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寫到這裡,那些發生的細節和對話我都記得那麼清晰。
那會兒我還是個小孩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但我想應該就是從那天開始,我放棄想要「長大」的願望。
這種「還是小孩」的想法伴隨了我很久,直到我二十好幾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可恥的拒絕長大的彼得潘。
要問起來那天發生了什麼,具體我也記不清楚,以至於上了高中我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病房裡,那天我襲擊了弟弟還有白醫生,從此被扣上「嚴重精神疾病」的帽子。
在我那麼大的年齡階段的小孩子,或多或少都有點中二病,又可能是小孩子在不懼怕「死亡」這個概念的時候,對生的理解是非常淡薄的,我鄰居的小孩在游泳時哥哥掉進了海里,但弟弟不僅燒了他的衣服還裝作若無其事回家,我覺得比起自己這個弟弟才應該好好去精神科看看病。
但那會兒大人們都沒有意識,有的歸為家庭教育的失敗,有的歸結於暴力遊戲書籍的影響,我是唯一一個被送到精神病醫院檢查的小孩,我變成了「可怕」的人,彷彿我是沒有緣由地就變成那樣,因為共同成長的弟弟朝著與我完全相反的路途前進著。
我坐在病床上看媽媽哭的時候就在想,我肯定完了,我肯定一輩子都要像電視里那樣被關在醫院了。.
可媽媽做了一個決定,那是我這輩子最感謝她的決定。
我的媽媽,雖然平凡,卻有著堅韌慈愛的性格,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堅決要讓我休學在家裡慢慢恢復,甚至因此辭去工作。
沒去上學的時候我就坐在陽台,嘴裡含著軟糖,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分外暖和,早上我甚至會跟媽媽做體操,營養攝入也是爸爸精心準備,每天看電視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
這種健康的日子我開始長高,皮膚也變得白皙。
我變得不能攝入燙的食物,想辦法避免去啃咬東西,這讓我牙齒看起來很白,卻十脆弱,如同我自身。
媽媽總是和爸爸說起我小時候的樣子,而弟弟對此沉默不語。
弟弟告訴我,世界對底層是殘酷的,對你也是對我也是,大環境給了中產泡沫般的幻覺。
他的內心像獵豹那般往前奔跑,將我遠遠地,永遠地甩在身後。
媽媽和爸爸活在過去,弟弟活在未來。
漆黑的夜裡,風那麼冷,紀海抓住我的手,讓我從樓梯上跳下來,小雨在路燈的照耀中散成星星點點,閃著暖色的光。
可背後的路卻漸漸變白了。
他用憐憫的,同情的,柔軟的,我無法知曉他在想什麼的眼神看著我。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他的眼眶卻不知原因紅起來。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軟弱。」他說。
只有我活在那時那刻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