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義莊
沈放恍然的點頭。
這個世界早就廢除了停靈的習俗，人死了屍體馬上由城防夜軍接管，喪事火化一條龍，兩個時辰包打一切，結束后準時還你一壇骨灰，你是抱回家哭喪也好，找個地方草草掩埋也罷，反正屍體不能私藏瞞報，一旦發現便是重罪。
這時，義莊內傳來干啞的聲音。
「來了，來了，天老爺不高興，今個又送來了幾個苦命人呦~」
開門的是一個枯瘦老頭，只見他眼窩深陷，皮膚暗沉，臉上長滿老人斑，整個人顯得無精打採的，長了一副小孩見了準會被嚇哭的模樣。
「哦，原來是小李大人，你來我這邊是有什麼吩咐吧。」老頭有些意外，然後雙手習慣性的背在身後，自顧自的就往義莊內走去。
聽到對方的稱呼，李虎趕忙笑道：「莫老您就愛開玩笑，您叫我虎子就成了。」
更夫是巡夜人體系的最底層，雖然官職上比不過巡夜人，但這位老人幹了一輩子了，資歷之老絕非一個巡夜人後生仔能撼動的。
「跟上。」李虎朝沈放打了個手式，然後快步追上老頭，客氣的說道：
「莫老，這小子麻煩您調教一下，我們隊長說了……」
「放屁。」被稱作莫老的老頭粗暴的打斷李虎話頭，然後低聲罵道：「我都一把老骨頭了，徐治那小子還想折騰我，是不是嫌我活得長了。」
李虎受了夾板氣，高大寬闊的腰背彎得更低了，賠笑道：
「莫老說的哪裡話，我們徐隊長巴不得您永遠別死呢，他曾經說過：奉狐城西莫東王，有您二位老人家在，城裡就亂不了。」
「停停停，別給我灌迷魂湯，姓徐的那個臭脾氣我還是清楚了，他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莫老負手停步，回頭望了望沈放，目光陡然如鷹隼般銳利，重頭到腳審視了一番。
沈放也趕緊站好，有種找工作面試的忐忑感。
莫老沒看兩眼，搖頭道：「這小娃娃油頭粉面的，穿著打扮還文縐縐的，不會是個讀書的娃吧。不教不教，你們上哪裡找來的野蔥，巡夜人不是靠臉吃飯的，讓他趕緊走吧。」
莫老厲聲說完，再度邁步向裡面走去。
「……」沈放嘴角勾起弧度，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聽了這一番評價他沒有生氣，至少人老頭還肯定了他的相貌，反正是巡夜人求著他學，搞定這老頭的事情自然用不著他操心。
果然，莫老表示對沈放沒興趣后，李虎率先著急了，他趕忙附耳上去，低聲對莫老說了一些話。
沈放站在原地，看著兩人在幾米外竊竊私語。他微微偏頭，閉上眼睛側耳聆聽。
對，就是聆聽……我耳力過人，總不能怨我偷聽吧。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只聽李虎說道：
「莫老，這小子是上面欽點的，您不教我可就丟給城東的王老了。」
「你說什麼，這娃娃是上面欽點的？？？你可別編瞎話來騙我，我還沒到耳聾眼瞎的那一天。」
「哎呦，晚輩斷斷不敢瞎說。這小子在術法方面的天賦極高。隊長都給我們下封口令了，這消息若是傳出去，石井、沿都兩個鄰城的同行怕是要來搶人了。」
「當真？幾十年前奉狐也出過一個欽點的苗子，當時讓王遠山那個老王八蛋撿了便宜，屁大點事吹了半輩子，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
「要不您在看看？」
「嗯，是得再看看。」
……
一字不落的聽完兩人的對話，沈放心中偷著樂，臉上還得裝著一本正經的模樣。
莫老與李虎開完小會，前者一臉嚴肅的轉過頭來，目光嫌棄的看向沈放，「你這位李師兄向我饒情，你得念他的好，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沈放心中好笑，臉上仍是一臉苦悶的表情，他向兩人作揖道：「多謝莫老、李師兄不棄，麻煩了。」
莫老擺擺手，示意沈放無須多禮。他捋了捋袖口，頗具高人風範的說道：
「你試試跳上去，我先看看你根基如何。」他指向義莊的屋頂，便要沈放往上跳。
這屋檐離地最少三米，沈放就算藉助身高臂展也是夠不到的。於是他只能收回目光，坦白道：「小生辦不到。」
「什麼？躥高走低的本領都沒有，就這也想當巡夜人，滾吧，我教不了。」莫老脾氣暴躁，氣的口沫橫飛。
「哦，小生告辭。」沈放說走就走，做人要有骨氣。
「嘶……莫老，欽點欽點~」李虎急得在旁邊連聲提醒道。
「等等，躥高走地不會也罷，只要有一副好根骨，三伏三九苦練一番，自然也要得。」
沈放憋笑停步，任由莫老在身上又掐又捏的「摸根骨」，一副你愛要不要的樣子。
「差極、差極，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弱質書生，這底子稍有磕碰就完蛋，練哪門子功。」
「既然如此，小生告辭。」沈放乾脆利落的拂袖而去。
「欽點，欽點……」李虎化身復讀機，但這一句話正好就戳在莫老心窩子上。
「莫急，根骨差些也不打緊，好好調養一番也就是了。」莫老滿面愁容，見沈放仍是不管不顧，快要走出門去。於是心下一狠，「湯藥費我出~」
沈放心中一動，收回跨出門檻的腳，笑盈盈的走回，真誠的拜道：「多謝老先生厚愛。」
莫老嘴角抽了抽，這種又愛又恨的體驗是怎麼回事？感覺你在CPU老夫……
「你就告訴姓徐的，這娃娃就留在這給我打下手，一個月後還他一個……」莫老恢復了嚴肅的樣子，嫌棄的看了沈放一眼，繼續說道：
「一個月後，還他一個四肢健全的人，保准他使的順手。」
「……」沈放沉默。
「如此便好，那晚輩先回去休息了，夜晚還有許多巡夜差事。」李虎準備告辭離去。
「你也等等，這個東西你收下罷。」
沈放見莫老遞出一個小包，李虎見后表情欣喜，再次告辭一番，方才退出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