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的定義
「哼，果然只是個紙糊的老虎。」葉菱月輕哼一聲，語氣說不出的囂張，這話聽在那些傭兵耳中卻如同勝利的宣言——他們贏了，他們居然贏了一頭靈獸！
眾人沉默了幾秒，繼而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逐月閣下好樣兒的！太厲害了，慶祝，一定要慶祝啊，少團長可是說過要請大家去碧雲酒樓的！」木九第一個叫了出來，聲音大的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有了木九起頭，其他人也都附和著讓傅子云請客，葉菱月聽著他們的話，不由得淡淡一笑，然而緊跟而來的卻是無盡的疲憊，一擊炙靈爆裂擊已經耗盡了她的體力。
眼中的景象都變得扭曲起來，葉菱月的身體輕晃了一下后直接從空中摔了下來！
「逐月！」傅子云眼神一變，忙幾步上前要去接她，卻有一道黑色的殘影劃過他的身側，冷厲的風颳得他的臉微微刺痛。在他趕到之前，一個人便停在了葉菱月要墜落的地方，伸手接住了因為脫力而昏過去的葉菱月。
眾人都因為這突然出現的男子愣住了。
那是一名極其俊朗的年輕男子，穿著緊身的黑色勁裝，銀冠束髮，眉宇間透出幾分堅毅與冷漠。他抱著葉菱月，冷冷的掃了一眼有些呆愣的眾人，語氣帶著一分寒意地開口了，「給我解釋一下，她為什麼會受傷？憑她的實力，完全可以從那頭劍齒虎的手下逃掉，她沒有和一頭畜生糾纏的理由。可是我趕來時卻看見她用了我教她的炙靈爆裂擊！她為什麼要用這種孤注一擲的招數？」
孤注一擲？那一招竟然這麼危險？傅子云愣了一下，眉頭輕皺了一下，「你是誰？」為什麼這個男子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這個炙靈爆裂擊真的那麼危險？而且……是他教逐月的？
黑衣男子冷冷的看了一眼傅子云，知道他是這群人的領袖，「秦沨，她的……護衛。現在，回答我剛剛的問題，或者，死。」
說到或者的時候，秦沨臉色驟變，眼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殺意！
他並不是在威脅他們，他是認真的！
這股壓力……他是靈宗師？而且……絕不低於七階！傅子云微抿起唇，並未因為秦沨的話感到害怕，只是越發的不明白葉菱月為什麼會只身前來，大家族是不會讓一個天才隻身犯險的。而且這個秦沨來得太突然了。「逐月是為了救我們才和這頭劍齒虎拚命。如果他走了，其他人便走不了了。」
「救你們？」秦沨眉頭一挑，他掃視了一圈四周，臉上多了一分不屑，「你們也配讓她去救？如果她因此受了傷，你們一定會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王爺絕不能容忍她出事。「逐月？……」他忽的留意到傅子云對她的稱呼，輕挑了下眉后也不多言。
秦沨不再去理會其他人，將葉菱月放下，從隨身攜帶的瓷瓶中倒出了一粒藥丸，看著葉菱月遲疑了一下后才小心地伸出手輕托住她的後腦，將藥丸塞到了她的口中，指尖卻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少女柔軟的唇。
他的手幾不可見的僵硬了一瞬，而後輕抬了下葉菱月的下巴讓她把葯咽了下去，這才又看向眾人，「你們可以滾了。」
「喂，你這個傢伙在擺什麼架子啊！逐月和我們是朋友，朋友間相互幫助不是很正常的嗎？」木九向來是心直口快，此刻看到秦沨這副表情自然覺得格外不爽，當下便叫了出來。
秦沨驀地冷下了臉，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意，「朋友？！你也配自稱是她的朋友？不過是垃圾傭兵團中的一個廢物……你也有那個資格？不想死的，立刻滾！」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不明白秦沨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生氣。他周圍籠罩著的濃烈的殺氣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再不走，這個人絕對會殺了他們！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是都沒有動。趙帆倒是想走，但他更清楚自己要是走了，以後肯定就沒法再呆在鐵獅傭兵團里了，遂只有焦急地祈禱葉菱月趕緊醒過來。他可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裡！
「你若敢動他們，那就是與我為敵。」淡淡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齊齊地看向說話之人，卻見葉菱月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冷冷地看著秦沨，似乎很不開心，「你來這裡幹什麼？是父親讓你出來找我的？」
「……是，家主很擔心你的安全。虛清谷雖然沒什麼高階魔獸，但是以你的性格，定會在路上惹出不少的麻煩……我沒想到我剛趕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幕——為什麼硬拼？那是頭五星靈獸，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你很清楚，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那又怎麼樣？我的事，你沒資格過問！」葉菱月冷冷地打斷了秦沨的話，「我不需要你來保護我，立刻回去！」
「如果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我只能說，我的選擇沒有錯。我的職責只是保護你的安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秦沨微垂下眼，語氣淡淡，「你沒有放縱的權利。」
「是嗎？」葉菱月冷冷地笑了，笑中還透出了一絲失望，「好，那我現在就以我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給我回去！當然了，你也可以像那個時候一樣，不理會我的命令，繼續履行你的『職責』。反正違抗我的命令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秦沨垂下眼，沒有說話，似乎因為葉菱月的話心情有些不好。
傅子云看著二人，心中隱隱明白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像普通的少爺與護衛。他不明白他們在爭論什麼，只是下意識的偏向於葉菱月，「逐月……」
葉菱月看向傅子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逐月，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可以跟我說一聲。我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我絕對會站在你這邊的。」傅子云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股子堅定的味道。
葉菱月愣了一下，繼而笑著沖他微微點了下頭。
秦沨抬起眼帘，看著傅子云的眼神微冷，「那邊的……你是想和我打一場嗎？」
很顯然，秦沨不開心，很不開心。他不喜歡傅子云說話的口氣，明明什麼也不知道，卻可以說的那麼堅定。只是一個大靈幻師而已，卻用那種語氣和她說話……
「你敢動他試試！」葉菱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秦沨的手腕，語氣冷的幾乎可以將人凍結。雖然剛剛使用炙靈爆裂擊讓她有些虛弱，但是她的眼神和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卻令她絲毫不顯弱勢，「你要是真想找人打，那就讓我來陪你打一場！」
秦沨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女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眼神冷然，抿起的唇角中透出幾分倔強與堅毅，似乎只要自己再有所動作，她便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秦沨不由得皺了下眉。
她出門到現在還不超過五天，認識這群人也不會有多久，但她卻為了這樣一個認識了只有幾天的人和他對立……那個傢伙……秦沨看向傅子云，抿起唇將傅子云打量了一下后沉聲問道：「你的名字？」
「他沒有告訴你的必要。」葉菱月握著秦沨手腕的手緊了緊，語氣沉沉。她很清楚，如果秦沨知道了傅子云的身份，鐵獅傭兵團絕對會遇到麻煩。這也是他的「職責」。
秦沨神色淡淡的收回了手，手腕處還殘留著少女掌心特有的溫度。他微微撇開頭，語氣變的有些不太自然：「你想的太多了，我還不至於和一個大靈幻師過不去。對他出手不過是在浪費時間罷了。我這次來是家主的命令，如果你執意要一個人去，我可以回去說沒有找到你。但……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不希望回去以後父親找我『談心』，我討厭被人背後捅刀子。」葉菱月眼神淡淡地看著秦沨，話語中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如果秦沨兩面三刀，她會真的生氣。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家主。」秦沨本已轉身，聞言卻扭頭看向葉菱月，眼神微黯，「希望你明白，你是家主的孩子，你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你不用特地來提醒我，」葉菱月冷下了眼神，「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秦沨轉身離開。他知道那樣說會讓她生氣，但他還是說了，或許是因為他不喜歡那個小子，所以才這麼說想讓那些傭兵明白他們根本不可能成為她的朋友。
傅子云垂下眼，葉菱月皺起眉頭想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卻不知該說什麼。秦沨的出現又離開讓氣氛變得有些僵。
「逐月，我想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很久之後，傅子云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其他人都看向葉菱月，他們也很想知道這名天賦卓越的黑袍少年究竟有著怎樣恐怖的背景。但他們明白這種時候應該選擇沉默，所以一個個的閉上嘴看著二人，心中為自家的少團長打氣。
這種時候他們只要在背後聽著就好！
「……這很重要？」葉菱月淡淡的反問。倒不是她不相信傅子云不肯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不想給傅子云帶來麻煩。南清帝國的人顧忌著她父王不敢明目張胆地對她下手，傅子云卻不同。
一旦被人知道她和鐵獅傭兵團的人有交情，鐵獅傭兵團必滅。
「不重要，」傅子云搖頭笑笑，「逐月，你是誰其實並不重要，反正你是我認定的朋友。我問你這個問題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認識真正的你。」
「我不能告訴你我的身份，但你也是我認定的朋友。」葉菱月認真的看著傅子云。
木九大大咧咧的叫了出來，「不管逐月是什麼人，我老九都歡迎你來我們傭兵團做客！」
一言出，其他傭兵也紛紛應和起來，「就是就是，歡迎逐月閣下來鐵獅傭兵團做客！」
「逐月閣下可不能嫌棄我們是傭兵啊！下次可要不醉不歸！」
「你有麻煩了。」傅子云看著葉菱月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葉菱月聳聳肩，「那有什麼？不就是喝酒么？反正今天是你請客，就今天，不醉不歸！」
傅子云沒料到她會坑自己，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時耳邊便響起巨大的歡呼聲。
「好！逐月閣下好樣兒的！」
「你一點也沒有那些貴族少爺的架子，卻有著令人折服的氣質……」傅子云笑看向葉菱月，「逐月，你真的很特別。」
葉菱月聳聳肩，滿臉的不在乎，語氣卻是認真的，「高貴不在於的身份或血統，而在於心。」她伸手按了按自己心臟所在處，忽而一笑。
傅子云愣在了那裡。
高貴不在於身份或血統，而在於……心？
不僅僅是傅子云，原本喧鬧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一群人看著葉菱月，反覆咀嚼著她的那句話。
在這個由出身決定身份的地方，卻有一個人說出了這樣的話。而他們非但不覺得這是一個笑話，反而覺得那樣震撼。就好像……有人在你的心中點燃了一把火，一把名為反抗的火！
沒錯啊，他們傭兵同樣有自己的夢想，他們為什麼要忍氣吞聲？那些貴族的少爺小姐們又沒有比他們多出什麼！
「……逐月，我剛剛還在想你是不是三大家族的人，現在看來我是猜錯了。」傅子云盯著葉菱月的眼睛，目光灼灼，「三大家族根本教不出你這樣的存在，你在我們心中點燃了一把火！」
葉菱月不太自在的避開了傅子云的眼神，總覺傅子云看她的眼神太過火熱，讓她全身都不自在，「我只是說出你們心裡想的卻不敢說出來的東西，沒什麼大不了的。」
「逐月，你知道嗎？你給人的感覺像是風，又像火。瀟洒肆意……好象沒有什麼能絆住你前進的腳步。我想……總有一天你會站在這南清之巔，俯瞰這片土地……那畫面一定讓人銘記一生。」
是啊……這少年俯瞰眾生的畫面一定很美，美的張揚，讓人永生難忘。
傅子云忽然很想看到那幅畫面，心莫名其妙的因此微微顫動，好似有什麼要破繭而出。
「不，」出乎意料的，葉菱月輕輕搖了搖頭，但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人為之震撼，「我不會站在南清之巔的。而是……站在這大陸的頂峰。」
她的目標可不只是一個南清啊……她的心，遠比那……還要大得多！
傅子云看著眼神張揚的葉菱月，心猛地一顫。這樣張揚肆意的黑袍少年……真的震撼人心！他竟覺得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忽然好想看看他面具下的臉……定然是俊美無儔的吧？傅子云怔怔地想，有些反應不過來。
「逐月，你好像是指引他人的神。」傅子云回過神來，笑著說道，以此來忽視自己不規則跳動的心。
葉菱月聳聳肩，語氣懶懶，「我可不是什麼神。傅子云，你的神應該在這裡。」她伸手點了點傅子云左邊的胸口，換上了一副認真的口氣，「在你的心裡。」
「在我的……心裡？」傅子云有些發愣。
葉菱月點了點頭，「對，就在你的心裡。記住，沒有人可以掌控你的未來，除了你自己。傅子云，你才是你自己的神，真真正正的……神！」
「我才是……掌控自己命運與未來的……神？」傅子云呢喃著問葉菱月，也是在問自己。
葉菱月點了點頭。
她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每個人都是掌控著自己未來與命運的神。
每個人都可以成為神——天才也好，廢物也罷，那些都不重要。在一顆炙熱的心面前……沒有什麼會成為自己的阻礙！
傅子云看向葉菱月，眼中流淌著實質性的光，「逐月，你……」
一個「你」字之後，他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了。葉菱月只是看著他淡淡而笑。她看得出來，傅子云本對修鍊無心，否則他現在不該只是一名九階大靈幻師。他可以達到更高的地方。
她不介意去做那個點燃他的人。去……
喚醒他心中沉睡的神！
神，將由她葉菱月，給出真正的定義！
「你想成為靈皇師嗎？」葉菱月開口問道，語氣平靜的彷彿在問「今天一起吃個飯怎麼樣」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靈皇師？」傅子云徹底怔住了。葉菱月那副平靜的神色讓他覺得他剛剛是幻聽了。
不止是傅子云，其他人也都覺得自己幻聽了。
靈皇師，她說的可是靈皇師啊！靈皇師在南清帝國可是頂尖強者啊！整個南清的靈皇師加起來可還不超過三百人！而且，幾乎沒有小勢力中的靈力者可以達到靈皇師的境界！
但現在，她卻說出來了，說的那樣的輕鬆，那樣的無所謂。令他們覺得……那個原本不可觸及的高度自她口中說出來之後，就變得不是那麼遙遠了……
他們……同樣可以成為靈皇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