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塵埃隨風散去

中年警官堅持這件事與冬生無關，但爸爸強烈要求要知道調查的進展，並記下兩位警官的電話。

這串數字刻在我的腦海里。

校長打來電話詢問情況，並提出如果有需要冬生可以保留學籍多休息一段時間的建議。

冬生表現得很好，能夠給出小傑被捂住口鼻的驚喜，我看到了念警官咬住這條線索鍥而不捨的眼神。

如果不切斷與念警官的聯繫，也許我們可以從他口中知道更多。

但我對冬生的眼淚感到恐懼，我害怕冬生會隱藏自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異變。

我決定先從我能做的開始。

爸爸已經在今天早早去上班，我在下午借口去學校，準備偷偷溜到海邊把冬生留在小房子里的所有東西帶回來。

那方向順路經過鋼琴教室，在下著小雨的路上，我那雙平時偷瞄人試卷時從來看不清的眼睛卻在這時好得出奇，老遠就瞥見蹲在路邊的胖虎的大個頭。

我連忙停下車跑過去喊他。

是雙眼通紅的胖虎，他叫我的名字，捂著臉嗚嗚嗚地哭，像極了森林中貓頭鷹的聲音。

那天我得知了童童的腿不能走路的消息，胖虎也得知了那個被殺死的小男孩的新聞里還有個倖存者冬生。

「我沒有辦法再幫童童了。」我想儘可能語氣可憐一點，可每個字吐出來，顯得那麼平靜又殘酷。

胖虎看著我，捏緊拳頭。

我想趁著天黑之前回到家，這樣媽媽才不會為我著急，於是我系好雨衣，跨上自行車。

「你能眼睜睜看著童童死掉嗎？？！」胖虎在背後質問著，「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我討厭大聲說話的人，這讓我覺得很沒有禮貌。

我轉過頭，問他：「你不是他哥哥嗎？你不是一直都在眼睜睜看著她死掉嗎？你要我做什麼？我能讓欺負童童的人消失嗎？比起我們來更殘忍的不是你嗎？」

胖虎語塞，因為生氣和悲傷他的臉像顆番茄。

「對不起。」我說，「真的對不起，我家已經沒有精力去照顧其他小孩了。」

雨開始下大了，打在雨衣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我連忙騎車往前去，留下胖虎一個人站在路邊，顯得異常落寞。

可憐的胖虎。

樹林里升起水霧，為了防止踩出深腳印，我選擇有落葉多的地方走著。

木屋裡透著一股發霉的味道，我帶上媽媽用來洗碗的乳膠手套，從海水衝過來的小水塘里打來一桶水，將地板洗乾淨了去，把冬生留在這裡的剪刀，美工刀，圖紙以及一些細碎的工具全都裝進塑料袋放入書包里。

老鼠的屍體總是被我們丟入樹林，不知道是什麼動物會吃得乾乾淨淨，現在還剩那桶裝著擁有青灰色眼珠的魚屍體的桶。

可能已經腐敗得不像樣，鮮花變成了褐色，肉身被蛆蟲取代。

我深呼吸，雨中甜甜的氣味讓我喉嚨變涼。

我捏緊拳頭，指甲透過手套讓我手心生疼。

終於我吞下口水，揭開了蓋子，裡面有黑影飛速咬過來，我連忙扔掉蓋子，定睛一看，桶裡面有一隻黑色的小蛇，此時正揚起頭，用冰冷的眼睛盯著我。

桶里的魚不見了，只剩下褐色腐爛的花朵。

它黑色的蛇信在升吐。

我與它對視了很久，握緊手裡的蓋子，腦子裡飛快思索要不要用蓋子摁死它。

而蛇毫不在意，轉頭往黑暗的角落裡去了。

我放下蓋子，差點腳軟坐在地上，打開雨衣，裡面汗濕的熱氣冒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雨衣隔掉溫度的原因它沒有攻擊我，我連忙再次穿好，朝它消失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是不是你總是幫冬生處理掉動物的屍體，但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沒有咬我。

直到天黑下來我才回到家，冬生打著傘站在門口，看到我時連忙往這裡跑過來。

「姐姐，你怎麼比平時晚啊，我嚇得心臟都要跳破掉了！」他連忙給我撐傘，「今天上學怎麼樣啊？老師講課你會不會都聽不懂了？」

「噓，」我停好車跟他一起往門口走，「我去海邊了，我把你留在那裡的東西全都帶了回來。」

「你頭髮都濕了，我去給你拿毛巾。」冬生並沒有急著要他的那些小玩具，而是往房間里跑去，拿來毛巾幫我擦頭髮。

「哎呀，怎麼搞成這樣呢？幹嘛不坐地鐵呢？媽媽來接你也行啊，看看這濕的，我給你去煮薑茶。」媽媽從廚房裡探出頭責怪道。

「沒事的啦，媽媽。」我揚起笑容，聲音被冬生打開的吹風機淹沒。

他幫我吹著頭髮，手指在髮絲中間摩擦著。

我沒有辦法知道那個小木屋東西的存在會帶來什麼，這僅僅是我的本能行為，不要留下任何能讓人懷疑的東西，哪怕一把剪刀，哪怕一條魚的屍體。

我不希望有人會因為發現這些小事而認為冬生是個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