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去

隨著一股魔法能量湧入體內，霍爾的身體「觸電般」地抽了一下。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有暖流在身體里遊走。

帕克醫生拿著根法杖，正釋放出綠色的魔法能量，檢查著霍爾的身體狀況。

這一幕，怎麼看都怎麼違和。

白大褂禿頭醫生，手裡拿著一根魔法師常用的法杖，嘴裡念念有詞。

若是沒有魔法能量的加持，活脫脫有種是在跳大神的畫面感，擱這驅邪呢。

霍爾自然清楚帕克醫生不是普通醫生，十分的配合。

「帕克醫生，我的孫子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黛茜老夫人問道。

一家人除了爺爺，都圍在旁邊。

「霍爾少爺的身體沒什麼問題，肌肉萎縮的情況非常輕微，這都歸功於平時的全身推拿做的十分專業，用不了兩天，霍爾少爺應該就能下床走動走動了。」

「那記憶能恢復嗎？霍爾他失去了部分記憶。

神明保佑，他還記得我們，但我希望我的孫子能恢復所有的記憶，完完整整的好起來。」

帕克醫生拿著一支羽毛筆和一個小本子在記錄些什麼，沒有立刻回答，他組織了下語言才道：

「很抱歉，公爵夫人，我無法給您準確的答覆。

大腦是人體最複雜的器官，現階段有關這方面的醫學研究很少，霍爾少爺的情況又很是特殊，失去的部分記憶能否恢復，實在是不好說，還記得我當初給出的診斷結果嗎？」

就是你們這些不靠譜的醫生，

說什麼我兒子出現了不可逆轉的腦損傷，雖然命是保住了，可大概率是醒不過來了！還有可能變成痴兒喪失全部記憶。

真是可惡！

害我為此做了最壞的心裡設想，隨著時間的推移，從心理層面差點就真信了個邪。

穆恩在心底腹誹。

要不是顧及到家人在場，穆恩真想脫了他四十二碼的皮鞋，狠狠地抽打對方的臉！

察覺到穆恩想揍人的目光，帕克醫生尷尬地摸了摸他那蹭亮的光頭。

「當年的診斷結果也不能全作數，這個…這個霍爾少爺能醒來無疑是天大的好事！是奇迹，是神明的庇佑，對！一定是這樣。」

帕克醫生只能先這樣找個理由讓自己信服，否則無法解釋啊。

一個距離真正腦死亡只差半步的人，嘿，好了！只是丟失了小部分記憶。

用奇迹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不可逆轉的腦損傷，為什麼叫不可逆轉？

當初沒把話說死，為的是給主家存一個念想。

洛蒂奧茲家族到底是傳承了八百多年的貴族世家，底蘊還是有的，也許是找到了什麼解決辦法……這事誰又能說的准呢？

「我剛才用『元素探查』得到的反饋，霍爾少爺的大腦中樞很『活躍』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它很健康。

在這裡我需要道歉，為我的失職道歉。

我理當堅持每天都為霍爾少爺做一次檢查，而不是因為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后變得懈怠，改成了一周，我願意用我接下來的一年工資作為必要的懲戒。」

他是洛蒂奧茲莊園重金聘用的專屬醫生，這的確是他的失職。

不等黛茜老夫人說什麼，穆恩已經先一步說道：

「都是小事，不要緊；

既然帕克醫生這麼要求，我准了！」

黛茜老夫人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佩西琳娜倒是很贊同丈夫的話，

如果能把「都是小事，不要緊」去掉就更好了。

帕克醫生鬆了口氣，

可是，一想到剛才另一個不是很確定的診斷結果，他的心提得更高了。

重新將視線落到霍爾的身上，說道：「霍爾少爺，您的身體沒有大礙，但需要好好休息，在沒恢復正常行動力前，我不建議您運轉調用體內才復甦不多的魔力。」

「好的，我記住了。謝謝你，帕克醫生。」

「噢，對了。」

帕克醫生欲言又止，十分謹慎地組織措辭道：

「也許，是我的錯覺，霍爾少爺體內似乎沒有了『元素力』……」

「哈哈哈，帕克醫生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兒子可是擁有冰、風兩種元素賜福的雙系高級高階魔法師，天才中的天才！你說他體內沒有了元素力？

這不可能！」

穆恩最後一句近乎是吼出來的。

站在他旁邊的妮萌被嚇了一跳，妮可縮了縮脖子。

「穆恩大人，您可以自己探查下，或許是我境界太低…靈覺不準確。」

「你在內涵我？你我同為魔導師，你是主醫的，還是木系，你都無法確定，憑什麼覺得我可以？」

話是這麼說，穆恩還是親自上前確認，在連續確認了三次后，他臉色發白，嘴裡喃喃道：

「沒有，真的沒有！」

黛茜老夫人一聽，臉上的希冀之色盡消，只覺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過去，還好佩西琳娜及時攙扶住了她。

帕克醫生重重地嘆了口氣，一個天才廢了！

霍爾少爺真是可憐，好不容易熬了過來，結果令人痛惜，是個悲劇。

遙想三年前，霍爾·洛蒂奧茲這個名字是那麼的耀眼奪目；

帝都魔法學院第一天才！

曾在和隔壁貝瑞瓦納帝國魔法學院的交流賽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一個人壓得對面抬不起頭來。

貝瑞瓦納帝國的人，來的時候「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走的時候無聲無息。

十二歲的高級高階魔法師，還是雙系的，再往上一步可就是魔導師了。

在多數同齡人還在低級魔法師，甚至見習魔法師徘徊的時候，霍爾少爺已經開始向魔導師衝鋒了。

真可謂是論家室有家室，要實力有實力。

「你小子為什麼還這麼淡定？你這樣會顯得你老子我很沒面子的。

完了完了，你可是你爺爺點名的接班人，要是廢了，他老人家不會對你如何，但一定會揍我的。」

穆恩愁容滿面，情緒消沉到了谷底。

我去！感情便宜老爹擔心的是這個……

真是無語TM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我還以為他在擔心我。

「因為一開始就知道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穆恩伸手摸了一下兒子的額頭。

沒發燒啊，怎麼還糊塗了。

「霍爾，你難道忘記了元素力對一名魔法師的重要性？失去元素力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

「從此無法再使用魔法，不再是魔法師。」霍爾給出準確的回答，語氣平靜。

傳說這個世界是由八大元素構成的，風、火、雷、冰、水、木、土、金。

每個人從誕生之初起，體內都或多或少存在一種叫做「魔力」的力量，同時會得到某種元素的賜福。

魔力強的人可以通過鍛煉去提升，方便理解就是指達到了修鍊的標準。

為了區分不同人體內蘊含的魔力強弱，於是有了「先天魔力值」的由來。

所謂先天魔力值，它是固定死的，就像人有聰明的，也有不聰明的，還有平庸的。

先天魔力值的高低決定一個人上限，儘管不是絕對的，但大致基本是如此。

滿值是十，先天魔力值只有達到三，才具備後期提升的可能性，值數越高則代表後期的修鍊就會越順利，體內能存儲的魔力總量也會越多。

而元素賜福同樣分強弱，有一個「元素親和度」的劃分標準：

微弱，次等，契合，中等，良好，優秀，完美七個擋位。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平等，總有人生來就站在別人努力一輩子也無法抵達的高度。

只有兩者都達到要求的人才能成為魔法師。

魔法師一旦失去元素力，不論你有多強大都無法再施展任何術法。

就好比你花大價錢買了一瓶82年的拉菲，你想喝，卻沒有開瓶器。

「原來沒忘……

沒事的兒子！沒有關係，就算不是魔法師了，你爸我也養的起你，你爺爺也養得起我們。」

穆恩拍著霍爾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你小子可千萬別想不開，你爺爺那邊肯定也能理解的，興許他老人家回來后，會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還是有希望的。」

他是真擔心兒子接受不了這樣的沉痛打擊，從高高在上跌入塵埃，換誰誰受得了。

瞧瞧，母親她都站不穩了。

咦，我親愛的妻子佩西琳娜怎麼也那麼淡定。

兒子廢了，我可是很傷心的。

「父親，您放心，我很好，真的。」

霍爾對此真的非常非常鎮定，元素力固然重要，可比得過性命重要？

又不是只有魔法師一條路可以走，除了法師不還有戰士。

法師的路走不通，那就走戰士的路，又或者選擇躺平也是一種不錯的人生。

上輩子他能選的不多，眼下的狀況他很知足。

佩西琳娜此時開口說道：

「霍爾能醒來已是萬幸，我們不能奢求太多，他還有的選。

不愧是我的兒子，遇到這樣的事還能如此鎮定，就憑這一點，以後的你絕對不會平庸，天才依舊還會是天才。

時候不早了，讓霍爾好好休息吧，其他事等他身子養好了再說。」

等將兩個寶貝女兒送回她們的卧室后，穆恩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將脫下的棕色外衣掛在衣帽架上，扯松領帶的同時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呼~」

看著優雅地躺在床上正在看書的佩西琳娜，他咽了口唾沫。

終究是沒敢上床去，而是就近坐在了一張高背椅上。

穆恩試探性地問道：「親愛的，要不要喝杯咖啡，我去給你泡。」

「大晚上的你想讓我失眠？」

佩西琳娜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看書，將看完的那頁翻了過去。

「親愛的，你知不知道我到現在都感覺好不真實，就像是在做夢，兒子醒了！我們的兒子醒來了。

可是，除了高興外，

還有一種好像失去了某種珍惜事物之後的失落感，很複雜，我們的兒子失去了魔法師的『根本』，他廢了。

我知道的，他肯定是怕我們擔心才裝作沒事的模樣，他從來都是那麼的懂事。」

合上書，佩西琳娜望向整個人四仰八叉「躺」在高背椅上的丈夫：

「霍爾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做父母的只要和以前一樣支持他就好。

難道你覺得他不能再使用魔法，不是魔法師，就不是你的兒子了？」

「怎麼可能！霍爾不管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我的兒子，他身體里流淌著我的血，我們洛蒂奧茲家的血。

當然，還有琳娜你的。

我就是擔心他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對我們來說好歹還有三年緩衝，最壞的心理準備都做好過，但對霍爾來說，他就是睡了一覺，然後醒來……事情就成了這樣，那樣的落差真的太大了，我無法想象他心裡的真實感受是什麼樣的，肯定很痛苦。」

「穆恩，你太小瞧他了。」

「不，我只是心疼。」

「呵呵，為了不挑起家族的大梁，當初是誰把兒子推出去當擋箭牌的？」

「……那不一樣，我們的兒子是天才，超越我，甚至是超越…父親，都是遲早的事。」

「超越你不是很簡單嗎？身為洛蒂奧茲家的長子，如今還只是個小小魔導師。」

「親愛的，你竟然開始嫌棄我了？我的心好痛！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修鍊。」

「真要嫌棄，我當初就不會看上你了。」

「你看上我，難道不是因為我長得足夠有魅力？

當然，是我先對你展開的攻勢，那時候的你很溫柔，很漂亮，就和現在一樣！」

佩西琳娜把書放到床頭柜上，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

差點沒忍住把書給砸過去。

過了會兒，她才沉吟著說道：「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等霍爾醒來的消息傳開后，會有人前來問詢情況，因為他是三年前阿爾聖托山脈災難里的唯一倖存者。」

當年的風波是過去了，可是當時死的人裡面有幾個是帝國高層權貴家的孩子，他們對霍爾這個唯一倖存者一直是有關注的。

調查結果，哪裡有親身經歷者的講述來的讓人信服。

「照實說。我兒子都失憶了，他們還想問什麼？

霍爾被父親帶回來的狀況，他們又不是不清楚，我兒子也是受害者，誰敢揪著不放，別怪我不客氣！」

「人心最是複雜，一旦出現了對比，心中的天枰就會傾斜，對比越是強烈，天枰的傾斜角度就會越大。

要是有人說：你兒子只是失憶了，我兒子可是死了！你怎麼回？」

「怎麼回？當然是直接給他一嘴巴子！」

「那我就放心了。」佩西琳娜點點頭，「早點睡吧，我明天還得早起，今天回來得早，騎士團那邊的工作還沒處理完。」

佩西琳娜很滿意丈夫剛剛的那句話，她人還沒躺下呢，就又聽到丈夫自顧自道：

「父親消失有一陣子了，應該快回來了吧，有他老人家在家，我的底氣更足點。」

「你今晚睡沙發。」

穆恩：？？？

「不，我就要睡床！」

最後穆恩還是上了床，卻只能側躺在床的角落不到五分之一的位置，他抱著個枕頭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