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邊的誘惑

第四章 身邊的誘惑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

相留醉。

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1919年,乙未年。

春天的白虎山坡上開滿了鮮花,花叢中一對青年男女並肩而坐,面向山坡下的村子。

「鶯初解語,最是一年春好處。」

「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女子輕聲朗誦著詩句,話語中透露出淡淡的憂傷。

男子嬉笑著接道: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女子臉上卻滿是正經,看著男子說:

「文林哥,如果一輩子就這樣每天陪著你,看著晨霧中的花悄悄而開,看著餘暉下的夕陽慢慢落下,那該多好!」

剛剛還滿面笑容的男子,此時卻一臉惆悵。

他沉吟著說:

「英子,你我出身不同,家庭條件也相差太大,我們難有結果的!」

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倆就像馬車的兩個軲轆,無論走多遠,還是隔的那麼遠!」

這倆人正是劉文林與劉英,他們已經從懵懂的少年少女長成熱情奔放的青年男女。

這幾年劉文林白天在劉老爺家做工,晚上回家苦讀書本,孫夫子的線裝書被他讀了幾個來回。

人也長得比老爹大龍還高。

也許是從小就沒間斷過讀書的緣故,豪放中還略帶幾分雅氣。

英子也出落成一個明眸皓齒的大姑娘,稚氣早已脫去,成熟的神態經常讓人覺得她超過了實際的年齡。

從青梅竹馬一路走來,從情竇初開,到花樣年華,兩人的心隨著年齡的成長越靠越近。

英子悠悠輕嘆,不知說啥。

文林繼續說道:

"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你知道是什麼嗎?"

英子低聲答道:

「知道,你我都姓劉!」

「不錯,中國的幾千年禮教就橫在我們前面,我倆即使感情再好,也推不開橫在我們面前的這座大山。我們雖然不是至親,但是畢竟同根同族,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傷風敗俗,是十惡不赦!」

英子突然一把抱住文林,帶著哭聲說道:

「我不管,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嫁!我倆如果不能結合,我寧願出家當個尼姑,也不會嫁給別的男人!」

文林也緊緊抱住她的雙肩,輕輕吻著她的秀髮。

半晌,英子突然抬頭說:

「文林哥,你帶我走吧。你即使帶我去天涯海角,過著尋常夫妻的貧賤生活,我也絕不後悔!」

文林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村落,似乎看到母親已經白了一半的頭髮,和佝僂的身子。似乎看到父親遍布皺紋,滿面滄桑的老臉。

他做夢也想與英子在一起,可是現實卻時時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無所適從。

他略帶歉意得對英子說:

「暫時說這事還為時過早,家裡的父母這一關暫時也過不去。等等再說行不?」

英子無奈的嘆口氣,不再言語。

劉老爺家地里有活的時候,文林就去地里幹活。

農閑的時候,就在老爺家前後院做打掃衛生,挑水,喂牲口等雜活。

太陽剛剛偏西,文林挑著兩隻水桶給後院的水缸裝滿了水,剛剛轉身要走,突然看到二少奶奶站在她門前向他招手。

文林放下扁擔,走過去問道:

「二少奶奶啥事?」

閆氏雖已過不惑之年,可是天生風姿,又在風月場所滾爬過,並且善於打扮,舉手投足間滿是風情,像極了南山坡上搖曳的狗尾巴花。

「我剛才在屋裡看見一隻大老鼠,林子你來幫我捉一下。」

文林嗯了一聲,跟著閆氏走進了正屋。

劉長財與閆氏住的是西首的三間房子,一間正房,左右各有一間卧室。

閆氏掀起門帘,帶文林進入東面的房間,這也是她與長財的卧房。

靠北支著一張好大的雕花紅木大床。

閆氏指著床說:

「老鼠鑽進床底了。」

文林彎下腰來,想伸頭看看床底。

突然,香氣撲鼻,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文林一瞬間有些眩暈,不知是香水味的刺激,還是因為血往上涌。

靜了一下,漸漸恢復了清醒。

他用手掰著身前的兩隻手,低聲說道:

「少奶奶這可使不得!」

兩隻手臂摟得更緊了,文林感覺脊背在一團軟綿綿東西的擠壓下變得有些發熱。

身後傳來閆氏嬌滴滴的聲音:

「長財那個死東西好長時間沒回家了,他肯定在外面又勾搭上哪個死女人了的了。你嬸子我也是如狼似虎的年紀,不想就這樣白白老去!」

胸部使勁蹭了蹭,聲音變得更溫柔了:

「今天只要答應了我,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不但不會讓你干累活,還會經常給你些好處。」

她所謂的好處,也不知是錢財還是肉體。

文林也懶得去理解。

雖然與英子有過肢體接觸,可是面對一個女人風情萬種的誘惑還是第一次。

他真的有些動心了,甚至感覺身體的某個部分發生了變化。

突然,英子含情脈脈的眼神出現在腦中。

渾身一個激靈,出了一身的冷汗。

用力掰著閆氏的雙手,一邊說:

「二少奶奶,我們這樣做如果被老爺和二少爺知道,會打死我的!況且,老爺對我家一直不薄,我可不能做對不起他們的事啊!」

閆氏不依不饒,聲音有些急促地說道:

「今天他們都不在家,下人們又都在前院,只有老太太一人在東屋,她一般沒事也不出門,沒人知道的!」

聲音轉而變得乞憐:

「答應我這一次,以後保證不會再找你!」

那雙柔臂還是被文林無情分開了。

文林滿臉通紅,低聲說:

「二少奶奶對不住了,我們這樣真的不合適!」

說完繞過閆氏,急急走出門外。

只留下閆氏傻傻立在房中。

就像南山坡上剛剛綻放的妖冶野花,被忽然而來的風霜掃過一般,可憐又可悲!

劉文林好幾天都沒再去後院,他真的怕見閆氏。

他覺得閆氏可憐,同時也怕她氣急敗壞下的報復。

二少爺劉長財雖然不務正業,但是機緣巧合,一個曾經與他一起「踢寡婦門,挖絕戶墳」的「拜把子」兄弟連冬青,因為親戚在省里做官,搖身變成了臨朐縣的警察局長。

劉長財跟著沾光,也做上了警察局的一個小隊長。

因為劉老爺威望較高,被鄉里任命為劉家村的保長。

兒子在縣警察局當官,老子在村裡做保長,就憑這兩條,文林也不敢招惹那個發情的女人。

最關鍵的是,他與英子彼此心心相印,曾經暗自發誓,這輩子也不會做對不起英子的事。

雖然前程未卜,至少不能對不起英子的一片痴情。

活計不多,大龍與文林早早收工回家,玉珍一邊做飯,一邊打著招呼:

「今天回來的早啊。」

大龍嗯了一聲,蹲下來倚著房門抽起了旱煙。

玉珍一邊忙活,一邊嘮叨:

「文林今年十八歲了,成大小夥子了,你爺倆抽時間把南邊的那兩間房子收拾收拾,好留給林子娶媳婦。」

大龍還是嗯著,文林說:

「娘,我看這事不急。」

「東邊老凳子家的二牛比你還小一歲,今年剛過春節人家就把媳婦娶來家了,年底說不定還能生個大胖小子呢。」

「老凳子」本名劉喜,因為長得矮矮壯壯的,村裡人就給他起了這麼個外號。

玉珍嘴巴沒閑著:

「明天我就去找鳳蘭嫂子,讓她給你介紹個姑娘,好好挑挑,撿俊的說。」

鳳蘭是大龍本家的嫂子,平時沒事就東家走走,西家轉轉,也經常會到附近的村裡溜達,專門幫人說媒。

文林沒吭聲,腦海中又出現了英子的身影。

今天在縣裡管理布莊的大少爺劉長發回來了。

晚上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的時候,他說:

「省城新辦了女子學堂,我想把英子送過去上學,上個三四年學,畢業后做個教書先生啥的,現在城裡女子做教書先生的多了去了,總比一輩子窩在這個小村裡強。」

看大家沒有人反對,繼續說道:

「小傑和小亮,這兩年一直呆在我身邊,倆孩子頭腦聰明,手腳又勤快,以後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他倆就再不出去上學了,繼續跟我學做生意。」

老爺劉富貴和英子媽王氏,二嬸閆氏都覺得合適,一齊應和著。

英子抬頭道:

「省城那麼遠,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去。」

長發說:

「我把你送去,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你放心,我也會經常抽空過去看你的。」

老太太心疼孫女,趕緊說:

「不想去就不去吧,女孩子家哪裡有跑那麼遠去上學的。再說了,年齡也老大不小了,該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前幾天,鳳蘭還過來,說北邊藤各庄張秀才家的大小子比英子大一歲,在縣裡幹活,據說經常能看到縣長,也算是縣長身邊的紅人,她說那孩子以後會有大出息。」

老太太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再說了,張秀才家底也比較殷實,人家只比我們家強,不比我們差。」

老爺劉富貴也附和道:

「嗯嗯,張秀才家也算是書香門第,祖上在朝廷里做過官。」

英子心中五味雜陳,眼瞅著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跟爹去省城上學,要麼在家待嫁。

腦海里又出現文林的身影,心中盤算著:去省城上學,還有時間迴旋,如果呆在家中,估計很快媒人就要上門。

她看著老太太說道:

「奶奶不用急著給我找婆家,我還是去省城上學吧,像爹所說的那樣,等上完學以後,找個工作,然後再考慮嫁人的事。」

老太太說:

「一個女孩子家,幹嘛非得拋頭露面出去幹活,嫁到婆家后,有吃有喝的,哪裡用得著你掙錢養家啊!」

英子回道:

「奶奶你從沒出過我們這個村,不知道外面的變化有多大,現在外面的女人很多人都出來工作,掙錢養家。你是老眼光了。」

二嬸閆氏也幫腔道:

「英子說的不錯,我聽長財回來說,他們警局裡就有女人工作,縣政府里女人工作的更多。」

說著語調一轉,繼續說道:

「再說了,外面的世界那麼大,小白臉多了去了,俺家英子出去后可別挑花了眼哦。。。。。。」

一邊說,一邊吃吃笑著。

劉老爺狠狠白了她一眼。

她急忙咽下後面的話。

長發說道:

「英子既然想出去上學,我看就隨她意吧,過兩天就跟我一起走。」

大家也不再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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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酒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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