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瑞麥斯 - 愛心之後的歸途
(ChapterIV:Remus-TheQueenofLoveOntheWayHome)
靜謐而古老的森林中,晨間的一縷縷陽光順著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馬蹄踏在布滿落葉的地面,發出窸窣的聲響。
周圍十分安靜,偶爾有些細細的鳥鳴聲迴響在頭頂。
路邊是一株株相連的高聳大樹,這種闊葉古榕樹如今僅在費德沃森林存在,氣根落地入土后形成的支柱根,柱根相連,柱枝相托,枝葉擴展。
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每一株下足可容納百人站立。
「英勇騎士」瑞麥斯·米斯摩爾公爵騎著他的光明使者戰馬從隊伍最後來到了中間。
高大的白色戰馬披著厚重的戰甲和精緻的馬鞍,皮革被上等顏料染成白色。左邊一側掛著精鋼盾牌和佩劍,劍鞘經過過淬火與拋光,由鋼鐵、白金和白銀製成。
他頭戴白金亮盔,身穿白金釉彩板甲,裡面一層鎖甲一層皮甲,保護著暴露在外的關節要害。服喪的厚黑布纏繞在左臂上。內襯為紅綢的銀白色的斗篷披在身後,被鑲金制帶有小顆紅寶石的槲寄生紋章胸針扣在了肩甲上。
他剛剛從斥候口中得知,前往奧古克城旅遊的前任大審判官高斯被殺身亡。
先是南希王后,現在又是高斯。接下來會是誰?
這是巧合,還是陰謀?這兩件事中,是否存在著什麼聯繫?
瑞麥斯眉頭緊鎖,一時間也得不出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愛心之後南希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最前方的棺槨車由三十幾名騎士護衛,主教、苦修士與教士跟在後面念著悼詞步行。
王子本人、貴族們、以及大小領主、侍從、皇家守衛和高級軍官騎馬位於隊伍中間。五百名手持十字重弩、腰挎寬刃長劍的士兵緊隨其後。
他們都是來自神劍團一營的士兵,乃教團精銳中的精銳。其中既有粗壯的女人,也有鬍鬚稀疏的少年,但無論男女老少,各個均是訓練有素、有著豐富實戰經驗且信仰堅定的戰士。
隊中的旗手們高舉著白色服喪旗幟和代錶王室及教團的槲寄生長劍旗幟。
五十餘來自菲澤維爾的綠衣遊俠戴著兜帽,挎著長弓,分別列於隊伍左右。
最尾是由騾子和牛拉的輜重車,由十來名騎士負責押送。
在送葬隊的尾隊後方還跟著一大群人,他們衣著各異,有穿著粗糙鐵甲的騎手,有帶著豎笛和魯特琴的詩人,沒有馬的流浪劍客,或者乾脆就是扛著鋤頭的農夫和老百姓。
從奎爾龍斯出發時,這些人就一直跟在後面,他們和送葬隊的士兵們一樣,都主動繫上了黑色的頭巾或綁上黑袖箍。
有的人希望加入到軍隊效力,有的想瞻仰王后的遺容,有的只是希望親眼得見王子或英勇騎士本人。而其中絕大多數,只是希望通過忠心哀悼的表現分到一些貴族們的賞錢。
當然,這些人最終都如願以償。瑞麥斯經常會帶著他的侍從以及一袋袋沉甸甸的金幣,刻意留在隊伍最後。
毛驢和劣等矮種馬糞便的氣味讓人噁心窒息,他身邊年輕的侍從詹姆斯·石通一直捂著口鼻不敢呼吸,這才沒吐出昨晚的晚餐。
然而瑞麥斯不以為意,在戰場上與與亡靈作戰的氣味與這裡的馬糞比起來,就像是糞坑與丁香花園的區別。
他喜歡和平民打交道,所以他經常被平民們圍住。
他們向他祈禱,或者大喊王后千古!王后千古!他也毫不吝嗇的回以祝福——用一枚枚黃燦燦的金幣,以王子及教團的名義。
許多士兵、軍官、騎士都對這種行為感到無法理解。在他們眼裡,給那群歪瓜裂棗的流浪者送錢就和扔在圖拉昂江水裡沒什麼兩樣。
「但是江水不會在你需要的時候舉劍禦敵,更不會為你衝鋒陷陣。」他的兒子卡拉緹納替自己向眾人解釋道。
「十個人里至少八個不會拿起劍,剩下兩個估計壓根一輩子就他媽沒摸過劍。他們拿了錢轉身就會去他媽的妓院或乾脆醉死在哪間狗屁酒吧里!」「咒罵者」雷戈·普索森爵士說話從來不會不帶髒字,也因此獲得了這樣的頭銜。
而且,他經常會把自己的行為想象到別人身上。
「至少剩下的一兩個不會把劍尖指向我們。您說呢,雷戈爵士?」他看到兒子微笑著問雷戈。
大部分人都難以理解,怎麼溫文爾雅的卡拉緹納爵士和這樣傢伙會是朋友?
幾百枚金幣從來不是瑞麥斯所在意的事,他也不在乎這些人是否真的是來致以哀思。
他所在意的,是此次散播教團祝福所花費的金幣大大少於他之前的估算——只用了不到五百枚,竟然只有這麼少的人?
這些天,他不斷回想起與國王從費德沃森林迎娶南希公主的時候,無論鄉間、村落,還是市鎮、城堡,直到奎爾龍斯的大街小巷,貴族與士兵、鐵匠與農夫、妓女與乞丐,何止千人萬人?
他不曾去數,也不需要數。
在那時,無論男女老少高低貴賤,王國的百姓全部歡呼雀躍的熱情簇擁在迎親隊的旁邊,陣陣高呼著國王、王后以及愛神之名。
人民曾經如此愛戴著王國,怎麼到他們的王后逝世時,只有這些少的可憐的追逝者?
王后突然病逝本就讓他心存懷疑,現在,又憑空添了更多煩惱。
南希死後那瞪大的眼睛、充血的瞳孔,依稀就出現在眼前。似乎她是在死前看到了什麼十分驚恐的東西。
她真的是病死的嗎?
瑞麥斯並不相信一位精靈也會病死,因為他從來沒聽說這種事。即使所有人都說,南希生病大概是因為她嫁給了人類導致。
真的是這樣嗎?在去年主持比武大會時,七十歲的精靈公主還依舊像一位剛滿十八歲的少女,美麗傾國,活力四射。
一切都尚不能蓋棺定論。在到達精靈都城菲澤維爾後,讓精靈大祭司親自來驗屍。到時,我自然會知曉全部答案。
瑞麥斯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可能答案的心理準備。
送葬隊保持著緩慢速度前進。隨著大道深入森林。漸漸地,路就消失了,變成了鋪滿落葉的土地。在他們四周,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濃霧。
此時時間漸近晌午,瑞麥斯卻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清前隊人馬。
他從未見過精靈森林有過此等景色。「卡拉,」於是,他喊住了指揮官,「叫韋斯特來見我。」
卡拉緹納·米斯摩爾立刻縱馬向前奔去。
年輕的迷沼城未來繼承人有著和父親一樣的暗金色頭髮,他的馬名為愛之使者,和騎手一樣披著白甲,他的白袍正隨風揚起。一年前,他才剛剛拿下王國比武大會的第三名。
又一個兒子,如他所料在成年後成為了一名勇敢而忠誠的騎士,又一個。
看著白色駿馬背後的年輕人,瑞麥斯腦海中閃過了另外兩個年輕人的身影,死掉的那兩個。
很快,精靈斥候隨著卡拉爵士的白馬從前隊來到了聖騎士旁邊。
韋斯特·風語者有著典型的精靈長耳,皮膚白皙。他的橡木長弓橫跨身體套在肩上,腰間系著青綠色的不帶任何裝飾的皮帶,左右各掛著兩把精靈柳葉彎刀。身後背著箭囊,外穿了用樹葉和雜草偽裝的鎖子甲,內里穿著一身輕皮甲,瘦長的身子與周邊的草地和森林幾乎融為一體。
他沒有坐騎,但健步如飛。只靠一雙腳就與騎馬的騎士們並肩而行,絲毫不慢。
「費德沃從沒有過這樣的大霧,大人。」斥候小步奔跑,但語調平靜,不曾喘息,「不過我確定我們走的方向是正確的。」
「我們現在連十碼外的東西都看不清。」瑞麥斯知道精靈遊俠對於尋路和追蹤有著過人的天賦,但不確定他能不能看透這霧氣。「告訴我,遊俠大人。你的精靈之眼看到了什麼?」
「我只看到更多的白霧,大人。遊俠從地上的痕迹尋找線索,但沒有透視眼。不過任何擔心都沒有必要,我們已經進入費德沃——精靈美好的綠色國度,世界上再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
精靈的綠眼睛盯著濃霧,聲音銳利而輕柔。
「再有三天,最多四天,我們就能趕到菲澤維爾。我建議車隊能在晚上連夜趕路,這樣只需要兩天,我們也許能趕在原計劃的第七日午間抵達。另外,我已派了十名遊俠兄弟分散警戒在車隊周圍一百碼的林中,希望這能讓您安心。」
「遊俠們的幫助確實能讓我心安,我也從未質疑過精靈國度的安全性。」他歸家心切,並且在責怪我們走的太慢,瑞麥斯想到。
這也難怪,原本計劃最慢兩個月抵達精靈首都費澤維爾,然而現已走了三個多月,才剛進入費德沃森林。
從進入卡琳娜平原開始,他們就經常被哀悼的人群攔住去路,以至於他不得不派遣騎士在前方開路。等走出大平原,時間就已過去了整整一個月。
雙河城的情況就更不用提了,前來為王後送行封臣與貴族絡繹不絕,足足耽擱了近一個星期。
之後,好不容易翻越了高山上的駭帕斯堡,結果又在河谷鎮附近耗費了額外的五天。
這還不包括沿途經過的村莊、市集、磨坊、哨塔時所浪費的時間……
當行軍的速度終於得以加快時,瑞麥斯的心中卻湧起另一種不安。
自從離開河谷鎮轉向基蒂克森林東北前進后,懷有敬意的人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少——他不喜歡呆在缺乏信仰的邊境地區。
王國籠罩在看不清的霧中,就和他們現在的情況一樣。
或許,我們早該像這精靈遊俠期望的那樣,走得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