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絕望
當莫蘭特從水中露出頭的時候，忍不住使勁的呼了一大口氣，雖然剛才嗆了一口水導致現在呼吸不太舒服，但他還是忍不住想這麼做。
當身體得到了氧氣恢復了思考後，他便借著一波波海浪的流動力不停往前泅去。
現在最重要的是拉開距離，拉開與死亡的距離，求生的本能不停地告訴他這麼做。
可憐的舢板現在做了莫蘭特的替死鬼，可能那隻鯊魚把那隻舢板當成了什麼吧，在把莫蘭特和舢板撞翻后，就咬中了那個舢板不放，在經過幾下的撕扯后把舢板咬的粉碎。
莫蘭特感覺自己可能已經拉開了一些距離后，便停下來仰起頭向四周望去，漁船隻在自己隨海浪浮起的時候勉強看到一點，而且帆已經降下來了，距離莫蘭特這裡已經相當遠了。
他們返航了，估計再過片刻，就基本看不到了。
（我果然是在自尋死路嗎？）這麼一來，救援行動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莫蘭特感到有些絕望。
沒救了，雙腳之下，已無立足之地。
是會被泡死在水裡，還是會被巨潮鯊吃掉呢，貌似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不，大的多！
〔這就是我的終章嗎？我已經來到了終點的時刻嗎？〕
〔一點也不激動呢，好像我的人生才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莫蘭特就這麼悲觀的想著，人在絕望的時候，就算是恐懼也無法施加壓力了。
…
巨潮鯊在咬碎了莫蘭特所乘的舢板后，感覺嘴中並沒有傳來想象中的血腥味道，於是它環顧四周…
看到了遠處一雙在水裡撲騰著的小腿。
原來在那裡啊！跑的真快啊。
不過食物終究是食物。
總歸是要來填飽我的肚子的。
雖然只有一隻，不過塞塞牙縫也行吧。
開胃菜，我來了。
在進入我的胃裡前，什麼抵抗都不要做哦。
就這麼，乖乖的，乖乖的進入我的口中吧。
你會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觀察到我新換的牙齒是多麼的整齊。
巨潮鯊這麼想著沖向莫蘭特，以一個急不可耐的速度擺動尾巴游去。
然而，下一刻，腹部卻受到了意料之外的衝擊。
巨潮鯊的身體翻了過來，只覺得自己頭昏眼花。
頭好暈啊，發生了什麼呢，真是搞不清楚。
我要遊動，不然我無法呼吸。
我無法呼吸了。
（註：鯊魚被翻過身來後會出現緊張性靜止，鯊魚要不停遊動讓水流過鰓部才能呼吸。）
…
莫蘭特悲觀的望向灰濛濛的天空，想要以一個仰躺的姿勢漂在水面上，一道波浪打來蓋過他的臉龐，然後他會吐出一口水來，等待著下一波的浪打來。
（路德叔叔不知道漂到哪裡去了，應該凶多吉少了，而我的下場應該也會是一樣的吧。）
（就這麼隨波逐流好了！）
（不然還能怎樣呢？）
（祈禱嗎？會有用嗎？）
（我從未相信有上帝存在，不過現在都到這一刻了，就祈求一下好了。）
（上帝啊，來救我吧，我此刻是你虔誠的信徒。）
像是聽到了召喚似的，莫蘭特的胯下突然有了支撐，終於不再是虛無無物的漂浮感了，這感覺，真好！
（假的吧，我一定是在做夢，還是，我已經死了呢？）
他拍拍自己的臉龐，
睜大眼睛向下望去，一片漆黑的鯨魚背部映入了他的眼帘，像是回應似的，前面的呼吸口張開噴出了一大團高高的水霧，有點像是噴泉。
水滴落在了他的臉上，涼涼的，好舒服，他頓時神情一振，這是真的。
這是大黑鯨，巨潮鯊的天敵，它們擁有很高的智商，能夠很好的進行團隊協作，在體型上比巨潮鯊更大，有銳利的牙齒，大而高聳的黑色背鰭，對巨潮鯊有著絕對的壓制力，而且它們還懂得利用巨潮鯊的弱點發動進攻。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就有生存的機會，大黑鯨對人類非常友好，它們會主動駝起落水的人將他們送到岸邊，或許就像此刻的自己這樣。
看看旁邊，附近的海面上已經出現了好多黑色的浮出水面的背鰭，以及幾隻翻著白肚皮的巨潮鯊，它們一動也不動，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了，而誰是兇手不言而喻。
莫蘭特看到時常會有大黑鯨浮出水面換氣，噴出了一個又一個噴泉，它們也會歡快的發出叫聲，聲音空靈又優雅。
（真幸運啊，是因為聚集的魚群把它們吸引來了嗎？）
（而且看樣子有不少只，是一整個族群都來到了這裡嗎？）
莫蘭特在心裡低喃，看向了更遠的位置：此時的天空好像更加陰沉了，而風浪卻小了很多，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嗎？雖是這樣想，但視野卻更好了無疑是件喜事。
更令莫蘭特開心的是，在距離莫蘭特較遠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坐在鯨魚背上抓住背鰭的人影，在這茫茫的大海上，毫無疑問是路德。
（真是太好了，雖然我沒幫上什麼忙，但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可能是把巨潮鯊趕跑了，也可能是在這裡填飽了肚子，大黑鯨們開始聚集在一起。
莫蘭特向同樣坐在鯨魚背上不斷靠近的路德招手，而路德則是一臉疑惑又驚訝的看向他。
〔你還好嗎？路德叔叔！有受傷嗎？〕莫蘭特率先發出聲音向路德談話。
〔我沒事，倒是你，你怎麼也掉下來了？我還以為只有我這種笨蛋才會來不及反應掉下來。〕路德是這樣認為的。
〔沒錯啊，我也是個笨蛋。〕確實，我是個笨蛋，有太多不了解的事情，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法，很多時候，都是那麼的無力。
〔好在現在我們都活著，真是謝天謝地！〕路德把雙手放在胸前，作祈禱狀。
〔是啊，真走運呢！〕莫蘭特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後腦勺，咧著嘴笑了起來。
絕處逢生的心情讓莫蘭特高興的想叫出來。
〔我們的船貌似已經返航了，現在只能指望我們下面的這些鯨魚了。〕
…
鯨魚的背部實在太過光滑，為了避免被浪沖走，莫蘭特也像路德那樣抓住了鯨魚的背鰭，但也沒敢太用力，怕弄疼它們。
大黑鯨們在朝著風的方向前進，莫林船長說過現在刮的是向岸風，那麼也就是說，它們是在朝著岸邊前進，果然鯨魚會救落水者把人送到岸邊的傳聞屬實呢。
路德在他不遠處的位置低頭不語，可能是這場突然的災難讓他仍心有餘悸吧。
本來就是近海，沒過多久，莫蘭特就清晰的看到了陸地，一片沙灘以及幾塊礁石，後面則是大片的樹林。
等到差不多來到了一個比較接近沙灘的位置后，莫蘭特從大黑鯨的背上跳了下來，路德也緊隨其後。
他們害怕鯨魚太靠近岸邊會擱淺，那樣就難辦了。
莫蘭特一邊浮在水上一邊向鯨魚們說：
〔就送到這裡吧，真是辛苦你們特意為了我們跑這一趟了。〕
〔雖然你們聽不懂，不過還是要說，真是太感謝你們了，非常感謝！〕
大黑鯨們好像聽懂了似的全都停了下來聚在一起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鳴叫，附近又升起了好幾處噴泉。
（真是可愛的生物啊！）莫蘭特心裡這樣想著，但也不在遲疑，與路德一同往岸邊游去。
他們的水性都還不賴，沒多久就來到了沙灘上，抖了抖身上沾著的大量海水，向後方看去，已經看不到鯨魚們的蹤影了。
〔鯨魚真是人類的好朋友啊！〕路德看向海面感慨的發出了一聲。
〔是啊，就像夥伴一樣！〕莫蘭特附和道。
〔沒想到我還能活著！〕
〔我也是同樣！〕
〔對了，路德叔叔回去的時候代我去向莫林船長問候吧，就說我還活著，不用準備撫恤金了。〕
〔嗯，我回去后就會去找莫林船長告平安的，這是理所當然的，我會告訴他你平安無事的。〕
〔那感謝您了。〕
〔不用謝，我現在得趕緊回家，省得莫林船長到我家報喪，把我妻子嚇出病來。〕
〔也是，我也要趕快回家了。〕
〔那麼改天再見，年輕的水手莫蘭特先生！〕
〔改天見！路德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