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夜 Ⅶ 對峙
從東往西數第二個，倉庫里亮著燈，我慢慢的朝它走去。
這些倉庫應該是老的工廠廠房改造而成，牆面斑駁發霉，三角坡頂的老房子，頂上還有煙囪。倉庫附近是江邊灘涂，地面濕軟，腳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
倉庫門口是兩扇銹跡斑斑的大鐵門，錯開一道縫，透出光亮。我拉開一扇鐵門，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聲音很大很刺耳，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倉庫里開著燈，但是並沒有人，我站在中間環顧四周，油氈布蓋著一摞摞箱子，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突然我聽到門口角落的箱子那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我咽了口口水，慢慢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移動，我隨時保持警惕，生怕被人偷襲。
突然大門吱吱呀呀的響了起來，一個叼著煙的瘦子走了進來，他手裡晃著車鑰匙，用我媽的話說，這是個弔兒郎當的二流子。
「呦，來挺早啊。你是李二國什麼人啊？」
「我是他侄子。」
「侄子？我怎麼沒聽說他還有個侄子。」
「那不廢話么，這李二國欠我們四五百萬，財神爺啊！」他抽著煙，壞笑著。
「他為什麼欠你們那麼多錢？」
「喜歡賭唄，又菜又愛玩，老覺得自己能翻盤，那不就欠的越來越多了么，老跟我們借，那借錢不得有利息啊，這不時間一長就收不住了么。」
「你們放高利貸？」
「小崽子怎麼說話呢？沒事別老瞎打聽，小心老子抽你，抓緊拿錢！」
我掏出銀行卡，遞給他，他伸手接過，「這裡面是一百萬？」
「對，他老婆讓我拿給你們。」
「嘿，還是得嚇唬，要不是真不還錢啊，行了，就這樣，你走吧，我還有賬要收。」
我朝門口走去，瘦子背對著我，又點燃了一根煙。
當我剛把門推開，準備出去時，突然，我身邊的箱子傳出了聲響，一個彪形大漢沖了出來，朝著瘦子奔去。
瘦子也聽到了動靜，剛轉身，被大漢一記悶棍打到，一聲慘叫，放倒在地。
我呆在原地，盯著那個大漢，他穿著一身大號黑色雨披，從頭到膝蓋都被遮住。
健壯的身體，緩緩朝我轉過來，盯著我。
這下慘了，還錢出了意外，這大漢什麼來頭？把瘦子打暈是什麼企圖？看這架勢是有備而來，已經在這兒蹲守很久了，是不是想先把瘦子解決了，再把我解決了，然後拿著錢跑啊？
我大腦正飛速運轉呢，大漢緩緩朝我走來，他把棍子扔在地上，慢慢脫掉了雨披。
「好久不見啊。」
好熟悉的聲音……
「你是……大老王？？？」
雨披褪去，大老王鬍子拉碴的站在我面前，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我。
「大老王，你怎麼在這兒？」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幫我把他綁起來！」
「啊？為啥？綁他幹啥？」
「綁起來他然後報警啊！快！」
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看大老王忙活著去倉庫外面找繩子。
然後我聽到大老王在門外一聲慘叫，我趕緊趕出去，剛走出大門，只覺得眼前被套了什麼東西，然後後腦勺一下悶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慢慢有了意識，但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雙手也被緊緊的綁在身後。
得，大老王蹲這兒想暗算瘦子，
但很明顯瘦子不是一個人來的，門外有幫手，聽到瘦子的慘叫，埋伏在門外把我倆都給收了。
該說不說，憑大老王的智商，這種事他是真干不來。這下好了，我這老老實實還錢的，也變成埋伏人家的幫凶了。
但是大老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他不是去度假了么？
正想著，我聽到有人朝我走來，走到我身邊，我的腿被狠狠踢了一腳。
「站起來！」
我聽到我旁邊也有個人站了起來，看來我跟大老王被關在一起。
被人推著走了大概幾分鐘，來到一個感覺很空曠的地方，腳踩在地上感覺地面也平整了許多，好像走進了一個鋪滿大理石的大廳，周圍有濃濃的煙味兒。
後背被人狠狠一推，我跪倒在了地上，雙手被束縛住，險些摔個狗吃屎。我的面罩被摘了下來，突如其來的亮光讓我無法適應，慢慢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坐著的人。
坐在暗紅色皮沙發上的，是一個魁梧的男人，肩膀很寬，梳著偏分的油頭，臉上線條分明，左邊臉上有一道疤，眼神兇狠，直勾勾的盯著我身邊跪著的大老王。穿著黑襯衣，黑西褲，黑皮鞋。光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個狠角色，而且一定很能打。
昨晚被大老王打了的瘦子站在沙發邊上，腦袋上纏著繃帶，罵罵咧咧的朝大老王走過來，用手指著他鼻子。
「二哥，昨晚就這小子暗算我，我正收賬呢，莫名其妙給我來一悶棍。」
那位二哥揮揮手，讓瘦子退後，然後他彎下腰，湊近大老王，
「小子，你跟誰混的？我的人你也敢動？」
「你誰啊你？誰認識你，我就找這瘦子。」
「你小子別不知死活啊，鐵山哥你都不認識，在南溪你怎麼混的？」
瘦子一邊說，一邊又過去踢了大老王一腳。鐵山朝瘦子努努嘴，接著問大老王：
「你找他幹嘛？」
「他放高利貸害人，我要報警把他給抓了！」
「嚯，小子，你是想為民除害啊，哈哈，怎麼？你跟我們借錢了？」
「我跟你們借錢是故意的，我欠你們錢，就是為了引這個王八蛋出來。」
瘦子一臉懵，
「哥們，我怎麼得罪你了？」
大老王眼神兇狠：
「你還記得娜娜么？」
瘦子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哥們，你不能把這筆賬算我頭上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還不上，我能怎麼辦？我們放貸的也不是做慈善啊，怎麼？不允許我們要賬啊？」
「那也不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到處發娜娜的……照片！」
「兄弟，照片也不是我逼她拍的，是她自己拍了發給我們的啊！再說了，她只要按時還錢就不會有這事了，你說是不是？」
大老王不說話了，不知道怎麼反駁瘦子，確實，校園貸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鐵山轉過頭來看著我，
「你又是什麼來頭？」
「我是來幫李二國還錢的。」
「這我知道，我要問的是……」
他拿出了我的手機，滑亮了屏幕，上面顯示十五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於仲夏成傑！
「這個仲夏成傑，是誰啊？」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