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浴魂洗禮
夷鼓奉回沒有去姑姑家,而是回了已經死去了的爺爺的家,即使是仲秋的夜,他在這老舊的房屋裡也並不覺得有一絲的寒冷,因為他能感受到,爺爺在這裡陪著他,那是真正的溫暖。
只睡了幾個時辰,雖然爺爺家建在寨子邊緣,可屋外的吵嚷聲依舊是洶湧的傳來,將奉回從睡夢中吵醒,他打開窗子,望向遠處街道上結伴而行的眾人,都在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奉回關上窗子,也不洗漱就出了門,混入人流,跟著眾人的腳步走著。
他知道姑姑現在肯定已經進了他的房間,現在估計正在四處找他吧,可他不想再去一趟姑姑家了,魂浴洗禮即將開始,若是資質好,那所有人都會原諒他的不歸宿,若是資質不好,所有人都會離他而去,也就無需去在意這些事了。
群山間的霧氣微微升騰,朝陽的光芒透過雲層,散射向零零散散的薄霧,只覺霞光瀰漫,如夢似幻。
百十位十二歲的少年,此時正匯聚於浴魂池外。
浴魂池就處於祠堂的正後方,二者之間剛好隔著整個山寨的權力中樞——家主閣。
家主閣依塔式結構而造,高達三層,每一層都有重兵把守。這裡只有重大典禮和發生大事的時候,才會像今天這樣,召集家老們一同坐鎮。
「所有十二歲的少年,一刻鐘之後務必到達家主閣下的廣場!」
家主閣上,族長身旁的執事朗聲喊道,那聲音雄渾而有力,在山寨中久久回蕩。
在這空閑期間,家主閣上的眾家老不免閑聊幾句。
「那麼快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魂浴洗禮,真是人越老,時間越快嘍,呵呵呵呵呵。」
「唉,是啊,這天下將是年輕人的天下咯,我們這些行將就木的老傢伙也就只能湊個熱鬧,討論討論。」
「嘖嘖嘖,是呀,也不求多,只希望能看見一個紫鎖弟子,我們就能安心的閉目了,哈哈哈哈。」
「紫鎖弟子,唉,有多少年沒有出現了吧,反觀那靈牛村,這幾年出了許多天資超絕的孩子,實在是讓人妒忌啊。」
「是啊,還有那迪亞人,我最近可是聽說那裡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
「你說的莫非是那個瓦帕斯?這孩子確實厲害,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恐怖。」
當瓦帕斯這個名字響起,眾家老臉上皆是泛起一層憂色。
此子在迪亞人里被稱為戰鬼,要知道,迪亞人除了他們供奉的老祖宗,這還是第一個被再次稱為戰鬼的人,而迪亞人的老祖宗,據說曾徒手捏碎修羅道的傳送之門,由此可見,這個叫瓦帕斯的人是有多麼的可怕。
假以時日,他必然會成為迪亞人的領袖,那個時候,如果他們再次攻打夷鼓山寨,眾位家老還真沒有信心能將其擊退。
「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依我看,我們今日,至少也會有一個絕世天才。」這時,族長才堪堪說了一句話,眾家老皆是不再言語,紛紛在內心猜測是否會是他們心中想到的那個人。
「一刻鐘已到,應該都準時來了吧,嗯,很好,今天是魂浴洗禮,你們人生的重大轉折點。閑話不多說了,隨我來吧。」主管此事的,正是學堂家老,他雖鶴髮鶴須,不過倒是精神奕奕地領著少年們向著浴魂池走去。
穿過廣場,便到了浴魂池,浴魂池倒也沒什麼特殊,只是一個砌起來的水池,裡面充斥著幽綠的液體。
少年們在階梯下整齊的站隊,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與緊張。
「咳咳,下面諸位聽我報名,叫到的人登上台階,直接進入池中,在裡面待的越久得到的好處就越多,當然切不可急功近利,若是實在忍受不了就趕緊上岸,否則也許會成為一個廢人。」家老嚴肅的對著眾人說道。
「是。」少年們紛紛應是,他們大都聽過有關於此的傳聞:池水有提升資質的功效,而且提升幅度很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年的魂浴洗禮上都有很多在池水裡待了很久,但是鎖的顏色並未改變的人,也有很多明明待的時間很短,鎖卻變成了紅色或者更高顏色的人,但不管怎樣,這池水都是好東西,力所能及的待久一點,總是對自己沒壞處的。
「夷鼓祈使,夷鼓旻,夷鼓月星,夷鼓玲,夷鼓朔風,夷鼓鬼月,夷鼓婉兒,夷鼓百川。」家老看著名單,念出了前八個名字。
家老身旁的執事們一一在點到的孩童們的脖子上套上一道銀色鎖環,並囑咐孩子們說此物為護魂鎖,無論如何都不要摘下。
孩童們帶好鎖環,下入水中,池水並沒有多深,少男少女們盤坐而下,池水也只是堪堪埋沒他們的胸膛。
孩童們剛入池中,就感受到一股難言的壓力在擠壓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夷鼓玲緊咬著牙關,可她已經明顯的感受到靈魂里的灼痛,可她仍是在池水中堅持著,始終不肯上岸。
學堂家老正站在池邊的平地上,池中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此時的他眉頭緊緊皺起,對著身邊的一位執事使了個眼色。
執事見狀,心領神會,一躍而起,伸手一抓,就將那強忍著的女孩抓了上來。
「我說過了,如果感受到明顯的不適就趕緊上來,你想成為廢人嗎!要知道,成為廢人也算是幸運,你知道這個池裡曾經死過多少孩子嗎!這都是前人用血淚總結出的教訓,你就如此當耳旁風!」家老怒道。
被執事抓出來的那一刻,夷鼓玲頓時感覺渾身壓力驟減,靈魂處的痛感也隨著護魂鎖的白光閃爍而逐漸消失,她渾身傳來舒暢之感,可女孩卻沒有絲毫喜色,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卻說不出話來,最後竟低聲抽泣起來,她知道,護魂鎖的顏色決定著資質的好壞,從低到高分別為白,黃,金,青,藍,紅,紫,黑,而她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未撐到,護魂鎖只是閃爍著白光,這決定了她將來在家族中一定是底層的地位。
家老見狀,嘆了口氣,讓身邊的一位執事帶她下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就是這樣,沒有資質就只能作為一個凡人活下去,即使拼盡全力,能小有所成,也最多只是在家族中有個小職位,就算再哭也不能改變什麼。
可女孩並不是像家老想的那樣,她堅持,是為了能達到父母的期望,她哭泣,是因為沒能達到父母的期望。
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因為她,父母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家老見女孩被執事帶出會場,淡淡開口道:「夷鼓玲,白色。夷鼓萌,補上。」
言罷,從孩童中再次走出一位女孩,戴上護魂鎖便入了池中。
剛才的事件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憐憫,也有人覺得女孩如此做作是在給家裡丟人,可更多的人則是猜測著第二個出來的人會是什麼顏色的護魂鎖。
「夷鼓祈使,夷鼓朔風,黃色......」
不久后又有兩人出來,家老也是繼續開口道,孩童們繼續走出兩人補上。
遠處家主閣的高層里。
「喲,這兩個不都是木敦家的小娃娃嗎?我應該沒記錯吧?我本來還很看好這兩個孩子呢,看來跟我家旻兒比,還是差了些許啊,看,從頭到尾旻兒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啊,哈哈哈哈。」
說話著留著三撇小鬍鬚,一臉賊眉鼠眼之像,若不是在家主閣里坐著,誰能想象他居然也是一方家老。
夷鼓木敦一頭長發,發如枯木,渾身肌肉虯結,即使是臉上,也塊壘分明,彷彿刀削一般,此時他只是冷哼一聲,並未答話,用眼角餘光狠狠的剮了那人一眼。
一個時辰過後,已經有小半的少年接受了洗禮,可家老口中喊的,無非就是白白黃黃,偶爾蹦出一個金,可這也並不能引起什麼注意。
那麼多的孩童都是資質平平,讓心繫族群的夷鼓族長微微蹙眉,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大多家老都與他表情一般,也不知道是因為心念族群而擔心,還是因為自己的那支里沒有出現驚才絕艷之輩而難過。只有個別家老嘴角忍不住的上揚,眼睛死死盯著自家在池水裡久久未出來的孩子。
族長深深嘆了口氣,道:「一人強不是強,眾人強才是強。」
那話中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族人都能團結起來,只不過各家老能怎麼理解就看他們自己了。
「是啊,昊辰族長,可惜我們這幾年都沒什麼絕頂資質的新鮮血液出現,前兩年甚至連一個藍色都沒出,祖先是否已經遺棄了我們。」接話的是一個黑眼圈很重的家老,他的年紀其實比大多數家老都要小,可是看起來卻比每個人都要老。
「勿論先祖!」夷鼓昊辰慍怒道。
眾家老見狀,都狠狠剮了那黑眼圈家老一眼,家主閣再次安靜下來。
其實此事夷鼓昊辰也想過,是否是祖上不再庇佑,畢竟每年的祭祀都會使用一種秘法,這秘法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年中只能在月圓之日使用一次,用了此秘法后就會獲得祖宗賜福,池水裡的能量將會比以往更加充足,並且對靈魂的壓力也會大幅減小,可即使如此,也有很多年未曾出過天資卓越的人才了,不免讓族長夷鼓昊辰有些害怕是否是祖上不再庇佑。
不過這種想法在夷鼓昊辰的腦海里一閃而沒,這種不敬先祖的想法在夷鼓山寨是絕對不能有的!
「夷鼓鬼月。」學堂家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只不過這次的聲音比以往要大上許多。
洪亮的聲音倒是引起了各家老的注意,紛紛望向學堂家老身旁的那名孩童。
只見那名孩童的護魂鎖上閃耀著猩紅色的光芒。
「夷鼓鬼月,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