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醉鬼，原來真的是「鬼」

手伸向熱水壺，從壺口冒出來的白色熱氣灼了下葛夜的手。

他愣住了。

終於想到哪裡有問題了！

葛夜一邊取過水壺，一邊轉頭看向女孩兒，疑惑不解道，「你就穿這件衣服出門的？現在可是冬天啊，你穿裙子，還露著胳膊和小腿，不冷嗎？？」

「……」

女孩兒表情一怔，像是有些不自然，愣了一瞬之後又微笑起來，柔聲道，「其實我是偷跑出來的…所以，就沒有穿外套……」

「那你不得凍壞了？！」

「嗯……」

看著女孩兒柔柔弱弱的樣子，葛夜沒來由的把她身上的牛油果色裙子聯想到了林羽裳身上，頓時心軟起來。

「唉，我就是手欠兒！……你喜歡喝什麼味兒的奶茶？店裡有速溶奶茶，我請你喝一杯吧。」

女孩兒的眼睛亮了起來，「啊，謝謝學長……草莓的，可以嘛~」

葛夜起身走向貨架，拿了一杯草莓奶茶，又給自己拿了一杯速溶的拿鐵咖啡。

長夜漫漫，自己要「通宵」工作到八點，還是喝杯咖啡提提神吧……摳門歸摳門，可是之前老羅給自己轉了一千塊錢，就當是他請客的吧。

吱~

熱水澆在泡麵桶里，幾片脫水蔬菜被沖開，浮在水面上，醬料包也被熱水的溫度融化了些，水面上冒出了幾點油花。

葛夜如法炮製，把草莓奶茶和速溶拿鐵也倒上了水，靜靜等待著沖泡的時間。

女孩兒坐在高腳椅上，雙肘拄放在吧台上，縴手捧著臉，目不轉睛地盯著葛夜。

後者被看的渾身不自在，舌頭也不好使了，「你，你看我幹嘛？」

「學長，你人這麼好，你的女朋友應該很幸福吧？」

葛夜面色一黑：「……」

你再罵？！！

女孩兒似乎是看出了葛夜的窘迫和尷尬，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抱歉地吐了吐舌頭，弱弱地說道，「對不起，學長，我好像說錯話了……」

「呃，算了，沒事。」葛夜擺手道。

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還能跟小姑娘一般見識？

「嘻嘻，學長，我叫欣茗……就是茶葉的那個『茗"，你呢？」

茶葉的那個『茗"？？

葛夜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好傢夥，如果不是有點文化，還真理解不了她的名字……=_=

「我叫葛夜……咳咳，你的泡麵好了，奶茶也可以了，不過還有點燙。」葛夜手指貼在奶茶杯的外壁上，感受了一下它的溫度，善意提醒。

「謝謝學長~那我就不客氣啦~」

欣茗看著確實是餓壞了，她拿過泡麵，把一次性的塑料叉子掰好，直接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吃，別燙到了，真是的……對了，你怎麼大晚上的偷跑出來？多危險啊！

是從學校偷跑出來，還是從家裡？」

「……」

欣茗把塑料叉子叉在泡麵桶的沿上，怔怔出神，表情逐漸委屈，「我是從家裡跑出來的……」

「家裡？時間這麼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兒了，能讓你大晚上離家出走？

你家在哪？我一會兒送你回去吧，不然你爸媽多擔心啊！」

「我…我不想回去……」欣茗神色有些抗拒。

葛夜喝了口咖啡。

熱水把咖啡的苦澀激發到了極致，一口下去，提神醒腦，感覺視線都更清楚了一些。

他把咖啡放在櫃檯上，就放在那面自己剛買完還沒來得及拆開包裝的鏡子旁邊，安慰道，「我非常理解你……我上大學的時候，也和父母經常有意見上的衝突，有時候甚至還會跟他們大吵一架，可是，畢業之後，就越來越能懂得他們的苦心了。

他們從小接受的思想、身處的時代……方方面面，都和我們不一樣，代溝是必然會存在的，彼此意見相左也很正常。

但不可否認的是，父母是世界上最愛自己孩子的人，只是，他們表達愛的方式，可能並不是我們喜歡的、能接受的罷了。」

「不，不是的，這不一樣……」欣茗把小腦袋低垂在胸前，下巴快要埋在自己胸前微微凸起的兩座小山坡里，可憐兮兮。

「可能我不太了解你家的實際情況，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可以和父母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彼此多一點理解和共情……很多時候，我們都是把最恨心的話說給了最親近的人……」

「學長。」欣茗抬起頭，打斷了葛夜的話，她眨著大眼睛，問道，「你說天底下的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嗎？」

「對…對吧。」

「就沒有例外？」

「呃……」葛夜被問住了，想了一會兒，他緩緩做出回答，「應該，是有例外的吧……萬事萬物都沒有那麼絕對，世界這麼大，肯定是會有例外存在的，只是，這種概率很低……」

欣茗注視著葛夜的雙眼，柔和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堅決，「對於全世界來說，個例的存在率很低，但是對於這個個例本身來說，它就是100%啊！」

「啊這……」葛夜啞口無言。

欣茗低下頭，更難過了，「我的爸爸根本就不愛我，他的眼裡沒有我，只有他自己……」

葛夜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試探性的放在欣茗的肩膀上，輕柔地撫了兩下，安慰著她即將崩潰的情緒。

「嗚哇！」

這一撫不要緊，徹底讓欣茗的淚腺決堤了，珠璉般的淚水像是不要錢一樣，流了個痛痛快快。

欣茗側身一把摟住葛夜，把頭埋在他的胸口，眼淚斷線。

葛夜：「……」

作為一個一天跟女生都說不話的小菜雞，葛夜徹底麻了，這種局面，他實在是把握不住啊！

過了許久，欣茗大概是哭好了，迅速鬆開手臂放開葛夜，面色羞紅的把頭轉向一邊，擦著臉上的眼淚，「對不起，學長，我剛剛忍不住想哭……不是故意弄髒你衣服的。」

「衣服？」葛夜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前已經被淚水打濕一片的工作圍裙，撓頭笑了笑，「哈哈，沒關係的，這也不是我的衣服，是工作服，我回頭洗一下就可以。

倒是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了……不好意思，學長，剛剛我失態了，沒嚇壞你吧？」

「啊，我沒事，你不哭了我就放心了。」

欣茗臉紅道：「剛剛…我不是故意抱學長的…你不會介意吧？」

「沒事，沒事，我是男的，被抱一下也不虧哈哈哈。」葛夜說完，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光。

這不是純純的直男發言么？

就離譜！

本來現場就挺尷尬的，自己這麼一說，豈不是更尷尬了？

「……」

兩人無言。

空氣中，只剩下時鐘指針滴答滴答的跳動聲，和電視里傳出來的聲音。

突然，葛夜感覺一雙手臂再次抱住了自己的腰。

「？？？」

這是什麼情況？

梅開二度？

怎麼又抱我了？

「……」

但是該說不說……被女生這樣抱著，好像確實很幸福。欣茗小小的，可可愛愛，身上還若有似無地飄散著一股青春的氣息，少女的香甜味兒……

啊呸！

葛夜猛的搖搖頭，把這些不切實際的非分之想拋諸腦後！

我的女神是林羽裳！

我不能這個樣子！

「那個，欣茗……你怎麼又……」

「學長，你別說話，讓我躲一下。」欣茗緊緊抱著葛夜，把嬌小的身體藏在葛夜的身後，不時還略微旋轉一點角度，像是在躲避著什麼，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祈求，「學長，求求你了，幫幫我……我爸爸他來找我了，不要讓他發現我！」

「你爸爸？」葛夜沒有聽出欣茗的恐懼，「我就說嘛，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叔叔他應該是擔心你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邊不安全，所以出來找你的，你快點跟他回去吧。」

「不不不！」欣茗劇烈地搖著頭，把頭搖成撥浪鼓，長發凌亂到臉上也顧不得整理，「不一樣的……我不想跟他回去。」

「……」

「噔噔，噔，噔噔噔~」

便利店的歡迎鈴聲隨著大門被推開而自動響起，「砰」的一聲，門被狠狠地推到牆上，由此可見推門者的粗暴。

「喂！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大概……咦，你個小崽子，果然在這！」推門的大叔進門就嚷著，語氣粗鄙野蠻。

「學長，救救我……」欣茗抱著葛夜，像是可憐的流浪貓一樣乞求著。

葛夜轉頭望去，推開門的大叔面色潮紅，手上還拎著一個綠色的玻璃酒瓶子，那瓶子上沒有商標貼紙，不知道是不是散裝售賣的廉價酒水，仔細看去，酒瓶上似乎還有著道道磨損，看起來有些年頭。

大叔眯著眼，一身酒氣，身著一件破舊的棉大衣，大衣上有幾處破洞，露出了墊在衣服夾層里的棉花，袖口上，幾處破損被打上了帶著卡通圖案的補丁，針線功夫相當熟稔，只是不知道為何其他幾處破洞沒有修補……

是個酒鬼？

「你個小崽子，給老子滾過來！」

「呃，叔叔，您先冷靜一下，坐下來慢慢聊。」葛夜試著安撫喝醉的大叔，想要讓他冷靜下來，不要衝動。

沒想到，大叔絲毫不領情，破口罵道，「呸！你個小屁孩還敢管老子的家事！快讓開！小崽子，跟我回家！」

欣茗躲在葛夜身後，「不！我不要回去！」

「嘿，反了天了你！……哦，我看出來了，這個小子就是你說的那個，在學校里認識的男朋友？」大叔看向葛夜的眼神漸漸不善，怒火越燒越熊，恨不得活撕了他，「小子！你就是我女兒的男朋友？家裡幾斤幾兩啊！你知不知道，這個小崽子回家跟我說，自己有了男朋友，每個月想要多跟老子要兩百塊錢生活費！我呸！」

「不是的，爸，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別誤會。」欣茗鼓起勇氣從背後站出來，張開雙臂，護在葛夜身前。

「我呸！我一看你倆就有一腿，小崽子，你給我讓開！老子先打一頓這個臭小子，回頭再收拾你！」醉酒大叔挽起大衣袖子，作勢就要動手。

葛夜見狀，當然不能讓女孩子保護自己，於是把欣茗拉到背後，上前好話好說道，「呃，大叔，您先別著急，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您這酒也沒少喝，咱們先坐會兒，我給您倒杯熱水醒醒酒，再給您拿個頭孢，啊不是，拿個那個『醒酒靈"……」

「放屁！臭小子，老子打死你！」醉鬼大叔怒極，直接把手中的酒瓶擲向葛夜。

綠色的酒瓶子，在黑夜中，亮起瑩綠色的鬼火……

葛夜：「？！！！」

卧槽！

這是什麼！？

酒瓶子怎麼還冒鬼火了！！！

電視適時響起，播放道：「最新消息，昨日『因鈍器擊中後腦死亡女生"一案有了最新進展，死者父親的屍體剛剛在城南的河裡被打撈上岸。

據查驗，溺水者身上並無外傷，可以排除打鬥落水的可能，並且，其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酒精，應當是醉酒後不慎落水喪生……」

葛夜：「……」

草！

這個新聞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醉酒大叔、大二的女孩兒……

這不正好對上了么！

合著你們倆都是鬼啊！

救命！我的媽！

這個時候，葛夜又想起了鏡子里的葉戈的那句話……

「你們的世界……有鬼嗎？」

葛夜想說，有！特奶奶的！還真的有！

草！

葉戈啊！你是我親哥！我後悔了，你教我兩招斬鬼的法術吧……

我想活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