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驕傲
在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站在蕭炎的立場，納蘭嫣然是十足的惡人，突如其來的退婚讓蕭家顏面盡失，淪為烏坦城的笑柄，更是踐踏了少年所剩不多的尊嚴，將他打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可對納蘭嫣然來說，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追求自己的幸福，錯了嗎？
她本就自幼生活在少年天才光環的陰影中，對蕭炎根本談不上什麼好感，莫名其妙就多了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還未出生就決定了此後的命運。
單就婚約來說，對納蘭嫣然的意義比蕭炎要大得多。
身為男人，蕭炎結婚後若不喜歡她，一紙休書就足以解決問題，無非是再娶另一個女人為妻，在鬥氣大陸，男人三妻四妾根本就是常態，對他完全談不上什麼影響。
可納蘭嫣然則不然，一但結婚，斷然沒有回頭的道理，等於說直接搭上了自己的一生，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實約束大半都在女方這邊。
本來納蘭嫣然就頗為反感這種命運的不由自主，在這種情況下，得知了自己的未婚夫是個廢物……
試想一下，結婚前忽然知曉女方是個醜八怪，到底是什麼感受？
悔婚是人之常情，即便順從長輩的安排同意了婚事，也不可能會有任何歡喜。
就算動漫小說中的女主角在男主落魄之時不離不棄，也是因為此前積累的感情基礎，而納蘭嫣然與蕭炎根本素不相識。
其實，所謂的對錯並不重要，關鍵是貫徹自己的信念，如果說一個人連自己都在懷疑自己，認為自己做錯了，又如何能夠成功？
雲嵐宗的五年修行賦予了納蘭嫣然頂級的功法，頂級的鬥技，以及最好的修鍊資源，卻也讓她多了許多雜念，太多的榮耀與讚美，讓她養成了不必要的傲氣。
當年那個一門心思修行，只為證明自己不是少年陪襯的小女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軟弱了這麼多嗎？
因為心魔的原因，納蘭嫣然在床上修養了整整一周，對外還是宣稱她在閉關，只有她與老師雲韻知曉，納蘭嫣然是心態出了問題。
心靈有缺不像身體上的傷害那般明顯，但同樣兇險萬分，多少天之驕子，忽然間泯然眾人便是這個原因。
且在這方面外人很難幫忙，想通了就是想通了，若是想不通，很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雲韻並沒有太多的逼迫，只是每天抽時間與納蘭嫣然聊天，回憶過往的那些趣事，雖然心中同樣無比擔憂，卻從未在納蘭嫣然面前表現出來。
她相信自己的弟子，相信自己的眼光，哪怕她到現在都不清楚納蘭嫣然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這並不妨礙她在心中將蕭炎罵上一萬遍。
別說她的弟子沒錯，就算真的錯了，雲韻也會毫不猶豫地偏袒自己人。
若她的弟子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蕭炎是嗎……天才在成長起來前，也不過是普通的斗者罷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雲韻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深，每當看到納蘭嫣然雙眼無神的樣子，就忍不住一陣心痛。
不知不覺間過去了一周，這天清晨，雲韻如前幾天那般前來看望納蘭嫣然時，房間卻空空如也，她頓時有些慌張地釋放了精神力，在雲嵐宗山頂找到少女時，才鬆了口氣。
無聲地來到納蘭嫣然身後，雲韻下意識地收斂自己的氣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少女的神情。
納蘭嫣然的面上非常平靜，
默默注視著東方，似乎是在等待日出，這讓雲韻有些好奇，自家弟子，終於從心魔中走出來了嗎？
半小時后，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升起，將天邊渲染地宛如女神的霓裳，雲韻卻沒有在意，她認真地觀察著納蘭嫣然的神色變化，自家弟子忽然跑到山頂看日出，總該有些原因吧？
而後她就看到少女注視著初升的朝陽，自言自語道：「納蘭嫣然，記住了，永遠不要失去了你的驕傲，即便你有一天一無所有。」
雲韻一愣，不理解納蘭嫣然為什麼會這麼說，一無所有……身為雲嵐宗的少宗主，怎麼可能會有那一天？
卻見納蘭嫣然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毅然決然地斬斷了自己的長發，同時堅定且冰冷地賭咒道：「若有朝一日，你背棄了今日的誓言，踐踏了這份驕傲……我會親手殺了你。」
雲韻被嚇了一跳，立即想要阻止，可由於少女的果決終究是晚了一步，看著納蘭嫣然續了好久的髮絲隨風飄逝，不由面露可惜。
她隨即不滿道：「嫣然，你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納蘭嫣然看著雲韻，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沒什麼，老師，將頭髮剪短一點，這樣以後也好梳理一些。」
雲韻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相信這話出自納蘭嫣然之口，對於女生來說，頭髮是美的象徵，別管是蕭薰兒那般的清新典雅，還是雲韻這樣的雍容華貴，每天都要花大量時間梳理頭髮，男生在這方面可以疏忽一些，女生不仔細打理一番甚至不敢出門。
當然，短髮的納蘭嫣然同樣很漂亮，只是……的確有些可惜，明明那麼好看的頭髮，為什麼要斬斷呢？
雲韻為此心疼得不行，反倒是當事人，依然是一臉的無所謂，她反問道：「老師，你覺得我還嫁得出去嗎？」
言外之意，女為悅己者容，她已經沒有精心裝扮自己的理由了。
雲韻再一次有些嗔怪，自從納蘭嫣然退婚回來以後，就經常說這種不著邊的話，以納蘭嫣然的容貌與身份，愛慕的人滿大街都是，怎麼可能嫁不出去？
即便因為退婚事件讓不少追求者望而卻步，但盯著她的青年才俊依然極多。
納蘭嫣然笑了笑，卻沒有過多解釋，不是她沒有追求者，而是……退婚事件以後，很難再有人能入她的眼了。
無論納蘭嫣然承認與否，蕭炎的天賦在整個鬥氣大陸都排在前列，而她既然拒絕了這份婚事，那些比蕭炎弱的，比不上蕭炎的，她真的還看得上嗎？
或許她命中注定了在愛情上一片空白，不過也無所謂，她還有家人，還有老師啊……
「你呀……」
對於納蘭嫣然的任性，雲韻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嘆了口氣，只得拉著納蘭嫣然回到房間，仔細地為她打理頭髮。
足足忙了一個多小時，看著少女的新形象，比此前少了分嬌柔，多了分英氣，才勉強能接受一點。
「感覺還是之前比較順眼，等頭髮留起來的話，至少也要兩三年吧……」雲韻嘆息道，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剜了少女一眼。
納蘭嫣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這幾年她沒少惹師尊生氣，可若說寵愛，雲韻簡直是拿她當親女兒……
果不其然，雲韻最多也只是口頭上罵她兩句，實質性的教訓一點都沒有，很快關注點還是落到了她的狀態上，雲韻握住納蘭嫣然的手腕，以鬥氣再次探查了一番，略微點了點頭。
「嗯……應該是恢復了，嫣然，看樣子你終於想通了？」
回想起這些天老師的陪伴，納蘭嫣然心中一暖，認真道：「嗯，想通了，三年之約才剛剛定下，結果如何還在兩說，我卻已默認了自己的敗北，果然，認輸的只是我的心罷了。」
對於她的話，雲韻一陣皺眉，詢問道：「嫣然，你心魔滋生，真的與蕭炎有關？那個少年……天賦恢復了？」
「沒錯，不但如此，他變得比三年前更怪物了，」納蘭嫣然慎重地說道，「若是按部就班的繼續修行，我沒有任何把握在三年後戰勝他。」
雲韻下意識地不信，就算蕭炎的天賦回歸，三年時間，由斗之氣三段反超三星斗者，這種事怎麼可能呢？
只是納蘭嫣然這七日的灰暗讓她不得不重視這件事，若納蘭嫣然說得是真的，那蕭炎的天賦絕對堪稱可怕。
雲韻沉默許久，才奇怪道：「嫣然，就算蕭炎的天賦恢復，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納蘭嫣然無言，躑躅地看著雲韻，閃躲道：「我還不能說，但是老師，至多半年，烏坦城那邊應該就有消息傳出來吧……」
雲韻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深邃，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的弟子，審視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自在。
就在納蘭嫣然有些承受不住壓力，想要坦白從寬時，雲韻忽然笑了出來，輕巧地說道：「不想說就算了，來日方長，我就不信你能在老師面前藏住什麼秘密。」
納蘭嫣然長鬆了口氣，若老師繼續追問，她恐怕也只能老實交代了，然而她從那段記憶中不單單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還有老師，以及老師與蕭炎之間的感情糾葛。
出於私心，納蘭嫣然並不想讓老師與蕭炎扯上關係，一方面是不想讓蕭炎比自己憑空長一輩，另一方面……
她覺得蕭炎不配。
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就是不配。
或許有些幼稚與自以為是，可是，在此刻的少女心中，這個世界能配得上她的老師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