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甜蜜的夏瓜
可是,皇上沒有旨意讓暮琰離開,他也就保持著頷首聆聽的姿態。
「琰兒。」
「兒臣在。」
「找到她了嗎?」
「暫時沒有。」暮琰猜到了父皇會問。:
但是父皇接下來的話,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即使如此,琰兒看起來也已走出傷痛,不如.....」
暮琰抬頭看他,似是欲言又止。
「父皇請說。」
「既然她已杳無音信,琰兒可有另娶正妃的打算。」
聽到這話,暮琰寬袍袖中的雙手,握緊成拳,指甲嵌入皮肉。
試圖用疼痛來克制自己此刻的憤怒。
可是,皇上沒有任何察覺,繼續說著:
「琰兒成婚兩月,卻一直沒有同房消息,想必心有他念。
琰兒品秀端正,正值暮春年華,不如早納新妃。
前幾日,正好有幾位大臣來覲見,推選了幾家小姐。
父皇看了她們的畫像,瞧著都是賢良淑德的好女兒,與琰兒也甚是相配。尤其是李太傅和邱大人家的兩位.....」
「父皇。」
對於天啟帝絮絮叨叨的話語,暮琰一時沒忍住的打斷,果然讓他瞬間蹙起雙眉。
「兒臣醒來之後,一直在複查之前的『黃金案",希望能早日調查清楚,將黃金盡數充入國庫。因此,兒臣實在分身乏術,無意納妃。」
聽到暮琰是在為充盈國庫努力,皇上瞬間眉頭展開,甚至「哈哈」大笑起來:
「說的也是,琰兒事務繁忙,明日還要整頓被你三皇兄攪亂的大理寺。也罷,此事秋後再議。」
「謝父皇。」
「無事了,去見見你母后吧。」
「是,兒臣告退。」
暮琰抬手作揖,轉身離開。
等出了太清殿之後,他才稍微鬆開一直捏得死死的雙手。
展開手掌,果然,手心已全是指甲留下的淤痕。
暮琰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再呼出濁氣,抬腳去往皇后寢宮。
話說,現在已經是啟木國最熱的時候了。
知道暮琰要來,皇后趕緊讓小宮女在涼亭,備好消暑冰塊,以及清甜瓜果。
「母后。」
暮琰畢恭畢敬地行了揖禮。
這段時間,確實是他處事不周全,忽視了母后的感受。
「琰兒,瞧著憔悴了不少。」
「讓母后擔憂,是孩兒不孝。」
「琰兒說的什麼話,不只是你,就是母後知道后,這心裡,也是難受得緊。」
說著,皇后拿出絲帕,掩鼻穩定情緒。
「母后,我.....」
「別站著說,坐下吧。」
「是。」
穩住情緒后的皇后,趕緊拉著他坐在石凳上。
「去過你父皇那兒了?」
「嗯。」
「唉~」
時過境遷,皇后也忍不住嘆氣。
「你也知道,你父皇最是禁不起別人的諫言。雖說,他是著急了一點,但也是在為你做考量。要是說得不周全,你也別往心裡去。」
「琰兒知道。」
看著他了無神採的眼神,皇后也是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不管是你父皇還是母后我,我們都是很尊重你的意見。若是,你無意爭奪,父皇和母后自會護你一生無憂。若你有心,母后就算拼盡一切,也要讓你得償所願。」
聽到這話,暮琰驚訝地抬起了頭。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說起,與權政有關的話題。
一時之間,他竟拿不準,母后這話到底是何意?
皇后看著涼亭外開得正艷的山丹百合,也不管暮琰有沒有回答她,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花開爭艷,請君留戀。」
「琰兒,這麼多山丹百合,幫母后選選,哪一朵開得最好。」
「母后,百合再美,也比不過一旁的這株蠟菊,淡雅清甜。」
「看來,琰兒心中已有答案。」
母子之間,難得的坐下說說話,只需一次眼神對視,便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皇后慈愛地看了暮琰許久,而後輕輕推了推前面的果盤,說:
「母后還記得,你小時候最是喜歡吃這鵲羽國進貢的水果。」
皇后拿起一小塊,遞在他的手裡。
「那會兒,你父皇還未登基,只是一位快活的閑散王爺。」
暮琰輕咬一口脆甜的紅色果肉,聽著母后慢慢訴說著往事。
「北域國、鵲羽國進貢來的好東西,先帝總是先獎賞給那一位。你父皇從來不在意這些,也不主動去爭取,就安安靜靜的看著。」
「可是,你卻是個鬧騰的小傢伙!自有一次,你嘗過夏瓜的味道之後,每日都吵著找你父皇要。」
說起暮琰小時候的糗事,皇后溫溫柔柔地笑著。
「甚至在某一天,還因為夏瓜與你二皇兄大打出手呢!那也是你父皇,第一次教訓你。」
「是琰兒小時候不懂事。」
皇后再拿起一塊遞給暮琰,繼續說著:
「時間過得真快啊。沒想到,以前老是躲在父皇母後身后的琰兒,如今都長成這般強健的大人了,能保護好多人呢!」
「這是琰兒應該做的。」
「呵呵~母后就記得,你特別愛吃夏瓜。所以,在你不在的那四年...」皇后稍微一滯,聲音略微哽咽,「在你不在的時候,母后每日就想著,怎麼在啟木國也種出夏瓜來。讓我的琰兒,一回家就能吃上一口,香香甜甜的夏瓜。」
說著,皇后舉起一小塊夏瓜,似是在跟暮琰炫耀:
「這不,真的成功了!」
暮琰捏著皇后剛剛遞給他的那一塊,忽然間,竟然有些捨不得吃。
「最後,琰兒也回來了。」
暮琰看著她,感受到了她想對自己說的話。
他放下手裡的夏瓜,說:
「母后,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夏瓜甘甜的味道,她也會喜歡的。」
皇后也放下手中的夏瓜,說:
「你父皇那邊,母後會去幫你說說。」
暮琰先是站起身來,隨後跪下,向皇后叩首。
「謝母后。」
「孩子,快起來。去吧,去找到她。母后等你的好消息。」
「是。」
暮琰這一次的回答,是堅定且有力量。
那一天,暮琰還是惴惴不安地再次去了一趟蘇府。
原本,他在蘇府門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很是不想去打擾二老。
但為了調查與蘇念有關的一切事物,他思慮再三,還是走了進去。
知道蘇念消失消息的那日,蘇丞相一夜之間,兩鬢斑白。
而蘇夫人,也是一病不起,整日以淚洗面。
整個蘇府,充斥著陰沉的氛圍,毫無生氣。
就連府里隨處的一株小草,似乎都是青黑色的,花葉盡數凋零。
「岳...蘇丞相,我...」
「怎麼,不過短短一月光景,王爺是連老夫這個『岳丈"也不認了?」
「不是,小婿自己愧對桃桃,愧對您二老。」
暮琰自進府之後,一直是恭敬地站著。
「坐下說吧。」
蘇向青眼神示意旁邊位置,暮琰聽話坐下。
「不管世人如何說,只要你認,你就一直是我蘇家女婿!」
「小婿自然一直都是,只要桃桃不嫌棄。」
「唉~」
提起自己的「老來得子」,蘇向青不免傷感得很。
「這孩子,我與夫人,總是想著護她一生無憂,沒成想,卻遭遇這樣的劫難。」
暮琰用手指,摩擦著蘇向青剛剛遞給他的苦茶茶杯。
「桃桃心性單純,自是不會有結怨之人。」
「老夫也了解,這事的問題,只會出在你我二人身上。」
.....
一陣沉默后,蘇向青猶豫著問道:
「王爺,你真的相信,桃桃還活著?」
「岳丈信嗎?」暮琰抬頭。
「老夫自然這麼期盼著。」
「小婿也是,我只相信這一個結果。」
「既是如此,那王爺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蘇向青也是豁出去了!
今天,他就把他所有的老底,全都翻出來!
(除了私房錢...)
與蘇向青深入交流后的暮琰,更是毫無頭緒。
此刻,他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才能有突破口。
如此,也只有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
「桃桃,你還活著對不對?」
已經是傍晚時分,街上行人匆匆忙忙,想必,他們都是著急趕回家吃飯吧。
慢慢走著的暮琰,看著熟悉的大街小巷,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
為什麼那麼多人里,卻沒有一個,與你相像?
「桃桃,我只想再與你見一面,哪怕是長得像你的人,都行。」
唉————
「暮琰哥哥!暮琰哥哥!」
聽到身後有人呼喊,他轉身一看。
「小寶?你怎麼在這兒?」
暮琰一把撈住跑得飛快的小寶。
「哎呀,小寶每日下了學堂,都在街上晃悠啊!」
「對,倒是暮琰哥哥忘了。」
「暮琰哥哥,你來!」
還在喘著粗氣的小寶,不由分說地便拉起暮琰袖子,扯著他往剛剛來的方向跑去。
「小寶,慢點,別摔倒了。」
「哎呀,暮琰哥哥,你快一點!」
「怎麼了,這麼慌裡慌張的?」
小寶回頭,沖暮琰神神秘秘地一笑,說: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跑了大約十分鐘,小寶終於在西街停下。
「暮琰哥哥,你快看!」
小寶肥嘟嘟的手指,興奮地往前指著。
人群中,有一女子著夏日紫紗裙,巧笑倩兮地看著攤位上的花燈。
是啊,再過幾日就是七夕了,女子都會來買這些燈籠,等著七夕那日,夜晚的「鵲橋相會」。
可,那位女子,她是.....
暮琰心跳不止。
他幻想過無數次的畫面,就這麼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
一時間,他愣住了,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暮琰哥哥?」
小寶用小手拉了拉暮琰的手指。
「嗯?」
暮琰偏頭看向他。
「你還不去?一會兒姐姐可就走了!」
「嗯...嗯。」
儘力克制住心跳和眨眼,害怕她又一瞬間消失。
暮琰提起腳,先是猶豫試探地走了兩步,接著是快速前進幾步,最後是三步化作兩步飛奔至她身後。
他太過擔憂,他不敢靠得太近。
就這麼隔著兩米的距離,靜靜地,等她。
跟著跑上來的小寶,躲在暮琰身後,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
「王妃姐姐~」
「嗯?」
聽到聲響,一直側對著暮琰的女子,這才緩緩轉身。
說來也奇怪,其他任何時候,起風都是一件讓人煩躁的事。
唯獨在這七月炎熱的天氣,街巷吹起的風,最是能安撫人心。
就像現在,微風拂面,挽起美人的一縷髮絲,漂浮於半空中,讓人忍不住想去看。
「桃桃?」
從心慌變成激動,暮琰再也控制不住心跳,也控制不住情緒。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臉色肆意微笑。
「王爺,我回來了。」
聽到蘇念桃開口說話,暮琰微笑一滯。
但是只有短短一秒,他又恢復笑顏,懇切地說道:
「回來就好。」
「王爺,這些時日,讓您擔心了。」
「沒事。走吧,回府。」
「好。」
她柔順婉約、情意綿綿地看著他,兩人一起走在回府路上。
蘇念桃回來的消息,瞬時傳遍了整個王府。
在他倆走到王府門口時,門裡已經圍滿了下人。
其中,最為激動的,自然要數織耘了。
「小姐!王妃!」
織耘看到蘇念桃后,直接哭了起來。
逾越地拉著她的雙手,捨不得放開。
「王妃~~您終於回來了!奴婢還以為,您不要奴婢了!嗚嗚嗚~~」
「傻織耘,我怎麼會不要你呢?快別哭了。」
蘇念桃抽出一隻手來,拿著帕子給她擦拭眼淚。
不止是織耘,好些下人都紅了眼睛。
雖然蘇念桃嫁進王府不過短短兩月,但是對下人向來很好,也沒有什麼架子。
「先進去吧。」暮琰提醒道,「來日方長,進去再說。」
「好。」
織耘還是一隻手緊緊牽著蘇念桃,生怕她跑了似的。
「對了王爺,爹娘那邊...」
「放心,本王已經派人去通知二老。」
「那桃桃就放心了。謝謝王爺~」
「沒事,走吧。」
「嗯。」
在眾人的簇擁中,蘇念桃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青青苑」。
看著她的背影,暮琰不禁陷入沉思。
「暮琰哥哥?」
意識到一旁的小寶還在,暮琰蹲下,問:
「小寶,怎麼了?」
「暮琰哥哥,王妃姐姐好像變了~」
「小寶還記得?」
「當然啦!小寶記性最好了!」
小寶十分驕傲地說著:
「雖然目前只見過王妃姐姐兩次。但是,每一次姐姐的一言一行,小寶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麼厲害?」暮琰故作不信,「那哥哥可要考考小寶。」
「隨便考!」
小寶拍著胸脯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