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貓與虎
第一百一十章貓與虎
白雲飛嘆道:「罷了罷了,我也想過是不是要帶著你一塊走的。說來那蓬萊盛會,叔父應是不會讓我參加的。」
唐禹軒訝然:「咦?不會讓你參加嗎?說起來你白家就白先生代表啊?」
白雲飛有些稀奇他這麼驚訝,也沒多問,點頭道:「是啊,會再派幾名門生過來,我們問道學子大概會直接返家吧。留下來也無事可做吧?」
聶英道:「唐家定是清竹公代表了,也就是說,唐小三也會留下吧?」
唐迭易笑道:「確實如此。」
白雲飛大驚失色,立即改口道:「晚點我就去拜託叔父!」
聶英噗嗤笑道:「雲飛,你太積極了!」
唐禹軒低著頭,誰也不看,半聲不吭。
藍臻羽大嘆一氣,想那白雲飛若非獨子,怕是連家都不回了吧。
當陸玄機表示自己不會參加彭萊盛會,但會讓陸苓留下時,除唐迭易外,少年們都震驚不已。他與唐迭易先前談的那些顧慮,自是不會告訴晚輩的。
結果一直到晚膳時間,少年們紛紛散了,陸苓都沒從屋裡出來。
一直到最後兩日,聶英與藍臻羽都將寥寥無幾的行囊整理好準備回家了,卻從自家門生口中得知,藍氏雙仙讓他倆留下,一同見見蓬萊盛會的盛況。
范牧與李設就委屈了,被聶英與藍臻羽罵得臭頭,可明明他們也才剛知道這件事而已,而且他倆也會留下。
聶英二人怒氣沖沖地四處詢問藍氏雙仙何在,最後還是勞煩雲門的人請他倆出來。
於小橋流水的大樹下,氣氛異常詭譎。藍臻羽哀怨地道:「大哥二哥,要我們留下為何不早說啊!都與雲飛他們說不留了!」
藍逸塵目光正經八百,直言不諱:「我以為與玄機講過了,還以為是他沒告訴你們,敢情他也不知道。」
藍臻羽登時神色慘淡無比,何止沒告訴他們,根本還問他們參不參加。聶英嘆道:「罷了罷了,反正雲飛與陌桑也能留下了,至少不會太無聊。」
藍逸塵冷笑道:「呵,你可知白家大小公子如何能留下的?真以為那白常之這般善心?」
他這麼一說,藍家倆少年齊齊訝然,藍臻羽驚聲道:「大哥!你這麼說的意思是……是你們……」
他不知該不該說是威脅,但即便白常之是受了「恩惠」,似乎也與被威脅無異。
藍逸情聳聳肩道:「就是告訴白先生,世家嫡嗣都會留下,獨獨白家離開,怕會場面不好看,落人口舌。」
藍臻羽驚詫,果真是威脅!
聶英訝然:「等等!世家嫡嗣都會參加,那麒麟神子也要留下了?」
藍逸塵斂容,點點頭道:「不錯。風家會派一波人過來,部分接風幸志返回,部分留下伺候風大公子。」
藍臻羽詫然:「蓬萊盛會由他代表?」
藍逸情嘆道:「是啊,要我們與那小兒平起平坐,簡直狗眼看人低。」
藍逸塵道:「逸情,注意言詞。」
他忽然笑了笑,又道:「可別污辱咱家的狗了。」
「噗!」
聶英與藍臻羽又驚又喜,想這倆仙就是霸氣,嘴上從不留情。當然對自家人是手上也不留情的。
過了一會兒,聶英道:「大師兄二師兄,那蓬萊盛會要作甚啊?是不是很無聊?」
藍逸塵沉吟片刻,道:「世家代表不是宗主就是聖賢,談談各家近況、天下大事,天南地北,互相拍拍馬屁、探探消息,都是你們這些黃毛小輩不愛聽也聽不懂的。確實無聊至極。」
藍逸情補充道:「不過,此次蓬萊盛會,唐家應會成為話題吧。說起來,唐三公子還好吧?」
聶英連連點頭道:「好得很呢!就是額頭上那條服喪抹額太顯眼,不然壓根看不出他家出了大事!」
藍逸情笑道:「如此甚好。其實我們會勸說白先生讓白公子留下,都是玄機所託。」
藍臻羽訝然:「玄機大哥是為了唐禹軒?」
藍逸情點點頭。聶英與藍臻羽震驚不已,也再次確認了陸玄機與唐門的關係到底有多好了。不過,也說不準陸玄機是為了唐禹軒多些還是為了唐迭易更多了。
聶英忽然怔了一怔,道:「咦,這麼說冠傑兄也會留下了?好久沒見到他了!」
藍逸塵道:「金宗主有意退位,金冠傑亦有意接任,如何不留下?」
聶英訝然:「真的假的!冠傑兄想當宗主了?真是人心不可測啊!」
藍逸塵道:「金冠傑問道表現甚佳,就算回了琅琊就繼任也不奇怪。他與你們可不同,打小就是金家的驕傲。江湖上他的風評你們自然知道,哪有一件負貶?」
聶英皺眉道:「大師兄,別說得你與金家很熟似的!」
藍逸塵揚唇道:「再怎麼不熟,都比你熟!」
聶英啞口無言。藍臻羽半句話都不想說,他大哥雖然是在誇金冠傑,但換個角度想,就是在貶他了。明明一般年紀,可他確實與金冠傑差得遠了。
兩日過去,盈盈一水間早不見一個尋常學子。除了雲門白衣,便是六大世家家服了。
蓬萊盛會的地點,在與雲中殿地勢一般高的女媧台。其實就是一處不比廣場大的空地,蓋的一座矮檯子。可那女媧台磅礡大氣,雖無過多飾物,卻比貴族家的主廊道還要沉著風雅。
女媧台上七張大席,其中六張三三置於兩側,那張主位自是雲中君的位子。而蓬萊盛會席位向來不分貴賤,但各家代表仍會敬老尊賢,年輕晚輩自會選外側而入。
雖說風棋老老實實選了最外邊的位子,可實際說來還是與各家代表同等地位,雲門伺候也不會怠慢。
以主位來說,左手邊由內而外為藍逸塵、藍逸情同席、陸家二伯陸仁漫、唐迭易。右手邊由內而外則為金子笙、白常之、風棋。
至於各家伺候的站在座位後邊,藍家自是聶英與藍臻羽,陸家為陸苓,唐家為唐禹軒;金家為金冠傑與金宵,白家為白雲飛與白陌桑,風家為風青。
少年們有些訝異風棋的隨侍是風青,畢竟問道期間風棋都不怎麼搭理他,但如今看來,風青確實比一般門生有些地位,不僅僅因為他姓風。
而現在站在七人座位中間的,是前來道別的陸玄機。他先向雲中君作揖,再分別向各家代錶行禮。行至風棋時,陸玄機道:「風公子年少有為,初次參加彭萊盛會,莫要過於拘束,平心待之即可。在下先行告辭了。」
風棋立即起身,端端正正拱手道:「多謝陸大公子提醒,祝一路順風。」
陸玄機笑了笑,面向雲中君再次作揖。雲中君淺笑頷首,陸玄機又瞥了自家弟弟一眼,隨後拂袖步下檯子。
風青悄悄鬆了一口氣。風棋沉面入座。
雲中君案上空無一物,他抬手請道:「諸位,恕雲某無法舉盞致敬,先與諸位賠不是了。」
各家代表,七人齊齊舉香盞敬之,金子笙道:「雲中君莫要介懷,我等一輩常人,難與君相提並論。金某先乾為敬!」
說畢,金子笙仰頭,以口就盞,頭手複位,已成空杯。
藍氏雙仙點盞,齊聲笑道:「晚輩敬雲中君萬壽無疆,福與天齊,家門興旺!」
說畢,二人以袖遮面,一飲而盡。
之後各家代表亦獻上祝賀,將香茗一飲而盡。聶英與藍臻羽互視一眼,瞭然彼此眼神──喝茶當喝酒,糟蹋!
其實他們喝的,正是陸家提供的芳茗。想是以後藍臻羽都不會再說聶英糟蹋好茶了吧。
雲門門生陸續送上糕點、小菜、甜果等等,藍逸塵向身後勾了勾手,倆小輩湊耳過去,聽得讓他倆隨便幹啥去。說白了,就是讓藍家倆小輩自由了。
二人聽了自是高興,嘴角一揚,便齊齊朝雲中君作揖,安安靜靜離開了女媧台。
各家代表見藍家倆小輩離了,也紛紛讓身後小輩離開,除了風青。
聶英與藍臻羽前腳才離開女媧台的範圍,就聽到後邊傳來白雲飛的叫喊。二人驚詫回頭,才發現同窗都來了。
一眾少年會合,聶英訝然:「冠傑兄,我以為你會留下學習呢!」
金冠傑明白他在說什麼,笑道:「家君說今日不過吃喝閑聊,不重要的,明日再留下便可。」
聶英點點頭道:「也好,至少還能自由一日。不過也說不准他們會不會忽然開了個天下大事的壺!冠傑兄,金宗主還是挺疼你這兒子的!」
金冠傑欣然點頭道:「聶公子說的倒也沒錯,回頭金某可得好好謝謝家君。」
白雲飛道:「說起來,咱們出來歸出來了,可要做什麼去?這不與前幾天沒兩樣嗎?」
金冠傑道:「不如找個地方,我與你們說說這幾日我都去了何處?」
聶英欣然:「好呀!冠傑兄如此主動,定是去了不少有趣的地方!」
那麼問題來了,該去哪兒?
一眾少年心照不宣,看向了站在後邊的陸苓。他察覺到幾雙視線,抬眸看去,沉默片刻,道:「可。」
少年們不約而同笑了出來,聶英道:「陸師姐真懂大伙兒!」
陸苓沉默不語,邁步前往在水一方。其實他壓根不想懂他們,他只是有在旁聽對話而已。
從高處一路向下,好不容易到了在水一方,座位照舊,陸苓主動沏茶去了。
聶英道:「冠傑兄,在聽你遊歷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對風棋代表一事作何感想?」
金冠傑愣了愣,道:「風公子乃風宗主獨子,與我情況相當,參加彭萊盛會並不奇怪。至於作為代表,風宗主野心勃勃,問道亦不作評,自是不會參加彭萊盛會。讓風公子參加,無非是想告知天下,風家未來的主人是誰。」
藍臻羽悻悻然:「冠傑公子說的有理。不過此舉實在有辱世家,那風棋昨日還是問道學子,今日便成了盛會代表。那風幸志當代表都比他好!」
唐禹軒一手撐著下顎,一臉興緻缺缺,道:「管他呢?反正風家未來就是他的,而這天下早入了皋蘭風氏虎口。」
白雲飛敲了敲他的頭,道:「就你事不關己,別以為唐門地處偏遠就不關心。那把麒麟火遲早會燒到你家的!」
唐禹軒抬手亂揮,待白雲飛的手抽回,他擺出一張兇惡的表情瞪了過去,怒道:「燒就燒!看是奇珍異獸厲害,還是我家蠱蟲厲害!」
奇珍異獸……
白雲飛聽到這詞兒,忍不住發笑道:「還喊他們奇珍異獸,我看你才是奇珍異獸!別再逞兇鬥狠了,再怎麼扮還是挺可愛的。」
「……」
唐禹軒霎時臉色慘白,全場靜默片刻,聶英嫌惡地道:「白雲飛,你真噁心!」
白雲飛一愣,看了過去。
藍臻羽皺眉道:「噁心!」
白雲飛又是一愣,視線也飄了過去。
白陌桑其實也想幫腔的,可他終究是不敢說的。金冠傑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向唐禹軒,尋思片刻,道:「金某覺得白兄所言不差。要論可愛,在場確實無人比得上唐公子。」
他說得倒是正經。聶英與藍臻羽噗嗤一聲,拍腿大笑起來。白陌桑當即捂住了嘴。
唐禹軒臉色更加慘淡,驚恐地看著金冠傑。他想,要論天真,在場怕是也沒人比得過金冠傑了。
這時陸苓正從茶水間走出,他捧著茶盤,不知當不當走過去才好。
他終究被聶英喊了過去,藍臻羽還主動分盞。
一眾世家公子先飲茶几口。聶英道:「冠傑兄,再打擾一事,你說遊歷之前,先聽聽我們在雲水鎮的遭遇!」
金冠傑欣然:「雲水鎮?好啊,不知諸位都遇見了什麼?」
他原以為就是些吃喝閑聊,所見所聞,風光景色等等,可在除了陸苓外的同窗們一人一句講得天花亂墜,金冠傑驚喜萬分。
這次唐禹軒倒是沒故意出賣白雲飛說金家有機關獸的事了,但金冠傑倒是自己說了。
聶英興緻勃勃地道:「冠傑兄,你向來喜歡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不是對機關獸啊木甲術什麼的有些研究?」
金冠傑淺笑道:「倒也沒有研究,就是知道些皮毛,但還是做不出來的。我家門那隻機關獸,是藏武閣建好后,家君遍尋偃術大師,前後耗了將近一年才做成。那時我都還未出生,是我修成金丹那年,家君讓我將靈力灌注到機關獸體內,此後機關獸便也認我為主了。」
少年們聽得又驚又喜,白陌桑道:「金公子,不知你家機關獸是何形狀啊?」
金冠傑道:「是只金虎,與一般老虎等身的。」
聶英笑道:「倒是符合你們金家!說起來,冠傑兄,你家該不會真有養老虎吧?」
金冠傑搖搖頭失笑道:「沒有的。據說祖輩是有養過,不過家君比起活物,更偏愛神兵利器。我倒是養了只花貓。」
一眾少年心內齊齊訝然:「金冠傑竟然會養貓!」
白雲飛愣了愣片刻,恍然道:「啊!我好像見過那隻貓!上回去金家拜訪時,前腳才踏進檻兒,就看到一群人追著一隻小貓後面跑!」
金冠傑道:「小花生性頑皮,讓白兄見笑了。」
小花?
這明顯是那花貓的名字了。聶英打了個冷顫,道:「冠傑兄,你能不能起別的名字?上回雲中君喊我小花兒,我現在聽到什麼小花就渾身不對勁……」
金冠傑尋思片刻,偏頭道:「那金某改喚花花?」
「噗!」
除了聶英與陸苓,其他公子都笑了起來,這起名的本事簡直糟得有趣。聶英鐵青著臉道:「罷了罷了還是不改名吧!不說貓了!冠傑兄,你說你都去哪些好玩地方了吧?」
金冠傑一臉疑惑,也不知到底改不改名字。他尋思片刻,暫時想不出其他名兒,索性作罷,將這幾日的所見所聞說了個遍。
蓬萊盛會第五日。這幾日世家少年們都悶得慌,一來是自由時間少了,且金冠傑除第一日是自由的,其後整日都待在女媧台上;二來是各家代表所談之事真的太過無趣,先是悼念唐安生幾把,又誇讚唐迭易幾把,各家再互相謙誇幾把。於少年們耳里聽來眼裡看來,全是官腔浮誇之態。
而雲中君一日來一日不來,第五日倒是來的日子。案上仍舊空空如也,雲中君的桌上放的從來就不會是吃喝之物。
隨侍的少年們也被安排了小座在後邊,幸虧也有吃有喝。聶英還能與藍臻羽閑談,偶爾探頭去隔壁座位騷擾陸苓。唐禹軒本就巴著自家兄長,倒也不會無聊,就是隔壁坐的是陸苓,無法閑談可惜了些。金冠傑倒是認認真真在「旁聽學習」。白雲飛也還有白陌桑陪著,只是前有白常之,他倆還是得注意儀態的。風青仍舊那般畏畏縮縮,整天下來都不見得說上一句話。
其實這五日來,風棋都是安安靜靜的,只有被點到了名兒,或談到風家,他才會所有響應,但都避重就輕,簡答不問。不過這日午後,一名風家門生湊到風棋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常日面無表情的風棋竟揚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