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王妃不見了
這時,他才抬頭,看見王爺一口鮮血已經滲出唇間,手中的茶杯被捏得稀碎,嵌進皮肉里,變得有些血肉模糊!
「王爺!王爺!」
「快!不枉,去叫吳大夫!」
楚易話還沒說完,不枉已經離開房間了。
而此時的暮琰,被楚易和蕭暝扶著再次躺下。
雖然,他嘴裡一直念念有詞,但是任誰都叫不醒,恐怕早已陷入混沌之中了.....
一刻鐘不到,吳大夫便被不枉抓來了。
吳大夫幾乎是叡王府的專屬大夫。
他醫術高明、為人謙和又不失風趣,府上的管家、下人,不管是誰找他,他都樂意得很,大家也親切地稱呼他為「吳老仙」。
其實,是吳大夫年歲大了,前半生一路漂泊,閑散生活過著膩得慌,這才來這兒附近開了一個小鋪子,沒事就到處與人嘮嗑。
叡王府,便是他最常來的地方。
儘管暮琰不常生病,但是卻時常受傷,都是吳大夫醫治的。
暮琰有時候情況隱秘,還有時候是凌晨帶著一身血跡來找他,他都會不厭其煩地給暮琰看。
最主要的是,嘴嚴!
昨夜吳大夫就已經來過了,只是當時宮裡的御醫也在。
當時,就連御醫都說,叡王只是被瘴氣所傷,只要好生休養,自然會好,讓皇上和皇後放心。
然後,其他無關之人就被遣散了,說是別打擾叡王休息。
吳大夫思量著,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就欣然回家了。
果然,今日再次毒發!
吳大夫仔細看了看暮琰的面色、雙目、齒間鮮血,喃喃自語著:
「不對啊...怎麼時間提前了?」
「吳老仙,是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蕭暝的話,吳大夫轉身問道:
「他方才是不是已經醒過一次了?」
「是。」
那怎麼忽然就毒發了?而且還毒發地這麼快...
「可是吃了什麼東西?」
不枉向前一步說道:「王爺醒來,只喝了一杯溫水。」
「溫水?在哪裡?拿來老夫看看。」
「在王爺左手手心呢~」蕭暝指指王爺垂在外面的手。
「啊這.....怎麼搞成這樣?蕭暝,你還真是有能耐啊!」
「吳老仙,這您可就冤枉我了!」
「吳老,就是蕭暝不動腦子亂說話,才把王爺氣成這樣的。」
楚易依舊在一旁冷冷地補刀。
「.....」
「行了行了。」吳大夫打斷了他們的「眉來眼去」,沉著地說:「茶水確實沒問題,茶杯也沒有,不然你們王爺的手早就廢了。」
「那王爺怎麼吐了一口色澤頗深的血呢?」
「確實是被氣的!」
「啊?怎麼辦?那我...王爺會不會被氣死了?」
「.....」三人無語。
「不會的。」吳大夫繼續說道,「他只是中了個小小的毒,死不了。方才多半是氣急了,血脈倒流,與中毒之脈相衝撞,便提前了毒發。」
蕭暝放心了。
「這樣,不枉,你去找些『龜洗草"來,再吩咐下人燒些熱水。」
「好。」不枉說完又消失了。
「『歸西草",這名字聽起來十分不吉利啊.....」
「.....」
吳大夫斜眼看著蕭暝,心裡暗暗覺得,此人蠢笨至極,必定無人心儀。
「吳老,我能做些什麼?」
「楚易啊,你把蕭暝的嘴捂著就好。」
「好的。」
「什麼?嗚嗚...」
一座宅子,昏暗不明的廳房裡。
「昏迷有兩三日了?」
「是。」
一人坐於上方,一人站於堂下。
「她呢?」
「王爺說的可是王妃?」
「自然。雖說她中箭掉下懸崖,但搜索了兩日都沒找到屍首,本王實難安心。」
「王爺放心。赤異傳話,她的傷勢極重,就算痊癒,也只能恢復到先前,不會...」
「商,你還不明白嗎?我要她完完全全消失,這樣曜石才會易主!」
這是王爺第一次直接說出了實情。
堂下之人略微震驚,但還是立即給出回應:
「元浩明白...」
「之前的幾次,我知道你對她尚存念想,沒有下狠手。但是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你一定要處理得乾乾淨淨!」
「是。」
「順便去見見赤異,想辦法把『曜石"拿回來。」堂上之人微微蹙眉,「原本是借於他驗證...那麼明顯的事情,有什麼需要驗證的?現在好了,不僅曜石被他人帶走,還有...咳咳...」
「大業將完成,王爺,您保重身體。」
「商,你們把事情辦得更妥帖些,本王的身體自會無礙。」
「是,元浩明白。」
「夜深了,去吧。」
「元浩告辭。」
——————————
睿王府。
「桃桃!」
蘇念中箭掉落懸崖的情形,讓暮琰驚出一身冷汗,很快,人也清醒了。
「不會的,不可能.....」
聽到動靜的幾人趕緊進入內室。
「王爺,您怎麼樣了?」
「流雲?」
「是,王爺,流雲在。」
流雲半跪在暮琰床邊,等著他的吩咐。
「王爺,可需要讓吳老仙再來瞧瞧?」接著是緊隨其後的蕭暝。
「不必。」暮琰接過不枉端來的溫水,繼續說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前後算起來,差不多兩日半。」
「這麼久了...既然你們都在,那便說說那日發生的事情。」
「王爺,那日您進入密林不久,王妃因為太過於擔心您,也跟著進去了。」
「蕭暝,你在何處?」
「王妃讓屬下在密林外接應您,還有...保護辰月小姐。」蕭暝說著,也跪下了,「是屬下失職!」
「不是你,是我,是我錯了.....後來呢?」
「這...」
蕭暝怕再說錯話,猶豫著不敢繼續說下去。
「流雲,你來說。」
「王爺,我...」
「你先說說,這兩日,你在尋誰?」
流雲不覺地低下了頭。
他聽小明說了,前日提了一下王妃的事,王爺就被氣得吐了血。
「說。」
暮琰最擅長的就是,說話時的語氣和神色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卻能讓人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環繞在周圍。
流雲只得老實交代:
「王爺,流雲去找王妃了。」
「剛剛夢魘,我看見她中箭掉落懸崖。你們是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王爺.....」蕭暝實在不忍。
縱使萬般堅韌不屈的王爺,此時,蕭暝也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掩飾不了的痛苦。
「是誰,射的這一箭?又是誰,引她去的懸崖?」暮琰看向不枉,「我不是讓你暗中護著她嗎?」
「王爺。」不枉跪下,「進入密林后,似乎是有人善用瘴氣,故意將屬下與王妃隔開。」
「誰的人,這般厲害?」
「楚易還在查。」
「啊,哦是。」忽然被蕭暝點到的楚易,「屬下懷疑,將不枉支開的人,就是引誘王妃去懸崖邊上的人。」
「確實有可能。西北邊上的密林範圍不大,若是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懷疑。」
暮琰捂著微涼的心口,抬眼看著眾人,問:
「那,射箭也是那人所為?」
幾人十分默契地一言不發。
「既然流雲沒找到屍首,就說明還有可能。說吧,我承受得住。」
最後,還是流雲年齡小膽子大,挺直腰桿說:
「王爺,是您自己!」
什麼?
「你.....」王爺的聲音微微顫抖,「流雲,可是你親眼所見?」
「我.....」
流雲不忍再說下去。
暮琰索性閉上眼:「說吧。」
「王爺,那日流雲發現您時,您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張弓,沒有箭。就說明,箭已經射出去了。」
流雲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
「這兩日以來,並未聽說其他人受傷,或是失蹤,只有王妃.....再加上你剛剛說的夢魘時的情形.....」
話未說完,王爺已經起身跑了出去。
「王爺!」
「流雲,快!」
流雲抬頭一看,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跟著跑了出去。
可是,向來以腿腳快自傲的流雲,此刻也追不上王爺。
等他跑到王府門口時,已經只能看到王爺翻身上馬,以極快的速度離去的背影了。
跟上來的幾人,只看見流雲傻傻的站在門口。
蕭暝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想什麼呢?還不快追!」
「哦哦~」
除了楚易,其他幾人於馬廄中找了最快的馬,試圖追上王爺。
「駕!」
「駕!快讓開!」
.......
「蘇念桃,我不相信你離開了!」
「你一定還在密林里等我,對不對?」
「桃桃,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以為是...」
「你等等,我馬上就到了。」
末笙的速度極快,暮琰的心跳也極快。
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眾多,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有人在埋怨,有人在感嘆,甚至有人在咒罵。
但是,沒有人能阻止他、告訴他,他到底在幹什麼?
飛馳的末笙,剎那間便突破了臨安圍獵場的守衛,直直地向著西北部的密林而去!
「桃桃!」
「桃桃!你在哪兒?」
密林里晃了許久的暮琰,得到的回應卻只有各類鳥鳴。
今日天氣陰沉,瘴氣瀰漫,停頓下來的暮琰,沒一會兒便在密林里迷失了。
此時的他,衣衫不整、面容慘白、嘴唇發青、綰髮凌亂,宛若一具行屍走肉,在密林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末笙,好像也不見了...
「桃桃,桃桃...」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王爺,你怎麼來了?」
「桃桃?」
暮琰眼前一亮,然後逐漸變得濕潤。
「你...你回來了?」
「是你對不對?」
「我...是我錯了...」
暮琰嘴中念叨著,惴惴不安的慢慢走向「蘇念桃」。
「王爺,我回來了。」
眼前的「蘇念桃」,一顰一笑皆是情誼,她就這麼溫柔的看著暮琰,沒有多說其他的話。
暮琰顫抖著抬起了右手。
他那麼小心翼翼,將手掌懸在半空,指尖儘可能地溫柔。
他想靠近「蘇念桃」的臉,卻又不敢,他怕她生氣。
可是,他情願她生氣!
就像以前那樣,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原本笑顏明媚的她,能瞬間噘嘴賭氣。
最後,他鼓起勇氣,用指尖輕輕地觸碰了「蘇念桃」的臉。
「桃桃!!」
「蘇念桃」,一瞬間消失了。
化成了宣紙燒燼的灰塵一般,揮揮洒洒飄向了虛無的空中。
暮琰捨不得。
他急急忙忙、踉踉蹌蹌地追了上去。
「蘇念桃,你不能走!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做到呢!」
.....
「桃桃,等等我,我同你一起走!」
.....
「王爺!」
「不————」
流雲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將沖向懸崖的暮琰拉了回來!
「桃桃...」
最後一次喊她的名字,他終於再次閉上了眼。
由於蘇念身體極差,馬車不敢太顛簸。
再加上要謹防那些人的追查,他們只能繞遠路。
原本只需三四天的行程,他們卻在車上顛簸了整整十日,才終於到了閑暇山!
蘇念感覺,這是她這輩子,最難熬的十日,痛苦程度甚至超過了高考那一年。
每日每夜,她都不能安穩入睡。
是的,心口太疼了,疼得實在睡不著!
剛開始幾日,有時還能睡著一會兒。
後來,只要一閉上眼,便是暮琰拿著弓箭,箭尖對準她的情形。
一次又一次的驚醒,早已讓她身心支撐不住。
索性,後面路上,她都不睡了!
現在的她,是人是鬼,誰還分得清?
「怎麼弄成了這樣?」
在蘇念逐漸失去意識之際,虛秀抱著她找到了忨祈師叔。
「是她所願。」
「唉——」忨祈師叔微微搖頭,「到底是我的疏忽。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她去順應天命。」
「您千方百計護她,就不曾後悔?」
「虛秀,那你呢?」
時隔六年再見面,虛秀很不習慣。
她眼神閃爍,避開了忨祈師叔的凝視,望向「呑(a)璣門」外的白雪皚皚,說道:
「他會自己長大。而我,註定護她。」
誰人不是命運多舛?
倒是,何必去浪費沒甚用處的同理心!
「先看看她的傷勢吧。」
「嗯。」
虛秀抱起蘇念,跟著忨祈師叔,一步一步走向「寒清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