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有蝶引來

「以前，七七隻想活下去，但不知道為什麼要活下去。」

「現在，七七知道了。」

「七七，想為林柒柒姐姐，活下去。」

她目光直視胡桃，眼中燃燒著生命之火。此刻，生的希望無比堅定。

「所以，胡桃，我不想被你埋掉！」

林柒柒即驚訝又欣喜，七七竟然完整快速說完了一句話。而且，還是為了她。

這句話，竟帶了細微但又強烈的感情，這可是從未在殭屍身上出現過的。

胡桃也被七七流露出的情感所感染，她看見了那生命之花，如此熱烈。

「七七，是否真的該埋掉呢？」

她不禁對自己一直所堅信的「職責」產生了懷疑，連職業性的假笑都忘記維持。

笑容褪去之後，是夾帶憂傷的絕美面貌。

林柒柒突然想起，她才是個16歲的小女孩，卻已經擔當起了往生堂堂主的重任。

這個位置，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否有些太過沉重？

在林柒柒思索間，胡桃低下頭，思緒回到了爺爺生前。

「爺爺爺爺，什麼是生與死呢？」

那個穿著黑燕尾服，扎著雙馬尾的小丫頭闖入了厚重的門，一蹦一跳，到了她口中的爺爺面前。

「呵呵呵呵。」充滿慈祥的笑聲傳來。

透過窗，朦朧的晨光中。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合了手中的書。

「小胡桃呀，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他摘下老花鏡，從座位上站起來，溫和的目光看向十三歲小小的胡桃。

「因為…爺爺，剛剛我發現門口養的花都枯死了。但是，泥土裡卻冒出了幾棵嫩芽兒。」

胡桃歪著腦袋，講述著剛剛看到的景象。

「這樣啊。」爺爺帶著微笑走過來，緩緩蹲下，摸摸胡桃的腦袋。

他看著胡桃的眼睛，那雙滿是疑惑的雙眼映出爺爺的笑容。

「花之凋零，是因為它完成了屬於自己的使命。」

「芽之新起，是因為它要在這世間留下屬於自己印記的使命。」

「這使命，是獨屬於它們的。」

爺爺的目光滿是慈愛，但胡桃眼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那我們的使命…是什麼？」

似乎是害怕爺爺生氣，又似乎是意識到了即將揭曉什麼驚人秘密，胡桃輕聲問道。

爺爺看著面前這個已是少堂主的小姑娘，看著她純凈如雪的眼眸，思考著是否該把這個秘密告訴她。

最終，他還是回答了胡桃的問題。

「在很久遠之前的魔神戰爭時期，詛咒、瘟疫等災禍橫行於世。」

「那時候，主動站出來凈化空氣、焚燒屍體來阻止瘟疫傳播的人正是往生堂的建立者們。」

「千百年來，他們一直致力於維持邊界的平衡，不讓生與死之間產生嚴重偏離。」

「而維護生與死的邊界，便是歷代往生堂堂主所要承擔的使命。」

本以為年齡尚幼的胡桃難以理解接受，或許還會畏懼，但他只在胡桃的眼中看見了堅決與嚮往。

他為胡桃的成長而高興，但同時又在為她小小的年紀背負太多而擔憂。

「那爺爺認為「生」與「死」又是什麼呢？」胡桃眨了眨眼睛，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但此時，問題的提出者或許已經有了自己的理解。

「呵呵。「爺爺笑道：

「生與死其實並無區別。生是死的前綴，而死是生的延續。」

爺爺只說了這兩句話，也不管胡桃是否明白。

隨後，他輕嘆一口氣：

「人這一生，光著來光著走，不要留任何遺憾。」

「胡桃，你可得記住了。」

爺爺的原本溫和聲音突然嚴肅，胡桃似乎察覺了些什麼，梅花般的瞳孔微微顫抖。

她弱聲道：「胡桃…知道了。」

他伸手輕輕撫摸胡桃的頭頂，胡桃只感覺一股溫柔而雄厚的力量在自己頭上遊走。

爺爺再次開口，慈祥而又溫柔的聲音讓胡桃的心思平靜下來。

「對於一個人的於世間的意義來說，「生」與「死」確實大有不同。」

「「生」的意義在於它要於世間留下果實，留下屬於自己的沉澱。」

「若一個人覺得生活百無聊賴，對世間心灰意冷。以至於渾渾噩噩，不知終日。」

「那他的「生」已經同死無異了。」

小胡桃認真聽著，點了點頭。

「而若一人對世間充滿熱愛。無時無刻充滿對生活熾熱的念想。」

「那麼，即便他歸於塵土之中，仍可視為「生」者。」

【希望大家都能循著光的方向，不自甘墮落，不自暴自棄。仍滿懷希望與夢想，抵達生命的下一站。】

【我們這一生，總得在世間留下屬於自己的沉澱，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呀。】

說完。見胡桃微微低頭，似乎在思考，爺爺臉上又露出溫和的笑容。

「那，對於第一種人，是不是可以直接埋了。」胡桃抬頭眨了眨眼，突然問道。

「不，陰陽有序。」

「雖心已死，但仍要等陽壽殆盡。」爺爺回答道。

「那這些人不是很可憐？」胡桃脫口而出。

爺爺愣了一下，摸了摸胡桃的頭，緩緩開口：「是，很可憐。」

「但，我們無法剝奪他人生的權利。既然還活著，證明還想活著，那就應該讓他好好活在世上。」

隨後，爺爺起身，看向窗外惹人的春景。長嘆一口氣，似乎在同天地對話：

「若身已死，則有冥蝶引渡，其身未死，冥蝶不渡。」

「其身未死，冥蝶不渡。」爺爺的聲音仍在胡桃腦海徘徊。

那個可愛的小鬼魂也從胡桃背後飛了出來，圍著她亂轉，驚動了沉思中的林柒柒。

它突然湊到林柒柒面前，似乎想嚇唬她。但對面的少女並不怕可愛鬼，雙手做爪狀，甚至想抓住它。

但，顯然不能成功。

小鬼從她指間穿過，又向胡桃飛去，還得意轉身做了個鬼臉。

就在這時，胡桃背後的神之眼忽然亮起光芒，身旁點點紅色光芒顯現，一隻只火紅的蝴蝶從她身後湧出。

這些小小的身影虛實不定，宛若一團團跳動的火光。

蝴蝶遊走於昏暗的房間，散發的光輝把室內的景物映亮，也將三人的眼瞳點亮。

「這是…冥蝶，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胡桃也從回憶中醒來，注意到了從身後湧出蝴蝶。

冥蝶胡桃曾見過，是10歲那年隨父親去往無妄坡。

在那裡，她見到了來自彼岸，作為靈魂引渡者的冥蝶，正是如這飛舞的蝴蝶一般。

同時，也學習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

在七七疑惑而又驚奇的目光中，一隻蝴蝶向她飛來。

七七突然想伸出手指，任蝴蝶輕輕落在她的指尖。

「很熱，像胡桃一樣，但並不那麼討厭」這是七七的感覺。jj.br>

只見蝴蝶的雙翅微微抖動，灑下陣陣星光。

隨後，四處飛舞的蝴蝶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向七七蜂擁而來。

它們紛紛圍繞著七七旋轉，隨更多蝴蝶的加入，這旋轉的蝴蝶彙集成了火的旋渦，將七七同旁邊林柒柒吞沒其中。

林柒柒也很驚奇，默默感受著飛舞的蝴蝶：

「它們似乎是純粹的火元素，但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需要一個矛盾句來形容它：冰冷而又熱烈的火焰。」

「被這樣的東西包圍，很奇妙的感覺呢！」

正當林柒柒觀察時，火紅的蝴蝶忽然停止了旋轉，商量好了似的，一齊鑽入了七七體內。

「好熱。」熾熱的感覺瞬間佔據七七的腦海。

林柒柒想幫助她，但七七身上傳來的炙熱讓林柒柒無法靠近。

好在，炙熱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隨之，又恢復了殭屍原本的冰涼。但，隱隱約約，這種冰涼有化解的趨勢。

七七此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她也說不上來，她抬手，只覺得原本僵硬的手臂柔軟了一點。

在她抬手之間，一隻只蝴蝶從七七身體之中飛出，原本火紅的顏色不知何時蛻變成了冰藍色。

蝴蝶繞七七飛舞一圈，又紛紛四散而去，化作點點藍光，飄散於天地之間。

「其身未死，冥蝶不渡。」

胡桃看著冥蝶消散，眼中的光芒不斷變幻。

「七七有著對「生」的強烈念想，或許，正是這種念想使她活了下來。」

「而冥蝶也認可了她作為殭屍的存在……」

「所以，七七不應該被埋。七七，她還可以繼續活下去。」

胡桃給出了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