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到雲城的日子

從蘇城回來后，程峰有半年的日子都是過得昏天黑地的，幾乎每個周六，他一大早就從家裡出去到北湖的某個僻靜角落找一張長椅坐下，望著湖面倒映著的灰濛濛的天空發獃。

他經常一坐就坐上一天，陪伴在身邊的只有酒和香煙，他常常想起程曉音，手指夾著煙，嘴裡吐著煙圈，想起那些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想起第一次去爬南山，她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鼻尖和額頭上沁出細微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光。

想起她有時安靜著不說話的時候，他抱著她在懷裡，鼻尖蹭著她的頭髮，聞到她慣用的洗髮水香味。

想起她說最喜歡洗完頭髮后特別清爽的感覺，說這句話的同時，還會習慣性地甩甩短髮，特別的可愛。想到這忍不住嘴角上揚。

想起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永遠都是牛仔褲搭T恤配帆布鞋，天晴天陰都兩手空空不帶傘。

她總是說「要是下雨，淋雨也很浪漫呀，要是天晴，曬太陽可以補鈣。」邊說還邊自己點頭，像個小孩。

想起她愛吃零食，特別是甜食，愛吃糖果，愛唱歌，愛睡懶覺，愛讀小說。基本是什麼書都看，管你中外還是古今，用她的話說，吃東西挑食，看書是一點也不挑。

想起和她一起時，她總是會講述許多的書里的人物情節，發表她的看法，和她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切都變得有趣起來，更是讓他忍不住驚訝，那個小腦袋瓜怎麼能裝下那麼多。

而他總是興緻勃勃的聽她說話，他和她一起，就像，就像奶狗和貓在一起，她是貓，他是屁顛屁顛的小奶狗。

他總是邊想她邊喝口酒，酒精與尼古丁的刺激有時會進入短暫的夢境，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初識的連南鎮上，他們穿街過巷，他一遍又一遍的說愛她，而她總是沉默不語。

她的沉默讓他感到來自心底的寒冷，那種冷讓他的身體顫抖，讓他從夢中醒來，發現雲城的天空已拉開夜晚的帷幕，街道兩邊的桔色路燈已全部點亮，而他的眼角，有著兩道長長的淚痕。

有時又會夢見蘇城長途候車室里，依在他的懷裡的那張滿是眼淚的臉，嘴角觸到她鹹鹹的淚水，溫熱的滴在他的手背上，讓他醒來時心頭卻是一陣陣失落，如果不是夢，那有多好。

他還常常夢見自己又一次穿越1500公里又去了看她，夢見那個裝滿落日餘暉的小房間。在那裡共度的時光，好像就在昨天，所有的記憶都那麼清淅。

他不止一次地回憶起那次去蘇城尋她不到，最終在三味書屋邊上的小旅館住下，一直無法入睡，臨到快天亮時剛想閉眼卻又聽見樓下街道的商鋪陸續開鋪，一家又一家拉開卷閘門的聲音。

回憶那天自己退了房間，出到外面，看到旅館邊上的三味書屋，卷閘門還緊閉著，想起程曉音曾經說過，這家書店的店主比較率性，早上總是要在10點后才開門，偶爾還要在午後，她開這家店，就是為了自己的一個愛好。

想起臨走前看見書店門口的茂盛的紫荊樹紫紅色的花開滿了一樹，與綠葉交錯在一起，葉縫中透過來的一道道刺眼的陽光，讓他有一種恍惚，都只是自己的夢境而已。但她分明和自己說過，她想開的書店叫《尋墨齋》。

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這一路上是怎麼回到雲城的，只記得打開家門，媽媽看見自己的時候，眼底里有一絲不悅與心疼。想必是自己鬍子拉碴，眼睛里沒有一絲光亮的樣子，

她擔心了！

只知道那段時間媽媽肯定不止一次的猜測過自己與程曉音之間可能是分手了，自己那段時間也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知道，媽媽肯定在心裡罵他沒出息！

想起那天，媽媽於是並沒有做過多的去追問自己一身的疲憊與麻木，只是默默地包了一桌的餃子，讓自己吃飽后，去狠狠地睡了一覺，睡得是不知白天黑夜。

而後來的日子也就單位家裡兩點一線每日如此看似恢復了正常，但是只有自己知道，過得有多糟糕。

因為他在心底恨了她無數次，又原諒了她無數次。他總是在清醒時責怪她，喝醉時又思念她，愛和恨反覆的折磨著他。

到最後他選擇了放棄恨她，徹底地原諒了她，做了這個決定以後，他覺得心情一下輕鬆了許多。

於是他又開始放任對她的想念，經常都不由自主地拿出鑰匙打開抽屜，拿出她原來的信，一封又一封來回的翻讀，好像她就在他身邊一樣。

這些信陪伴著他，看著雲城的樹葉從綠變成黃，再從枝頭墜落，看著夏天過去秋天來了，然後，冬天也來了。

雲城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時，他又開始給她寫信，他將做的每一個有她的夢境都在信里告訴了她，將夢裡的每個細節都和她描述一次，他將她的工作，他的生活每個日常都在信里和她分享，好像他們並沒有分開一樣。

他保持著每月一次給她寫信，每一封信都要用上許多張信紙，他覺得自己和她還像以前一樣有說不完的話，他覺得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想念她、愛她，他常常想起那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也常常在信里問她，她好嗎？過得怎麼樣？是否還會記得他？希望她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他又常常在信里和她說，他早已不怪她了，無論她怎麼決定他們的愛情，他都不會怪她，他愛她，希望她能快樂，他愛她，希望她能幸福。

他的信沒有寄出去也無法寄出去，因為他不知道她在蘇城的哪個地方，他只是將信都鎖在了抽屜里，將他對她的思念與愛都一併鎖在了那裡。

他覺得心裡有一個愛人的感覺還挺好的，有個能夠常常想起的人也挺好的。

他常常想，也許有哪一天，他們還能夠相遇，也許有哪一天，她還會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又常常想，如果再來一遍，他還是會愛上她，她在他的心裡，眼裡，就是那麼的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