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女巫季節（四）

唯有充滿智慧、勇敢、無畏的戰士，才能得到冰雪之主的眷顧！風起之時，細斟細酌。待雪紛飛之時，已是塵埃落定。

……

諾一和他的生死兄弟們垂喪著的頭顱，如同剛失去領地的雄獅，雙眼猩紅。

衝天槊在他的手中死氣沉沉。

紅纓騎士團在雪地里穿行，他們走過楓葉林，趟過溝壑，穿梭在雲杉的樹冠之下。

他們現在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縱使一個個身懷絕技，有著心潮澎湃的過往，有著一顆不屈不撓勇敢的心，但仍舊像迷途的羔羊，不能以意志決定前路。

突然咯吱咯吱的聲音從山崗上響起，眾人拉住手中的韁繩，讓屁股下的戰馬停止前進。

聲音繼續傳來，確定是山崗的方向。

諾一猩紅的雙眼看了看身後的同伴，示意獵物是他的，所有人都不要插手。

他心中有一團憤怒，他必須發泄。

但事與願違，想象中的荒原猛獸並沒有出現。一個黃袍婦女，在男人們複雜和熱烈的眼光中，出現在山崗之上。婦女抬頭看了看崗下的紅纓騎士團，或許用馬賊稱呼更合適。

婦女並沒有畏懼，也沒有羞怯，因為她懷著一顆勇敢的心，身負冰雪之主的法諭。

蓬鬆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婦女腳下一滑，她的腳推開了一堆雪，露出裡面幾百年的腐葉。

紅纓團的騎士們就這樣看著越來越近的婦女。

『黑瞎子』多鐸挺起巨大的胸膛，甩了甩頭髮上的積雪，驅使著大灰馬走到諾一的身旁。

「看看這個女人，雖然穿著寬大的袍子，但我仍能看見她那婀娜的身姿，彷彿在對我的靈魂召喚，對我說使點勁多鐸！你這沒用的東西！」

「哈哈哈……」

多鐸此言既出，所有的人都發出一陣笑聲。

唯有諾一緊縮著眉頭，他感覺女子不簡單。

黃袍女子越來越近，她走下斜坡，來到紅纓騎士團眾人之前。目光如炬，毫無羸弱。

「你們誰是領頭的？」黃袍女子問道。

眾人並不答話，只是將炙熱的眼光不斷地在她身上移動。

「誰給你的勇氣，一個人獨自離家出走？」

多鐸驅馬上前，走到黃袍女子的面前。拔出腰間的長劍，用劍尖在黃袍女子身前的衣物上緩緩滑過，充滿輕佻之意。

黃袍女子抬頭看向多鐸，露出輕蔑一笑。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多鐸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眾人，笑道：「我們的待客之道就是客隨主便，小嫂子不會不知道吧！」

黃袍女子不以為然。

「是嗎？要是你的劍也能像你的嘴皮子這麼鋒利，伊芙殿下就不用屈尊做那群南人的囚徒了。」

「你？」多鐸感到詫異，一時無言以對。

這時沉默多時的諾一驅馬上前，他沉靜地看向黃袍女子，說到：「你這女人應該不只是為了羞辱我等而來吧？」

黃袍女子看了諾一一眼，隨即說道：「聽說紅纓團有個統領，可是你？」

「我便是伊芙殿下的御前侍衛、神聖瀚海王國的聖騎士，紅纓騎士團的統領，諾一。」諾一一字一句地述說自己長長的稱號。

「哈哈哈！」黃袍女子笑的花枝招展。

「你覺得很好笑嗎？」諾一的臉陰沉的可怕。

黃袍女子收回笑容。

「你們也就在我面前這麼威風，面對南廷的狗官和士兵，

不一樣丟盔卸甲，還把公主都搞丟了？居然還敢舔著臉在我一個弱女子面前，炫耀你們那卑微的稱號和低賤口舌。」

「你這瘋婆子，老子宰了你！」多鐸一聲怒吼，提劍便向黃袍女子砍去。

只見黃袍女子依舊不慌不忙，堅毅的目光沒有一絲畏懼。

就在多鐸的劍，快要到達那女子的額頭之時，鐺的一聲響起。眾人一看，正是被諾一的衝天槊攔下。

諾一看著黃袍女子面對多鐸危險的一劍，自始至終都沒有眨眼，愈發覺得這女人不簡單。

「有什麼事快說，我們不需要說教。」諾一對黃袍女子說道。

「先讓他跟我道歉？」黃袍女子指著多鐸說道。

多鐸聞言，怒目圓睜。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滑稽之談。他四十多歲了，犯過很多錯，但從未認過錯。

「給我一個理由？」諾一對黃袍女子說道。

黃袍女子：「我帶來了雪主的諭旨。」

多鐸聽完，破口大罵。「去你娘的，你們這群瘋女人，不想著如何伺候男人，一天凈想著老神仙。」

黃袍女子聽著多鐸的話，清澈的雙眼裡開始布滿血絲，血絲越來越濃，旋即開始發黑。

不一會兒，黃袍女子的一雙黑眼珠漆黑如夜，深若星空。

只見黃袍女子嘴唇震動，一道音波吐出，擊打的多鐸頭昏腦漲，雙眼暴睜，布滿血絲，嘴唇發白。

這一幕讓眾人驚詫不已，連群馬也因為黃袍女人的音波，燥熱不安。

諾一見女人還準備繼續，一記衝天槊，彷彿劃過千山萬水，刺到女人眉間，在女人的眉間留下一個紅點。-

這時，黃袍女人的雙目開始恢復清明。

馬背上撕心裂肺的多鐸，也停止了搖頭晃腦。

諾一：「巫術？」

此言既出，眾人驚詫不已。無它，蓋因巫術早已經絕跡荒原。多年以後，瀚海王國尚未覆滅之時，還有專門的宮廷女巫。

黃袍女子瞪了一眼多鐸，露出輕蔑一笑。「生存或者毀滅，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諾一：「回答我的問題。」

黃袍女子用手挪開諾一的衝天槊，說道：「世人皆是她的信徒，雪白是她的顏色。她擁有世間最強大的力量，她攜手時間永恆不滅。」

諾一：「不要跟我拽詞，我不信這些，直接說你的目的？」

黃袍女子：「你若要想救伊芙公主，今晚子時，帶領你的紅纓團劫殺使團，若能取宣慰使的頭顱更好。」

諾一：「你不知道公主殿下在他們手中嗎？若非有所顧忌，我早就帶人殺過去了。」

黃袍女子：「這荒原上與帝國作對的又不止你們，只需要蒙著臉換身衣服，又有誰能認出是你們紅纓團所為。」

諾一想了想，確實如此。整個荒原，縱橫幾千里，活躍著無數勢力。這其中佔山為王的有之，專門與帝國為敵的亦有之。

諾一：「且不說能否殺掉宣慰使，就是從使團全身而退也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是救人。」

黃袍女子神秘地笑了笑，走到諾一的身邊，讓諾一將頭側耳低下。

諾一愣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