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掌權
孟嫣早知太後娘娘必有此問，心中並不慌張，淺淺一笑，「太後娘娘，今日之事，臣妾本要向您老人家稟告的。只是事發突然，昨兒半夜臣妾忽收到消息，園子里有名太監染病暴亡了。這太監又是掌管膳房採買的，不知經手多少食材。臣妾粗通醫術，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聽了那太監的死狀，臣妾便推測，此次疫病便是經由飲食傳染的。是以，臣妾稟明了皇上，將園中所存糧草盡數焚毀，自別處採買調撥新的糧食過來。」
蔣太后聽著，面上神色倒是如常，只是說道，「丫頭，你說的倒是好。只是一園子的糧食，一氣兒全焚了，看著不可惜么？你打小錦衣玉食，沒有受過苦，不知道挨餓的滋味兒，處置起來就是這般輕巧。你是不知道，哀家當年隨著先帝征戰之時，糧草供應不及，連著兩三日水米不打牙的日子也是有的。既是管膳房採買的太監出事，便將膳房這幾日所存銷毀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傳揚出去，難保不叫那外頭的人說你，小題大做，拉大旗扯虎皮！」
孟嫣看太后如此說來，只得據實相告，「太後娘娘，園中又有兩名宮女發病了。」
蔣太后心頭一驚，忙問，「怎麼？竟還有人病倒么？」
孟嫣緩緩點頭，「昨兒晚上，夏侯御醫去臣妾那兒見皇上時，說起此事。所以，臣妾推測，這病只怕在園中已傳了有日子了。那名病死的太監，只是發出來了而已。接下去，只怕還有人要陸續病倒。臣妾已騰空了園子西頭的梨落院做收容病患之用，但園中現存一切飲食都不妥當，為保險起見，還是焚毀為好。臣妾早年間看過類似病症的人，一經染上，發病極快，幾乎無醫治餘地，多時，少時兩三日人就沒了。故而，臣妾以為……」
一話未了，蔣太后便先行說道，「罷了，當初你外祖父還在行伍中時，哀家見過他如何處置疫病，你今日所行與他當初如出一轍。」話至此處，她輕輕嘆息了一聲，看著孟嫣，語重心長道，「嫣兒，哀家不是老糊塗了，這等緊要關頭還要來拖你的後腿。只是，如今時局不好，朝廷正當艱難時候。咱們娘倆才勒掯那群老傢伙出了銀子，你這會子又興出這個事來。那起子人正愁沒處下嘴咬你，你可是把現成的把柄送到他們手上了。你，可是想好了？」
聞聽太后並無責怪她的意思，孟嫣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笑道，「太後娘娘，後果如何，臣妾心中早已琢磨過了。只是，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何況疫情一日不熄，百姓一日不能安泰，皇上便一日不能放心，臣妾只是想盡些綿薄之力罷了。江山不寧，百姓不安，臣妾不忍作壁上觀，躲起來過清閑日子。」
言至此處，她微微一頓，又輕輕說道，「當初，太後娘娘為先帝左右周旋之時，亦背了無數罵名。臣妾如今，不過是以太後娘娘為榜樣……」
蔣太后看著她面上的篤定神色，默然無言，良久她輕輕嘆息了一聲，頗為慈愛的抬手摸了摸她頭上的髮髻，替她扶了扶鬢邊的點翠牡丹流蘇，說道，「好孩子，你既有這樣的志向心愿，哀家明白了。你去吧，放開手腳做你的正事，哀家不會攔你。」
孟嫣含笑應下，起身正要告退，忽又想起了什麼，叮囑道，「太後娘娘，臣妾再多嘴嚕囌一句。這疫病不休，生冷瓜果可再不得入口！未經煮開的水也不能飲用！再則，上一頓剩下的飯菜，也定要膳房重新熱透再……」
「行啦，行啦。」
蔣太后聽她念叨，忙擺了擺手，「昨兒你就打發人來說過了，今兒又來念這麼一通。哀家還沒變成老傻瓜，心裡還明白，你快去吧。」
孟嫣這方一笑，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待孟嫣走後，蔣太后眯著眼眸，看著窗外的松柏，青翠蒼勁，卻缺了靈透嬌艷，分明平日里看慣了的景色，今兒瞧在眼中怎麼都覺著有那麼一股子的老氣。
半晌，她悠悠開口，「藏秀啊，哀家是不是老了，成了一個惹人厭的老太婆了？」
藏秀在旁侍立，忙笑著回話，「太後娘娘精神矍鑠，身子骨硬朗著呢，怎麼就老了？」
蔣太后卻自嘲一笑，「哀家倒是覺著，哀家還真是老邁了，做事瞻前顧後，沒了當年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衝勁兒了。今兒一早，那些人傳消息過來，哀家心裡其實清楚，她們這是在挑唆生事，想借哀家的口阻攔嫣兒。然而，哀家還是……哀家竟怕了嫣兒會為此事背上罵名，會被人議論，還是把她叫來了。」
藏秀聽著，半晌才道，「太後娘娘，您這是為了貴妃娘娘著想，做長輩的疼愛小輩，都是人之常情。」
蔣太后搖了搖頭，「如今，已是他們的天下了，哀家該歇息了。」
孟嫣離了壽安書院，乘著歩輦回春澤齋。
瑞珠跟在一旁，低聲問道，「娘娘，太後娘娘的話，奴婢在旁聽著很是有理。做了這些事，梁妃只怕又有話說了，梁相爺在朝上還不知要怎麼生事，就是外頭那些百姓，也未必就會領娘娘的情，您這是何苦……」
孟嫣靠著椅背，淡淡說道，「若要有所為，便不能怕挨罵。一輩子縮在後宮裡，畏畏縮縮，無所作為，潦草一生，豈不是乏味至極！」
她上一輩子，就是這麼渾渾噩噩浪費了人生，這一世她絕不想再這樣度過。
瑞珠小聲道，「奴婢蠢笨，只是奴婢以為，依著皇上對娘娘的看重，娘娘遲早會登上后位的……何必硬往自己身上攬事呢……」
孟嫣聽了她這話，笑了笑沒有言語。
或者正如瑞珠所說，她什麼也不做，陸昊之早晚也還會封她為後。
然而，她並不想這麼一輩子就只是和陸昊之談情說愛，生幾個孩子。
人既活一世，便要活出一世的意義來。
才回到春澤齋，壽安書院那裡便差了個宮女過來傳話，稱太後娘娘身子疲乏，於壽安書院閉館休養，往後一切事宜都交由孟嫣獨自執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