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衝突
「做得好,劉嬤嬤,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那被喚做紅管事的人走了進來,一身綢緞制的夾襖,面色紅潤,聲音高昂,瞧著明明是二十左右的年紀,卻端著四十歲的派頭。
徐幼安無聲扯了一下唇角,一個丫鬟擺這麼大的譜,若不是她已經看過了書,倒真是會以為這便是那傳聞中的柳姨娘呢。
望著徐幼安這嫡親大小姐吊在床上的艱難樣子。紅娟眼角掩不住的笑意,迫不及待就要回去稟報,卻沒漏過徐幼安那眼角的一絲譏諷。
是,譏諷。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這個小賤人死了生母,在府里逆來順受慣了,如今這是燒傻了?竟敢露出這幅神色。
紅娟再一看,那雙眸子就已變得沉靜似水了,似方才都是自己的錯覺。她不再深想,掩住口鼻生怕被這瘟神染了病氣,就要回去彙報,向柳姨娘討賞。
春桃卻急了,「紅娟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小姐吧。小姐…小姐的身子滾燙,若是再不救醫,怕是撐不過今晚了。」小丫鬟年紀過小,又心疼徐幼安,說了兩句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徐幼安愣了,她對宅斗一向不感興趣,何況《銀燭盡》這本書前文一直是女主單方面受虐,她對柳媚和孫珍這兩個姨娘了解可謂甚少。
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本想觀察觀察,可春桃這小丫頭屬實是讓她意外。
意外之餘又有些感動。
可將姿態放的如此低,可不就是給了別人施虐的借口?
果不其然。
「哼,」紅娟一聲冷笑,「大小姐風寒嚴重,難道不是你們這群賤婢照顧不周?」
「我…我們…」春桃是個老實孩子,一時間面紅耳漲不知如何開口。.
「鳩佔鵲巢,將我們大小姐趕往這濕冷柴房的可是紅娟大人!大人如今怎可信口雌黃?」見春桃吃虧,冬竹也跪了下來,聲音卻是不卑不亢,「冬竹無意冒犯紅管事,只求管事大人能救救我們小姐,奴婢二人什麼都願意做!若是小姐出了什麼意外,將軍回府大人定是不好交代的!」
「什麼都願意做?你二人去雪地里跪上三個時辰,說不定我會考慮稟告姨娘救救你們小姐。」紅娟言至最後,語調刻意拖長,一雙眼中儘是戲弄,趾高氣昂,主人相十足。
狗仗人勢罷了。
「宜人居的人似乎還輪不到紅管事來懲處。」還未等來兩人的答覆,床頭倒是發出一陣沙啞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正是穿書而來的徐幼安。
發燒在物資匱乏的朝代確實是大病,但有著現代人體魄的她卻是精神。
「誰在說話?」紅娟似是沒想到徐幼安會搭腔,腳步一個踉蹌,真是床上那人?她怎敢如此說話,莫不是被燒了腦子?
「自然是我。」徐幼安扶著床邊坐了起來,「紅管事,在嫡親小姐院中鬧事,是柳媚教你的規矩?」她咬重嫡親二字。
徐幼安身子坐的筆直,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紅潤的面色更顯氣色,一雙杏眼直勾勾的盯著她。
蘇國民風保守,對女兒家的管教十分嚴格。尋常人家的姑娘皆是不準出門的,將軍府這樣的大戶人家更是如此。徐幼安也僅在每年一度的國宴上露過面,卻因出色的容貌與水靈靈的大眼睛出了名。
巴掌大的小臉,眼睛卻大,睫毛長而濃密,瞳孔漆黑如夜。像是藏滿了心事的夜空,引人往裡探究。
「紅管事,你說呢?」
紅娟回了神,她跟隨夫人多年,見過的女子不說幾千也有幾百,竟會被一個半大孩子的容貌迷住。況且這番質問,細聽下來她倒真像個欺仆壓主的惡人。
「柳姨娘的名諱可是你叫的?大小姐怎的發個燒燒糊塗了,將長幼尊卑都忘了。」到底是跟著柳媚見過世面的,紅娟不過反應片刻又將話頭扯到了徐幼安身上,「大小姐如此不懂規矩,丟的可是將軍府的人,我這廂回去便讓姨娘給小姐找個教習先——」
「噗。」徐幼安一聲輕嗤打斷了紅娟說話,「狗急了會跳牆,人急了果真也是會口不擇言。如今我燒得厲害,紅管事不替本小姐找醫救治,竟只想著教我規矩。」
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兩個發愣的丫頭,眼睛里笑嘻嘻的,全是星星。「春桃冬竹,你們說好笑不好笑?我從小長大的府邸竟是這般「吃人」。」
兩個丫鬟驚呼,「小姐慎言。」
賤人,賤人。定是發燒發的神志不清了,竟然如此頂嘴。紅娟攥緊帕子,青筋突起,「小青,小菊,你們去將大小姐拉到雪地里跪上兩個時辰,不然她怕是不明白為何這雪這般白!」
兩個丫鬟早就習慣了紅娟如此做法,當下就要上手。
「誰敢!」徐幼安一雙柳眉倒豎,她杏目圓瞪,眼眸間是掩不住的火氣。
大小姐向來是逆來順受的,被指使做什麼便做什麼,哪裡擺出過這種兇狠的表情,兩個丫鬟一時愣住了,不知該聽誰的。
「小青,小菊是吧,你們二人覺得若是爹爹回府,會更偏向我一些還是紅管事一些,若是我出了任何意外,還有你們的活處?」徐幼安眼珠一轉,話語冰涼,有幾分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