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幕 「回神之日」 叄

陳輕良沉默不語良久。

「算了，死就死了吧，反正人的終點都是死亡。」他憋了半天吐出了這麼一句。

「是的，而且我還要說一句，好死！」少年幸災樂禍的蹦跳，「他不死還沒我呢！」

「啥意思？」

「你仔細看看我。」少年把他的小臉盤子抵到了陳輕良面前。

「…挺帥的，保養很好。」陳輕良評價道。

「就這？！」白髮少年的眉毛擰成S形，眼睛用力往外鼓著，「這張臉你就沒點印象？！」

然而陳輕良還是無動於衷的搖搖頭。

「唉！！」少年仰天長嘆，然後癲狂的翻了個跟斗。

「這不是你12歲的臉嗎？」他做了個迪奧?布蘭度的jojo立，深沉又妖異。

「哈？你在說什麼？」雖然這麼問，但陳輕良越看越確定，少年那張臉雖然遠比小時候12歲的他白嫩，但的確和他很像。

「你心裡明明就明白的。」少年聳聳肩，「我這具身體就是12歲的你啊。」

「不，不是，你幹嘛拿我的身體啊。」

「當然是因為我是從這具肉體誕生的新靈魂啊。」

少年理所當然的一句話給了陳輕良心靈巨大的衝擊，像是一顆在星際外旅行了許久的小行星不小心闖進銀河系剛好撞擊了地球。

「你…我…」陳輕良結巴起來，他咬痛舌尖。「你拿我身體把世界毀滅了？」

「錯了，不是我要毀滅的，是原主。」少年擺擺食指。

「他？為什麼？！」

這條世界線的我為什麼在12歲的時候想要毀滅世界？不合理不真實的真相讓陳輕良扭曲出難聽的聲音。

「誰知道？我只是幫原主一把而已。」少年把毀滅世界說的相當輕鬆，他沒有誕生人類的倫理觀念，他只知道實現原主最後的願望。

「你和他共用一個身體不知道嗎？我不信是他要毀滅世界，他才12歲，連正常的成年人都不會考慮的事，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陳輕良腳趾抓地，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難道不是你要？」

「我才懶得干這種無聊的事兒呢，對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正常人想要毀滅世界？」

陳輕良點頭，「是…」

「等等，別講道理，先讓我聽聽！」少年打斷陳輕良說話，並且雙手做出喇叭的樣子放在了耳朵后。

世界模糊了一瞬間，陳輕良差點為此摔倒。

少年叉腰侃侃而談。

「哎呀，你知道嗎？你那條世界線現在竟然有至少7000萬人覺得世界毀滅了才好呢！真可怕~」

「很多生活不如意的人呢，有破產的，有摯愛之人死了的，有信仰崩塌了的，有極端分子...嗨呀！五花八門！」少年拍手，嘖嘖咂嘴，「說不定某天你也會突然發癲變成他們中的一員，甚至比他們更變本加厲。」

陳輕良心底嘆氣，他反駁不了少年。

人連自己都不愛，怎麼可能去愛話都不會說的啞巴世界？

「你真的不知道他腦子裡為什麼要毀滅世界嗎？」

陳輕良實在想不通這條世界線的自己怎麼會產生這種想法，兩條世界線的同一個人差異會有這麼大嗎？他雖然過得孤獨，卻從沒想過世界毀滅。

「你知道又能幹嘛，反正他都死了，而且12歲的孩子，有時候有那麼個想不開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嗎？別問啦，有緣自會自知。」少年沒心沒肺的。

「那你呢？為什麼要幫他完成這種事。」陳輕良的聲音變得冷淡，沒有精神，大概是因為到現在他也沒實感吧，雖然看見了這片灰敗的世界，但他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也可以慶幸這裡不是他的世界。

所以他能借旁人漠不關心的語氣去詢問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幫自己完成願望怎麼了？」

蔚藍的海水靜靜的凝住，像塊鏡子嵌在不規則的白色蠟框里。

「你也是我，我也可以幫你完成願望。」

「當狗腿，我樂意的。」

少年紳士的躬身。

「那你可以毀掉我那條世界線嗎？」陳輕良突發奇想一說，因為他突然記起了世界線的問題，世界線既然不是唯一的，那麼為什麼少年只單獨把一條世界線的他拉到了這邊的世界線。

其他世界線的他呢？能湊一桌麻將嗎？

「輕鬆！啪！」少年手舉過頭頂拍掌，「不過像這種級別的願望得你自己要死的時候我才會幫你實現，要公平嘛。」

「不如你換一個？」

陳輕良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

「那就把除我以外其他世界線的所有我殺了吧。」他換了一個角度說。

少年第一次沉默。

「你的願望能不能別那麼具有攻擊性，不是毀滅就是全殺的，成為世界上最有錢的或者最有權勢的人，不好嗎？咱們要高級。」

「不太好。」

「啊。」少年煩躁的扒開下眼皮，翻著白眼，「你知道嗎？我剛說的那些願望，你以為是免費的？不是！我本來是打算讓你付出不小的代價才給你實現的。」

「現在，只要你別糾結改變世界線，我就免費幫你實現一個小小的願望。」

「免費的哦，免費的。」少年認真極了。

「你干涉不了其他世界線？」

少年聽到陳輕良這句話，驟然嚴肅起來，身上閃過一瞬間滅世主的暴戾。

「不，我能！」他氣喘吁吁，彷彿下一秒就要暴起殺人。

「但是很麻煩，你懂嗎！」

「行。」陳輕良簡短的一句話馬上使失態的少年回過神來。

「我竟然生氣了！一定是這18年來過的太無聊！瞧這到處是死氣的世界，真晦氣！」少年啪啪啪的拍著自己的額頭，「總之，你有願望就說吧。」

「你怎麼這麼想幫我實現願望？」陳輕良狐疑的問。

「人一旦享受過無所不能的力量，就會對權利的滋味嗜此不疲。」少年嘻嘻笑，「我也不騙你，有一次就會有二次，我等你壞掉，爛掉。」

「哦，那估計不太可能。」陳輕良自信滿滿，他根本就沒什麼奢求，甚至他都懶得讓少年祛除身上多年的詛咒。

「不過白給的願望白要白不要，幫我個忙。」陳輕良眼神逐漸冷酷，「幫我把我那條世界線的撒旦殺了。」

「確定？下單概不退還哦？」

陳輕良點頭。

「好！我算算。」少年嘀嘀咕咕一陣，「哎呀，你這願望已經超出『小小的願望』範疇了，得付出代價！而且你已經成功許下了，退不了貨。」

「你這不是純純詐騙嗎？！小小年紀！」陳輕良怒目圓睜拍案而起，雖然沒案板。

「被騙的人就沒有錯嗎？」少年無賴的說。

「做生意哪有不寫清楚價格的，我要舉報。」

「跟誰舉報？我就是最大的，跟我嗎？哈哈哈！」少年猖狂的大笑。

「你遲早栽跟頭！」

「切，沒本事的人只會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