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賦異稟
江水遙身子在林間翻滾,他甚至懷疑柴闕在落地時是特意選的位置,順著山坡滾了一路,卻也沒有半點到頭的跡象。
他沒有伸手抓住樹桿阻止下滑,尖石與乾枯的樹枝割破袍子,前些天與狼妖相鬥時的傷口盡數崩裂開來,更有一些細刺透過繃緊的皮膚嵌入肉中。
江水遙一路緊閉眸子,鮮血揮揮洒洒淌了一路,終於在滾了將近一炷香后,緩緩停了下來。
江水遙尚未起爬起身子,柴闕聲音已經從山頂傳開:「你眼前那塊巨石,給我背上來!」
「你大爺!」江水遙破口大罵了一聲。
足有半個院門大小的石頭,又豈止百斤重量?何況巨石深入泥土,單憑把它從土中鬆動出來,就得費掉不少力氣。
江水遙忍著劇痛繞著巨石轉了幾圈,仰頭喝道:「我怎麼把它弄出來?用手刨?」
「用手刨!!!」
柴闕言語間夾雜著濃濃的嘲諷:「十指連心,指尖之痛更尋常疼痛來得更為深入骨髓。再者鍛煉鍛煉手上力道,也好讓你日後握劍更穩一些。」
「......」
直至深夜,江水遙這才背著巨石爬到山頂。柴闕如同鬼魅一般無時不刻的盯著江水遙一舉一動,但凡有半點懈怠,立馬便從山頂傳來一聲聲喝罵。甚至偶爾揮出幾鞭,隔空打在江水遙身上。
「嗯,是塊頑石。」
柴闕絲毫不理會恨得牙痒痒的江水遙,撫摸著巨石若有所指。
「你大爺的。」
江水遙狠狠罵了一句,卻見柴闕身形已是繞到自己身後,緊接著一隻枯瘦的手掌柔柔拍在後背,潛入肉中的細刺瞬間被震飛了出來。令江水遙奇怪的是,這期間並未有半點疼痛,反而感覺數股暖流從柴闕掌中傳出,正無聲的溫潤著全身傷口。幾息時間,江水遙全身傷口已經結了痂,不再如前番一樣血肉模糊。
「這便是靈力。」
「靈力之途除卻與人相鬥,對普通人亦有療傷的效果,但治療的若是修鍊之人,效果便不好說了。」
「來吧!」柴闕朝後一站:「用你的身體把這塊石頭打碎,煉體便算完成了。」
江水遙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柴闕:「我可以用牙咬么?」
「也可以,牙口好吃啥都香!」柴闕盤腿凌空而坐,笑道:「就是老夫不會補牙。」
「糟老頭子!」江水遙嘀咕一句,朝巨石猛然一揮,頓時痛得齜牙咧嘴。
嘭!
嘭!
嘭!
江水遙每次雙拳打在巨石之上,腳下便會傳來一絲震動之感。寒衣出生的江水遙本就也練出一身力氣。奈何肉體凡胎,不過一炷香時間,雙拳已是鮮血淋漓。
「讓你滾下山去,是磨你軀體;再將巨石背上山來,是練你雙足。修鍊一途,你將會面對的困阻更是無法預料。種種艱難,當如今日一般,方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柴闕口出箴言,一字一字敲在江水遙心頭。箴言之下,江水遙那副頑劣的態度逐漸收斂,儘管雙拳已露出白骨,仍是片刻不曾停歇。
柴闕坐於虛空,時不時拂掌送下一絲靈力注入江水遙體內,以維持他最基本的體能。其實在他剛才摸著巨石的那一瞬間,便已悄悄用靈力改變了巨石屬性。換句話說,單憑人力,已是無法擊碎巨石,除非江水遙軀體已到了極限,才會隨之碎裂。
春風陣陣拂過山谷,涼爽的夜晚悄然過去。旭日初升之時,柴闕見江水遙毫無停手的模樣,旋即又閉上雙眼。
第三日,當再一次日落西山之時,習慣性朝江水遙輸送靈力的柴闕猛然驚醒。
「魂體?」
不知何時,江水遙頭頂竟出現一道虛影,與柴闕相對而坐!
「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凡武皇鏡以下武者,若是人魂分離便已說明斷絕了生息。但柴闕清晰的看見,江水遙實體緊閉著雙眸,仍在斷續的揮拳,儘管行動已是十分遲緩。
柴闕試探著再度將靈力輸送到江水遙體內,靈力剛從掌心流出,江水遙的魂體竟是猛然生出一股吸力,將靈氣硬生生的吸了過去!
「好霸道的靈魂體!」
柴闕一驚,被吸過去的靈力在江水遙的魂體全身流淌了一周,最後又化作零星光影,盡數撒在江水遙實體之上。下一瞬,江水遙實體的雙眸再度睜開,揮拳也逐漸有了力道。
「真他娘的是個怪物。」
柴闕忍不住低聲爆了句粗口,當下也不敢像前番那般休閑,整個人停滯虛空,密切關注著江水遙的一舉一動。
一夜轉眼再度過去。
柴闕神情凝重,在他的認知範圍內,煉體時能堅持了三日以上的,不過十來人而已。但從現狀看來,江水遙卻遲遲沒有結束的現象。
從第五日開始,江水遙頭頂漸漸傳來雷鳴之聲。柴闕臉色一變,南承州多年春風,即便有滾滾春雷,也只會在年末那日才會出現。眼見江水遙行動再度遲緩,柴闕不得不再度輸出靈力,但這一次,以他悟意鏡的修為竟也能感覺到江水遙魂體對他體內靈力的拉拽之感,如同抽絲剝繭一般,一道細微紅芒順著靈力直直衝進柴闕掌心,隨即瘋狂吮吸起來!
「究竟是什麼怪物?!」
柴闕心頭大駭,另一隻手急忙按在紅芒閃爍之處,緩緩將其從體內逼出。在紅芒退出體內的那一瞬,江水遙的魂體猛然睜開眸子,雖是口不能言,但眼中分明流溢著無盡哀求。
柴闕深吸口氣,從腰間掏出一枚玉瓶嘆道:「小傢伙,並非老夫不願給你靈力,實在是你這魂體太過霸道了。這裡有十顆源聚丹,你可將其靈氣盡數吸去。到時靈力用盡,便算你此次煉體結束了!」
魂體的江水遙輕輕頷首,算是以表感激之情。
瓶塞拔開之後,紅芒瞬間竄入瓶中一陣攢動,隨即便像領頭羊一樣,牽著這十顆源聚丹緩緩飛向江水遙魂體。
每有一顆源聚丹沒入江水遙魂體,那虛無的身子似是便殷實了一分,而柴闕老臉更是忍不住的扭曲一分。這十顆源聚丹,已是接近掏空了他一半的家底!
「奶奶的!究竟是什麼怪物?」柴闕再次無奈一嘆。
行走江湖數百年,卻從未聽說有人在煉體之時便能有此般異象的。
整整七日,江水遙魂體終於將那十顆源聚丹的靈力徹底消耗完畢,亦隨之化作一團亮光,緩緩沒入江水遙體內。也是在那一瞬間,巨石轟然炸開。
江水遙渾身顫抖,斷斷續續的問道:「老東西,這煉體可算結束了?」
「結束了。」柴闕輕聲應了一句。
這幾日時間,他似乎緩緩適應了江水遙此次煉體帶來的震撼。卻不知為何,此時柴闕看向江水遙的臉色有些複雜。江水遙咧嘴一笑,身子搖搖欲墜,蒼白的軀體如同一朵雪蓮似的在滿地碎石中掙扎著綻放。
柴闕當下伸出雙手輕輕一探,一股柔和之力把江水遙抬到自己背上,兩人身形再次從原地消失。
半空中,江水遙說話已是顯得十分費力,卻還是努力保持著腦中的最後一絲清明,咬牙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先帶你修養幾日,再去注靈。」御空而行的柴闕嘆了嘆氣:「別說話了,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許是柴闕凌空飛行的速度太快,江水遙只覺得迎面吹來的風竟帶有几絲冰冷。就如古書中說的那般,是寒冬里的風才會有的感覺。
趕了整夜的路,柴闕速度逐漸放緩。身下是一片山谷,百花爭艷,繁星似的點綴在翠綠的草坪上。柴闕在方圓數十里盤旋了一圈,見並無異樣后這才帶著江水遙落在地上。
山谷東邊豁出一道開口,沒過多久,一縷陽光已從天邊透出,徐徐照在山谷之中。而眼下的柴闕卻是沒有太多心思去欣賞旭日初升之景,眼見昏睡著的江水遙仍在斷斷續續的呢喃著養父養母的名字,柴闕牙關一咬,身形消失在原地。
「嗯?爹?」
三日後的中午,昏睡中的江水遙猛然驚醒。
抬眼四處望去,除了不遠處的閉目修鍊的柴闕,再無他人身影。江水遙微微頹然的站起身子,煉體成功帶來的興奮被方才的失落衝擊得煙消雲散。
或許是幻覺吧!
江水遙輕嘆口氣,緩緩走到柴闕身旁,問道:「煉體已完,接下的來便應該是注靈了吧?」
「你可知道,這世上除了修鍊武學以外,尚有鍊師一說?」
「鍊師?」
「對。」柴闕站起身子,解釋道:「雖說大多武者修鍊皆是以靈力作為支撐,但畢竟每個人的體質不同,世上就有那麼一類人,他們除了依靠靈力修鍊之外,還能催動靈力煉丹煉器,這樣的人,便是稱為鍊師。除卻尋常生活器物,其它東西盡可分為下九品、上九品、珍九品、愚九品、絕九品、無極四品共計四十九階,有了品階的東西,便是需要動用靈力才能成的。鍊師一途,等級區分正以所能煉成的物品相應。譬如煉出上三品丹藥,便是需要上三星鍊師,煉出珍七品法寶,便是珍七星鍊師。。。」
「與我何干?」江水遙聽得不耐煩,揮手打斷道。
「怎會沒有關係?你可知道,你在煉體之時曾魂體出竅向我求救,為此老夫搭上了十枚聚源丹才把你救了回來!」
「狗屁!」江水遙一下子蹦了起來,罵罵咧咧的喊道:「你將我救回來,只怕是到時候無法向江闊海交差而已。我答應你踏上修鍊一途,只是各取所需,你拿你的東西,我救我的爹娘。至於什麼鍊師,我不感興趣,也不會感興趣!」
「你!!!」
要不是江水遙煉體出現異象,還花了整整十枚源聚丹,柴闕恨不得一巴掌把江水遙拍成肉泥。
緩了許久,柴闕才冷聲道:「昨日我已去過江家,江闊海因為蕪城之戰而暫時不得脫身,考核推到半年以後。注靈之法須藉助門派法陣,天江城西北兩萬里有一處宗門遺址,早已荒廢近百年,老夫看看能否藉助那殘缺的法陣替你注靈!」
柴闕再度拎起江水遙御空而上,聲線冰冷道:「比起三個月來說,半年時間已是多出一倍!到時候你真能達到劍君鏡,你活,你爹娘活!若是達不到,便休怪我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