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谷
朝嵐谷內部,莫長風的客廳里,眾人吵得不可開交,李鳳嵐、翡翠、琥珀三個姑娘坐在客廳外的台階上,百無聊賴。
忽聽得屋裡傳來陳佻的怒喝:「我絕不答應!這明擺著讓這丫頭送死!莫老大,我們不能按著李鳳瑤的路子走。」
一個老人的聲音傳來:「阿佻,我們也知道,可我們怎麼辦?長風樓重出江湖?讓嵐丫頭一個人出去,至少告訴江湖人士,我們選擇低調行事,不想大動干戈。如果我們這二百多人一塊兒出去,江湖怎麼想?十八年前的慘劇再來一次?」
周瀟語重心長的聲音也傳來:「九叔,阿佻,你們不要吵了,這樣爭吵吵不出什麼結果的。」
「大家靜一下,」是莫長風威嚴的聲音,「昨天我跟嵐丫頭聊過了,我想了一宿,認為嵐丫頭出谷比較好。這並不是為我自己考慮,我們也不知道李鳳瑤具體有什麼打算,不過,她肯定不希望嵐丫頭死的早,所以一時半會兒,嵐丫頭是安全的。」
李鳳嵐慵懶的伸了伸胳膊,笑著對翡翠說:「其實,周嬸兒還是挺關心我的。」
翡翠並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問:「你想出去嗎?」
「想啊!」李鳳嵐回答,「朝嵐谷是很好,可是一直在裡面呆著也不好啊,你們不想出去走走嘛?」
琥珀兩眼放光:「想啊想啊!我聽侯神醫說,谷外面雖然亂糟糟的,但有很多有趣的人。」
翡翠很了解自己的小姐妹,李鳳嵐這個人就跟她的名字一樣,非凡夫俗子,又像山霧一樣讓人捉摸不透。這個朝嵐谷,關不住她的。何況,李鳳嵐確實擔心老莫的安慰,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三人正說著,大廳的門打開了,陳佻站在門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鳳嵐,眼圈有些紅。
「嵐丫頭,進來。」
李鳳嵐急忙站起來跟陳佻進了大廳。
大廳里氛圍不大好,每個人臉上都有愁容。
剛進去,莫長風就問她:「嵐丫頭,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不用問了,我願意出谷。」李鳳嵐表現的心直口快。
陳佻急忙說:「她就是想出去玩!」
莫長風沒理會二人的話,直接問:「你出谷之後,先要做什麼?」
「去洛陽白家。」
「為什麼?」
「當年白家雖然安然無恙,但也算是受了奇恥大辱,這種大家族,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想跟白家結盟?」
「探探口風嘛,能結盟最好。」
「然後呢?」
「等。」
「等?」
「等李鳳瑤,以及那些想要見我或者想要殺我的人。」
眾人都知道,李鳳嵐不傻,她知道這事多麼危險。可是,就算再冰雪聰明,她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到時進了江湖,怕不是心裡琢磨的好,遇到事就慌,全然不會變通。有幾個老人暗自搖了搖頭。
莫長風又問:「如果遇到危險怎麼辦?」
「打不過就跑嘍。」
陳佻瞪著她,厲聲說:「打個屁!你從小到大,除了會三腳貓的輕功,別的武功一蓋沒學,小流氓你都打不過,你還想跟誰拚命?」
「哎呀,周嬸兒,」李鳳嵐撒嬌,「人家的輕功可不是三腳貓。」
周瀟低聲說:「不能讓她一個人出去,最起碼帶兩個人。」
莫長風問:「周老弟,你認為帶誰合適?」
「帶兩個身手不錯,有江湖經驗的。」
「我!」陳佻大聲說,但立馬意識到自己的立場變了,急忙又說,「不是,我還是不同意她出谷。」
李鳳嵐笑著說:「帶誰我已經想好了。」
莫長風問:「誰?」
「翡翠,琥珀。」
「不行!」陳佻聲音更大了,「三個丫頭片子!你們懂什麼?到時候讓人賣了都還有替別人數錢!」
李鳳嵐解釋:「你們聽我說嘛……各位叔叔伯伯們,以前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仇家自然不少。現在江湖上對我們長風樓可還是敵視的,你們不管誰出谷,別人都有借口直接找我們麻煩。我們三個不一樣,我們三個黃毛丫頭,沒找誰沒惹誰的,不會有人明著找我們麻煩的。」
陳佻冷哼一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李鳳嵐沒理陳佻這茬,繼續說:「翡翠和琥珀的功夫大家都了解,即便是在高手林立的長風樓,也算是頂尖的。而且,她們從小跟我一塊兒長大,我們三人比較默契。」
門外的琥珀聽到這話,臉上的欣喜難以抑制。翡翠則皺起了眉頭,埋怨了一句:「我可沒說我想出去。」
琥珀笑嘻嘻地看向翡翠,輕聲問:「那翡翠姐,昨天晚上你幹嘛收拾行李啊?」
翡翠一把掐住琥珀的臉蛋,教訓道:「我讓你偷窺!」
這時候聽到侯神醫說:「翡翠手下功夫紮實,人也冷靜,就有一點,這麼年輕就到了瓶頸。琥珀天賦好,但是練功不太認真。她們兩個去江湖上歷練歷練也好。」
聽侯神醫這麼說,陳佻更加急切了:「侯神醫!三個孩子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忍心看他們去冒險?姑娘家家的,歷練什麼?以後成親嫁人,自然有人護著她們。」
陳佻這話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妥。她二十年前就是馳騁江湖的劍仙,那時也不過十九歲,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別人瞧不起女人。現在自己年齡大了,女兒也長大了,直接推翻了自己年輕時的立場。
聽到自己娘親說出這句話,一向性情冷淡的翡翠覺得心頭一暖:還是親娘知道疼自己。
大廳里又爭吵了一會兒,陳佻又出來了,對翡翠和琥珀說:「跟我來。」
兩個姑娘急忙跟上陳佻,一路到了陳佻家中。
陳佻帶兩個姑娘進了卧室,掀掉床板,從裡面取出一長一短兩個木盒。
拭去木盒上的塵土,輕輕把木盒打開。長盒內是一柄長劍,短盒內是一把一尺來長的匕首。
陳佻默不作聲,將長劍遞給翡翠,匕首遞給琥珀。
兩人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看向陳佻,只見這位昔日劍中仙子的雙眼更紅了。
陳佻輕聲對翡翠說:「這把劍當年我以為取不回來了,你爹後來去谷外找了找,竟然找了回來。我當年剛出江湖的時候,你外公託人為我打造的。這麼多年了,劍還像新的……翡翠,拿上這把劍,防身。」
又對琥珀說:「你這丫頭天賦極好,再難練的招式,看上一遍就能學會。這些年,什麼兵刃你都學了,唯獨貼身搏殺的功夫學的不到家。到了江湖上,遇見功夫好的敵人,就用盡你所學對敵。遇見功夫差的,就用他們磨鍊你的短兵技巧。」
琥珀小心翼翼的問:「周嬸兒,你……同意我們出谷了?」
「哎……」陳佻嘆息,「其實我心裡明白,出谷是最好的選擇。我們長風樓眾人,不可能在這裡呆一輩子,總有個出去的契機。我是關心則亂……」
說到這裡,陳佻終於忍不住掉眼淚。當年她對上百十號武林好手,身負重傷都沒有落淚,現在看著自己養大的三個姑娘要出谷了,心裡別提多難受。她一把摟住翡翠和琥珀,更咽著說:「等出了谷,你們要照顧好自己。鳳嵐從小就不喜歡打打殺殺,武功平平,你們兩個要保護好她。還有你……」
她推開二人,捧起琥珀的臉蛋:「那年穀外飢荒,劉鏢頭把你送進朝嵐谷,等出去了,有機會一定要找找自己的父母。」
琥珀這丫頭最感性,看到陳佻掛著淚珠的臉,以及她說的話,琥珀眼角的淚水就跟斷線珠子一樣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她哭著說:「周嬸兒,如果我在外面受欺負,我一定回來找你給我報仇。」
陳佻點點頭說:「遇到打不過的,就提劍仙陳佻,他們不敢把你們怎麼樣的。」
門外,周瀟和李鳳嵐並肩站著,裡面的對話倆人都聽到了。
李鳳嵐撓了撓後腦勺,無奈地說:「……周嬸兒她,說的好像我們這一去就不回來了似的。」
周瀟抬手給她頭頂來了一巴掌:「死丫頭片子,你不是個冷酷的人,裝什麼滿不在乎?」
李鳳嵐撇了撇嘴說:「那我總不能進去跟著哭一場吧。」
話雖如此,可李鳳嵐感覺到眼眶澀澀的。是啊,這一出谷,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以前在谷里闖了再大的麻煩,頂天被周嬸兒打一頓,以後在外面惹麻煩了……可能就要賠上性命了。
朝嵐谷的清晨,白茫茫的霧氣填滿了整個山谷,這也是「朝嵐谷」三個字的由來。
谷里的人們幾乎都來送行了,場面有些沉默。幾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幫著三個姑娘把行李放到馬車上。
一個頭髮如亂麻一般的少年偷偷接近李鳳嵐,鬼鬼祟祟地問:「嵐兒(兒化音),你們三個,沒問題吧?」
李鳳嵐沒好氣地回答:「有什麼問題?」
「不是,我的意思是,」少年耐著性子說,「要不帶上我唄,我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年輕一代里除了翠兒(翡翠)誰能打的過我?」
李鳳嵐白了他一眼:「上個月琥珀讓你一隻手,你在她手下都走不了二十招。」
周瀟拎起少年的后脖領子,提溜小雞崽子一般把他放到一邊,語重心長地對李鳳嵐說:「嵐丫頭,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李鳳嵐大大咧咧地一笑,說:「周叔,你不用勸啦,我會照顧好翡翠和琥珀的。」
莫長風走到眾人面前,面色和藹,他對李鳳嵐說:「嵐丫頭,臨走前我還是要交代你一下。」
「您說。」
「江湖上還有我們長風樓的人,出谷以後,先去山下的鎮遠鏢局找劉鏢頭。劉鏢頭每年都來,你認識的。他會給你一份名單,名單上的人都是信得過的人。」
「我知道啦。」
說完,李鳳嵐輕巧地跳上馬車,像模像樣地一抱拳,頗有豪氣地說:「諸位叔叔大爺,嬸子大娘們,我們這就出發了,不用擔心,遇到危險,我們會跑的。」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放心,我會儘早查明當年的幕後主使的。」
太陽已經升了起來,谷中霧氣開始慢慢消散。翡翠甩動馬鞭,一聲清冽的破空聲傳來,這輛馬車開始緩緩地向山谷外行駛。
陳佻看著逐漸消失在霧氣里的馬車,早已哭成淚人。剛才三個姑娘臨行前她一句話都沒說,不是不想說,是真捨不得說,真怕仨姑娘有啥好歹的。
周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相信她,她從小就鬼精鬼精的……別哭啦,咱們回去吧。」
馬車車棚里,李鳳嵐靜靜地坐著,聽著車轅轉動的聲音,她有些迷茫,也有些後悔。一直期待出谷,真到這一天,自己又捨不得了。倒是琥珀,開心地不得了,麻雀一樣的在李鳳嵐耳朵邊嘰嘰喳喳,對外面的世界無限憧憬。
「琥珀,你安靜一點,」李鳳嵐說,「我在想事情。」
琥珀問:「小姐,你在想什麼?」
「想以後的事情。」
趕車的翡翠說了一句:「你不是都想好了嗎?」
「多想點兒總沒有錯的。」
太陽升起來了,霧氣也已經散去。李鳳嵐掀開窗帘,看向來時的方向,已經看不見聚集地了,只能看見裊裊炊煙在遠處升起,不知道周嬸兒今天中午做了什麼好吃的,早知道,吃完午飯再走也不遲。
她正感慨著,就聽翡翠問她:「喂,你真不覺得李鳳瑤是你娘嗎?」
李鳳嵐回答:「不覺得……恩……說到她,你說,老莫房間里掛著的那副無臉畫,是李鳳瑤嗎?」
翡翠回答:「應該是。」
「我記得小時候這幅畫是有臉的啊。」
琥珀用力點點頭:「對的對的,我也記得……恩,應該是我五歲的時候,後來這幅畫就沒有臉了。」
李鳳嵐若有所思:「被人颳去了?被誰呢?老莫嗎?」
當然,當下沒人能給她回答。
夜羽小築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只是個小築,它位於瀘州城的某個小巷子里,至於具體是哪條巷子,那就沒人知道。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夜羽小築的規模早就碾壓從前,在各地都有分座。
此刻,夜羽小築的總座地下室里,諾大個地下室,只點了五盞油燈,因此非常黑暗。地下室里有五個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其他人站在一旁。
「首領,」一個青衣文士打扮的人說,「聽說,朝嵐谷那邊,這幾天有人要出來。」
魁梧男子只是揮了揮手,對此事似乎並不關心,而是問:「昨天,司夜說有個大單子,說給我聽聽。」
青衣文士回道:「白蛇吐信,岳城。」
「岳城?」魁梧男人思索一會兒,「是……長風樓的人?」
「對,就是那個岳城。」
「恩,看來,大人物們先按捺不住了。他們是想趁著朝嵐谷的人出來,把長風樓餘孽先給殺乾淨了?」
「首領明見。」
「讓司夜去吧。」
「是首領……那,朝嵐谷那邊?」
「派幾個新手去做就好,意思到了就行。長風樓主要人物一個都沒死,我可不想觸這個霉頭。讓那些大人物頭疼去。」
「是,首領。」
荊棘門門主卧室,老門主喬飛病懨懨的躺在床上。誰也想不到,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喬飛,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半個月前他身中奇毒,藥王谷的方神醫來過,說此毒無解。
此時正有幾個侍女在一旁伺候,突然,喬飛開始劇烈喘息,黑色的血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幾位侍女不知所措。這時,卧室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熊一樣的壯漢闖了進來。
「老門主!」壯漢聲如洪鐘,「有個丫頭片子闖進來了!武功好生了得,兄弟們都不是對手!不知道是哪裡的仇家,你快跟我走!」
一個侍女焦急地說:「門主他身子這麼虛弱,哪裡經得起折騰。」
喬飛突然用力擺手,壯漢湊到床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低下來:「老門主,您要說什麼?」
「讓她……」喬飛用著最後的力氣說,「讓她……進來。」
「什麼?」壯漢一臉不可思議。
「快……」
沒辦法,壯漢只得依老門主的話。
他快步來到荊棘門廣場,大廣場上,一個紅衣女子被門內眾人團團圍住。紅衣女子年齡不大,二十齣頭。算是個美人,只是臉上的表情過於冷漠,像冰雕的一般。手持一把雨傘——雨傘應該是精鋼製成,亮晃晃的,每個傘骨都是一柄亮晃晃的鋼針,是一把兵器。
從她進門開始,她就沒有說過話。跟她交手的人也沒有被她打傷,她只是用內力將那些人震開。整個荊棘門,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跟她過幾招。
「姑娘!」壯漢惡狠狠地說,「我們門主有請。」
這個女子終於說了一句話:「帶路。」
壯漢在前帶路,女子跟在身後。他聽那女子走路的時候傳來「嘎達、嘎達」的聲音,想是鞋底也藏了什麼暗器。
到了門主卧房,紅衣女子隨手將鋼傘丟到桌子上,走到喬飛床邊。
喬飛看著紅衣女子,臉上露出欣慰地笑容。
「你……你……」喬飛的聲音更加虛弱了。
紅衣女子蹲下身,握住喬飛的手,輕聲說:「老門主,切勿多言。」
「孩子,」喬飛有些緩過勁兒來,「喬某……有愧……今日起……荊棘門……就是……你的了。」
壯漢目瞪口呆,他想不到為什麼門主會做這個決定。
紅衣女子只是淡淡地回答:「好。」
喬飛顫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枕頭,然後腦袋一歪,沒了生氣。
「老門主!」壯漢悲痛的喊了一聲向床頭撲去,結果被紅衣女子右手輕輕一撥就退出去三步遠。這一下就讓壯漢從悲傷變成了震驚……眼前這個女子,也就是二十來歲,為何有如此充沛的內力?
女子冷冷地說:「聒噪。」
然後她輕輕抬起喬飛的頭顱,從枕頭下摸出兩封信,她將一封信收入懷中,另外一封信丟給壯漢,說道:「叫上所有門人,大廳集合。」
這女子的話有股不符合年齡的威嚴,壯漢不自覺的聽從命令,退出了卧房。
女子又對兩個侍女說:「給老門主整理遺容,如果不敢,就在門口守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
說完,拿起自己的雨傘走了出去。
荊棘門大廳內,門眾已經被壯漢聚集起來,幾個跟壯漢熟絡的人圍著壯漢,低聲詢問著。
「熊三,門主怎麼樣了?突然把我們聚起來為了什麼?」
熊三這人很忠厚,只是腦子不太行,但他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說老門主已經不在了,或者說,他自己也不敢說。
又有人問:「那女子是誰啊?老門主跟她說了什麼?」
說話間,眾人聽到大廳門口傳來「嘎達、嘎達」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個紅衣女子一臉冷漠地走進了大廳。無視廳內眾人,徑直走向門主寶座。她並未直接坐上去,而是站在寶座前,面向眾人。
有人不忿地說道:「你是何人?!那地方是你站的嗎?」
女子並未回答,而是盯著熊三說:「你,念信。」
熊三這才想起來剛才女子丟給他一封信,他慌慌張張地掏出信,拆開來,開始朗讀。
「諸位……兄弟,某,某,什麼……不久矣……」
念到這兒,熊三想起來,自己好像不怎麼識字,於是把信塞給了一個儒士打扮的中年男人。
「馮師爺,你念。」
馮師爺狐疑地打開信件,念了起來。
「諸位兄弟,某命不久矣。承蒙照應三十載,今生雖有所憾,但天命易數非人力所能違。若受鴆而亡,切不可復仇。他日有女曰沈香枝來,荊棘門是以蒞之。某別無所求,唯此爾。」
念完,馮師爺的眉頭皺了起來。
熊三小聲問:「馮師爺,啥意思啊?」
馮師爺低聲解釋:「就是說,如果老門主是被人毒死的,不要讓我們報仇,還說,把荊棘門門主的位子傳給一個叫沈香枝的女子。」
有人竊竊私語。
「老門主,不在了?」
「估計是真的……哎……」
熊三問:「是老門主寫的嗎?」
「看字跡,是老門主的。」
那紅衣女子突然說道:「我就是沈香枝,從今天起任荊棘門門主。若有不甘心的,庫房撥給銀兩,可自去之。留下來的,聽我指使。諸位,還有什麼意見嗎?」
當然有人有意見,江湖人嘛,有意見就講道理,道理講不通了就動手。但是現在,道理在沈香枝這邊。荊棘門至今也不過三十多年,一直都是老門主喬飛說了算。現在人家指定了繼承人,別人自然說不了什麼。可是,這不代表所有人都是服氣的。大廳里只要是上了年紀的,少說也跟了喬飛二十年,自己有沒有資格當門主不說,怎麼就要讓一個沒見過面的黃毛丫頭來統領他們?
可是,又不能動手。沈香枝的實力剛才他們都見識到了,門內好手不少,在她面前都跟稚童一樣不堪一擊。
走?荊棘門喬飛以仁義聞名,這些年得罪的江湖敗類不少。如果離了荊棘門,保不齊要被人打悶棍。
這大概就是大部分人的心理活動。
馮師爺忽然沖沈香枝一拱手,大聲說:「屬下馮耀,唯沈門主馬首是瞻。」
廳內眾人有些傻眼,馮師爺雖然是個聰明人,但並不奸詐,不是個見風使舵的人啊,怎麼就帶頭拜見新門主了?他們倒也知道,馮師爺看人一向很准,有幾個信得過他的也跟著向沈香枝行禮。其他有意見的則默不作聲。
這時候,門房小廝突然闖進大殿,慌慌張張地喊道:「諸位!不好了!無火幫和彩雲會的人殺到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