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清洗
原本想要開口和他們溝通的是禾禮,只是被白悟搶先了一步,導致了現狀這個有些尷尬局面。確實,他自己才比較像是要被販賣的那個奴隸。
「這人腦子有些不太正常,他確實是我要賣的人。」禾禮試圖找個合適的理由讓他們相信這些。
「你們就當我們是一個腦子進屎的甲方,有錢賺不就行了,管那麼多幹嘛?」白悟不嫌事大的在一旁插嘴。
光頭三人對視一眼,大家都顯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小心駛得萬年船。正要扣動扳機時,禾禮說道: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喉嚨不舒服,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同時還頭暈,胸悶?」
三人頓時發慌,因為這時才意識到,被他說對了,感覺越來越明顯,喉嚨像是被鎖住了,喘不上氣。
禾禮繼續說道:
「我們早在之前已經放下了一種靠空氣傳播的毒藥,勸你們現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禾禮在發現他們的營地后,便風向的上游放出了一種氣體毒藥,同時和白悟兩人提前服下解藥,做完這些后,再來找這些人「談生意」。
原本這種氣體具有較刺鼻的味道,但所幸的是,這裡的空氣摻雜著各種異味,以至於他們完全沒察覺空氣中多出來的氣味。
「你們到底想幹嘛?」光頭男子此時因吸入毒氣,臉色紅得像豬肝,彷彿隨時會暴斃一般,但他認為對方的目的肯定不是單純的為了殺他們一伙人。
「我都說了,讓你去拐賣我,把我賣到礦洞去,這麼一個雙贏的事情,你們怎麼偏偏不做呢?說!是不是看不起我?」白悟嘴裡因塞滿羊肉,含糊不清地質問道。
「先......先給解藥,我們有話好好說。」光頭男子喘氣越來越艱難,其餘兩人也都一樣,喘氣時喉嚨甚至發出尖銳的聲音。
「明天由你去把他送進礦洞。」禾禮拋過去一瓶葯給光頭男子,「別想著自己一個人逃跑,那不是解藥,能暫時緩解而已,至於另外兩個,待在這裡。放心,一時半會你們死不了。」
第二天。
午後的悶熱讓兩人昏昏欲睡,礦洞口的兩個守衛繼續著日常摸魚,但經過昨天陌生領導的訓斥后,摸魚的姿態稍稍收斂了一些。
看著遠處緩緩而來的「人力車」,兩人打了個哈欠,準備清點貨物,這是他們除了當守衛以外,唯一的工作。
「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其中一守衛發現只有一人,好奇地問道。
「他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沒來。」光頭男子一改平日的熱情,不苟言笑地板著臉,似乎心情非常不好。
兩位守衛沒有自討無趣的繼續搭話,掃了一眼今天的貨,這一眼,讓他們霍然頓住。
黑市的集裝箱內,陸陸續續走出一排人,大多數人神色木然,只有一個人顯得格格不入,這個人正是昨天批判了他們一番的白悟。
幻覺?認錯人了?微服私訪?
這一幕讓他們兩個的大腦陷入短暫的宕機,感覺現實變得荒誕了起來,原來高高在上的領導和被當成原材料的貨物,兩者是可以重疊在一起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此刻都認為裝糊塗是最佳選項。
白悟此時精神抖擻,彷彿學校組織參觀博物院的小朋友。
光頭男子輕車熟路地領著這群人進入了通往地下的電梯。電梯體積大,但銹跡斑斑,只有一個按鈕,運行時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在「哐當」聲響到第十六下時,電梯門開了。一股熱氣涌了進來,空氣並沒有隨著深地下而變得涼快,反而愈發悶熱。
出了電梯,在服務態度並不良好的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一群人穿過光線暗淡的地下長廊,被押進一處室內。
裡面先到的幾十人一臉茫然地看向白悟這批人,而這些人都統一穿著囚服。
「砰」
門關上了,室內的光線也變成了紫藍色,天花板開始噴出刺鼻的消毒水。如果僅僅只是刺鼻,在已經適應了廢墟環境的白悟倒也覺得無所謂。但這些消毒水溫度不低,滴落在人的皮膚上燙起一片泛紅。
一開始,他們還脫了衣服抵禦一下,當衣服濕透了后,哀嚎聲和咒罵聲成了這群人唯一的抵抗方式。
當水位接近腳踝部分時,天花板的裝置不再噴水,停歇了下來,眾人也得以喘息。
白悟帶著愉悅的心情,走到一位看上去平易近人的大叔身邊,問道:
「大兄弟,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位頭髮稀疏的大叔抬頭看了眼白悟,說道:
「我開車的時候,一條狗突然衝出來,我把它給撞了。」
「撞死了?」
「沒死,瘸了而已。」
「所以你就因為撞瘸了一條狗的腿,就被送到這裡來?」
大叔看白悟驚詫的眼神,有些不滿,強調道:
「那可不是一般的狗,那是市長的表弟的小姨子的狗啊!據說是名貴的雜種狗,有魔物血統呢!」
說這句話時,他隱約有些自豪,似乎能撞死這樣一條狗,對他來說是了不起的壯舉一樣。
白悟帶著不易察覺的憐憫,投其所好道:
「厲害,血賺不虧。但撞了狗,賠點錢不就完事了嗎?」
「你要知道,那可是市長的表弟的小姨子的狗!」他又重複強調了一次,「我一個司機,就算工作十輩子也買不起這麼一條狗。這狗啊,瘸了也就不值錢了,我被判死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既然是死刑,你知道你為什麼送到這裡來嗎?」
「不知道,反正我現在還沒死,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唄,你們沒有穿囚服,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上面有人,被保送進來的。」白悟語氣中同樣有著難以掩蓋的自豪。
大叔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白悟,沒有說話。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叔那樣隨遇而安的,大多數人此刻都覺得自己遭到非人的待遇,心裡惶恐不安,他們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著什麼。
白悟看著大叔旁邊神色木訥的大媽問道:
「大媽,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大媽沒有說話,較為健談的大叔湊過來說道:
「她的事情我聽說過,她丈夫死得早,獨自拉扯大兒子,兒子也爭氣,成為了學院的高材生,在聖淵國工程院工作,可惜在凌晨加班的時候猝死了。」
「所以這和她到這裡來有什麼關係嗎?」
「你想想看,別人加班都沒猝死,就他兒子猝死了,這不存心的嘛,他這一死,耽誤了工程的工作進度,可是大事啊!他人雖然是死了,但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當然要他身邊的人來替罪啦。」
這時,天花板上的裝置又開始噴同樣滾燙的消毒水,人群中又是爆發一陣咒罵。
第二輪消毒結束后,他們都鬆了口氣,想著終於不用再遭罪了。唯一的門依舊沒有要打開的跡象,此時的水位已經沒過腳踝。
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安再次瀰漫在人群中。
沒有出乎他們意料,第三輪「清洗」再次降臨。失去精力的他們謾罵聲逐漸小了下來,一位身子骨不好的女囚,遭不住這種罪,死了。地上升至小腿高的溫熱的消毒水並不能溫暖他們因恐懼而冰冷的心。
就這樣,沒有任何記錄時間的道具,不知道過了多久,「清洗」一輪接著一輪,洗去的不僅僅是他們身上的細菌,還有他們的反抗意志。
「這裡的負責人是看地攤文學上島國人洗碗的故事看多了吧,我都快淹入味了。」白悟即便在臨走前吞了兩份工作湯,現在也餓得胃痙攣,心情不好的抱怨了一句。
室內很安靜,沒有人搭話,所有人都沉默得如同死去之人
白悟低下頭,看著快淹過膝蓋的消毒水,又看了看周圍那幾具在紫藍光照射下漂浮著的屍體。他突然意識到,這些穿著囚服的人大多數都和身邊的大叔大媽一樣,並不是什麼作姦犯科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