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盜首

408 盜首

熄滅火把,放走天燈,這一夜暫且歇下。第二日阿柒卻沒有放心直接走,而是又等了一夜。這一夜她沒有再點火把,也沒有再看到天燈,這才終於放了心,收拾行李預備離開。

走前,吳閣主將塔內香案扶好,供上已糟朽得掛不起來的塔凌川祖師畫像,恭恭敬敬行了個晚輩禮。.

阿柒看了看手裡的塔凌川劍,又想到被自己這一行弄壞半邊的塔頂,也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他們塔凌川,便也跟著略拜了一拜,嘆道,「可憐塔凌川一派遇天災慘遭滅門。只盼將來老趙同那前輩學上幾招流傳下去,也不算塔凌川後繼無人了。」

「慢來慢來,」吳是何詫異,「姑娘何時誤會了?前日見到那位前輩並非塔凌川後人。」

「怎麼會?」阿柒更詫異,「你不是說他們門派連房子帶人都掉下懸崖了嗎?他隱居在崖底,不是塔凌川後人還能是誰?」

「在下前次也說過,塔凌川遭天災難有活口,再者那已是百年前,如何能叫今日你我見到?這一位前輩么,是另一段故事。」

「哪裡還有故事?何兄是敷衍我,還是故弄玄虛?」

「不敢不敢,」書生略一沉吟,「這故事么,也不是說不得。只不過都是些無憑無據的猜測,只能當個故事罷了……」

「請講?」

「在下在此當個故事說,姑娘在此也當個故事聽,不帶出此地,可好?」

「好,我答應你不會出去亂說的。」

阿柒知他素來謹慎,笑著保證自己嘴嚴,書生才一擺手驅走玄衛,搖扇踱步開口,「這還是要從「掠影浮光天下無雙」說起,請。」

阿柒也叫阿陽去和玄衛一起玩,自己坐下聽故事。

「如今江湖之中,除去成名成家內外兼修的前輩,譬如禪正院空玄住持,或光華鄭掌門那般,其餘確實也沒有什麼以輕功見長之人,所以在下這當世輕功第一人的名頭給趙兄,著實算不得吹噓。但如今沒有,也並不是古往今來都沒有。最近的,五六十年前倒有一人因輕功絕佳名滿江湖。只是這名么,著實不是什麼好名。」

「惡名?」

「倒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此人姓李,諢號「樑上飛李」,人稱江北盜首。」

「盜首?是個賊?」

「乃是當年有名的竊賊,登堂入室如探囊取物,論那樑上之技要推此人為首。這李盜首當年曾做不少大案,專盜錢財寶物。即便是守衛森嚴的武林高手聚集之處,被盜時都神不知鬼不覺,待要追又追不上此人絕世輕功,江北門派大都深受其害。此人惡名遠播,數年有餘,天長日久,終,」吳是何斟酌了一下,「終多行不義,遭了制裁。」

「制裁?他被殺了?」

吳是何搖頭,「不過毛賊一個,失物逐一送還后,倒也不必償命。據記載,是被打入「淵壑之牢」了。在下原本也不知這記載是何所指,來到此地方才明白,原來是當真的深淵巨壑拿來困人。」

阿柒卻想到一個問題,「這麼說是有俠士捉住這賊人了?可他不是輕功第一嗎?怎麼會被抓住?」

「陳年舊事,不可考了。」吳是何並沒有回答,「這往後的故事么,就是在下無憑無據的猜測了。」

「何兄謙虛了。」阿柒知道吳閣主說的猜測和一般人的瞎猜胡編是有天壤之別的,也不再追問,「洗耳恭聽。」

「不敢。據實而論,這等高崖若是一般人跌落,必定死無全屍。但李盜首輕功卓絕,區區一個懸崖倒不至於叫他丟了性命,奈何此山處處石壁光滑陡直,要爬出生天卻是千難萬難。這崖底之於李盜首,便是名副其實的牢籠一座。自那以後,江湖上也當真沒有了李盜首的身影。李盜首困在崖底,尋得昔日塔凌川屋舍並舊物若干聊以度日,一面潛心修鍊輕功攀爬崖壁。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多年之後輕功精進到行走崖壁如履平地,終能脫出淵壑之牢。然而這山中迷路交錯,想來李盜首又多花了幾年,才摸清了出這深山的路徑,自行繪製得圖來,方能重返人間。」

「啊,那他又回到江湖上做飛賊了?」

「卻是不曾。」吳是何扇子打著手心,「想來在這深山中困了幾十年,年輕時的盛氣不再,人的性子也是會變的。又或者山中數日,江湖千年,已面目全非叫他失了興緻,反覺深山谷底自由安逸,也未可知。總之江湖上再無樑上飛李之名,李盜首並未重操舊業,也許只是安穩度日罷了。」

「這也很好啊!」

「確實很好。李盜首偷盜一生獨來獨往惡名遠播並無朋黨,金銀財寶信手拈來早已膩味,人到暮年反而覺得江湖熙熙攘攘索然無味,還不如這崖底平和安樂有些許家的味道。他在江湖遊盪時,只覺世間珍寶倒不如手中這張回崖底的路徑圖珍貴。他無處託付,便將圖藏在一柄撿來的塔凌川長短劍中,拿到安陵城鬧市的當鋪給當成了顏票。」

「啊!」阿柒拿出自己的劍,「就是這個?圖也是他畫的?他藏的?怎麼他拿當鋪當寄存處用?」

「李盜首一生為賊,居無定所,只怕最熟悉的就是各大當鋪了。但只一張圖當鋪必是不收,因此才挑了這柄多有裝飾的劍,又故意短劍配長鞘留出藏圖之處。只可惜,李盜首年事已高記憶衰退,他原是怕自己不記得路徑才藏圖,不想多年後連自己藏圖之事也不記得了……卻反而不曾真的忘記這路徑。於是不知不覺,十年期到,顏票歸倉,一日那當鋪少東家翻庫房見了寶劍覺著精美,並未細看便贈予朋友……後面的故事,姑娘都知道了。」

「後面這個朋友跟著圖畫路徑找來,稀里糊塗鬧了幾日,莫名其妙給這老前輩送了個好大兒。」

「……然。」

玩笑幾句,感慨幾句,閑言敘畢,不再留戀此地,一行五人啟程出山。

阿柒忽然又想起,「啊呀,那圖叫老前輩拿走了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記得清來時的路徑,你們記得嗎?」

「記得!」阿陽點頭。

書生一笑,「正是如此,姑娘本不必擔心的。或者姑娘願手中有一份看著,亦無不可。」

說著取出隨身的紙筆,當場默了一份給阿柒。阿柒時常忘記眼前這位是堂堂不知閣閣主,只好笑收了,「是我犯傻了,何兄手裡沒圖不是也找來了嗎?自然你們都是能記得的,不像我,給我我也看不懂。」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人各有長,此乃我等本業罷了。」書生拱手。

一行沿著來時的路徑按圖返回,誰也不敢在這深山中亂走動。走了不知不久,忽聽何玄伯一聲斷喝,「誰?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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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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