緒,他輕聲地開口:
「她消失了,最後化為了黑色蝴蝶融入了黑暗裡面。」
「那是在我對她的愧疚消失之後。」
少年轉頭看向蘇牧,「你應該需要這些信息來完善那份資料吧。」
說著,他的雙眼似蒙上了一層薄霧,「可惜我知道只有這麼多了,抱歉,我忘記了。」
山奈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著。
「我把她忘記了。」
「忘記了我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忘記了她對我的感情,忘記了我為什麼喜歡上她。」
「所幸也忘記了我因何而愧疚。」
「我應該感到開心嗎?蘇牧,就像一直困擾我的夢魘消失了,一切就像從來沒發生一樣。」
蘇牧沉默不語,他靠在山奈一旁的欄杆上,。
許久他才笑著開口,「命運在暗中將祂所有的饋贈都標上了價碼。」
「而這就是代價。」
「你或許自認為將她復活是為了她,而事實上,你只是為了你自己,為了滿足你那無處安放的遺憾。」
「為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你自以為是的給自己畫上了囚籠,囚禁著你的心靈,你在其上纏滿了荊棘,時刻來刺痛著你的內心。」
「你將她從那無盡虛無的世界里拉出來。」
「拉出來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接受你遲來的表白,讓你的遺憾轉嫁到她的身上。」
「你是何等的自私。」
蘇牧的語氣極具諷刺,他期待著山奈接下來的反應。
而山奈則依靠在圍欄上。
他看著平靜的江面,看著那半空的圓月,看著那沒有星星的夜空。
山奈緩緩地開口,「你說得對。」
蘇牧笑了,他雙手插進衣兜里,轉身離開,他仰頭看著那被城市的霓虹浸染得微微泛紅的夜空。
「你可真有意思。」
說著,那人頓了頓。
「或許我們是同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