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是不是認識我父親？

有些事情，徐若雲不明白，大多數人也看不透，因為他們必須活著。

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的人總是分為三六九等的。

人們總是盯著上等人看，並作為畢生目標，做夢都想實現階層跨越，卻忽略了他這個等級本該有的風景，如親子關係、家庭關係、朋友關係等。

而這類的人是悲哀的，因為他看到的卻不是最終的山頂，而這一生都在遺憾中度過。

徐若雲就是這樣的人，她根本不懂宋輝這些年輕人想要的是什麼？

此時卻用她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來衡量宋輝等人，認為他們也會不免世俗，從而選擇跟她去更高級別的醫院工作，豈不知她才是小丑。

對呀，誰都知道市級大三甲醫院的平台、福利、待遇、地位要比一個不入流的鄉鎮醫院高得高，傻子都知道這件事兒，何況宋輝這樣出身的人。

但是，這個社會需要傻子，所以宋輝選擇了拒絕，而張峰同樣也選擇了拒絕。

徐若雲仍舊不甘心。

「我知道年輕人有傲氣，但是你想過沒有，在大三甲醫院你不僅平台高，更為重要的是收入高，你可以三年買車十年買房，從此實現階層的跨越，難道你們不心動嗎？」

「徐主任，我們在飲馬河衛生院很開心，對於您的好意，我們只能說謝謝了。」

張峰很有禮貌地回絕了徐若雲。

徐若雲點頭示意她知道了，轉身就要離開手術室，她實在不想再跟這些毫無規劃的年輕人交流。

就在此時，宋輝卻喊住了徐若雲，因為這是宋輝最後的機會。

「徐主任，您等一下可，有些事情我想跟您單獨聊一下可以嗎？」

徐若雲還以為宋輝想明白了，便笑著跟眾人說什麼是青年才俊？宋輝這樣的就是青年才俊，明事理、有分寸、簡直就是前途無量。

宋輝只是笑，並沒有表態。

他當然不是想離開飲馬河衛生院，而是想確認一件事兒，徐若雲是否真的認識他的父親？

宋輝緊跟在徐若雲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辦公室。

此時的辦公室內只有徐若雲和宋輝兩人，宋輝進門后反手將門給帶上了。

二十多年來，宋輝無時無刻不想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此刻答案就在眼前但是他仍舊壓制了激動的內心。

宋輝給徐若雲遞了一杯茶水。

徐若雲蹺著二郎腿，上下打量著宋輝。

「宋輝，你想要去市人民醫院工作是不是？你有什麼想法可以提出來呀，年輕人要大膽一點、有野心一點才行。」

「徐主任，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是不是認識我或者我的父親呢？」

說完，宋輝忐忑地站在一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徐若雲一下子笑了，雙手交叉於胸前，眼神中充滿了戲謔。

「宋輝，如果我說我不認識你信嗎？」

「不相信。」宋輝堅定地說道：「人的眼睛是無法騙人的，你初見我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了。徐主任，我很認真地問你，我很想知道答案。」

徐若雲收斂了表情，她盯著宋輝。

「宋輝，你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想去市人民醫院工作呢？」

宋輝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徐若雲繼續說道：「呵，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宋輝，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告訴你答案呢？」

說著，徐若雲很是生氣地離開。

宋輝的感覺沒有錯，徐若雲確實感覺宋輝很像一個人，可是那個人連婚都沒有結，怎麼可能有孩子呢？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這種未婚先孕的行為屬於耍流氓。這個罪名可不輕，頂格處罰的話是可以達到死刑的。

徐若雲甚至覺得宋輝有點自戀，抑或者是在玩一出欲擒故縱，目的是借著她這跟竿子往上爬。

想到此，徐若雲覺得宋輝很有心機、很討人厭，而她的眼神也就凌厲起來。

徐若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宋輝站在洗手盆邊，不斷地用自來水沖洗著頭。

他在責備自己，責備他太沉不住氣了。

或者，宋輝是在掩飾自己失落的表情吧，這種心情如同過山車般很難讓人接受。

北方的秋天並不像南方那般悶熱，冰涼的自來水順著脖頸浸透了前胸後背，冰涼感瞬間傳遍全身。

宋輝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水珠從發梢滴落，俊秀的外貌多了一絲堅定。

他追了出去。

「徐主任，您方便給我個聯繫方式嗎？」

「呵呵，宋輝你不會不知道牟前程是我家那口子吧？否則，我也不會來飲馬河衛生院參與這起搶救了。所以，你可以找老牟那我的聯繫方式，只要他肯給，我無所謂。」

宋輝還真不知道這件事兒。

見徐若雲的背影漸行漸遠，宋輝又把主意打到了牟前程那邊去了。

「老牟，你可比你媳婦好對付多了，我就不信打聽不來消息。」

宋輝傻笑著出了手術室，可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外的吵鬧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宋輝一出現就發現了一位老熟人，這人正是李虎。

可還沒有等宋輝上前打招呼，就見李虎和孫蓮琴爭吵了起來。

「咋的？你醫藥費還沒有交就想走？我們在裡面拼死拼活地救治你的老婆孩子，你倒好現在要賴賬了？」

「這位大姐，我沒錢。」

「你管誰叫大姐呢？」

「這位小姐，我真不是她老公。」

「小姐？你罵誰是小姐呢，看我非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說著，孫蓮琴就順手拿著一袋子輸液器扔了過去。

李虎身形一閃就躲了過去。

孫蓮琴大聲罵道：「哈，你還敢躲，我呸，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孩子都搞出來了，你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你們男人還有沒有良心啊，我呸，呸，呸！」

緊接著，孫蓮琴就抱頭大哭。

張雲護士長和徐若雲急忙上前拉起孫蓮琴。

「行啦，老孫。這裡人多，你要是堵得慌咱們去辦公室說去。」

李虎見孫蓮琴走遠這才嚷嚷起來。

「哼，爺爺我不是怕你，而是好男不跟女斗。再說那又不是我媳婦，我付的哪門子醫藥費啊！」

「真不是你的種？」

宋輝半開玩笑地說道。

李虎見宋輝向著他走來，內心本能地發虛，於是不自覺地想要往外跑。

「站住，你跑什麼呀？」

宋輝的聲音不容置疑。

李虎一愣，果然站在那邊一動不動了。

「宋大夫，醫藥費我還沒有湊夠，等我湊夠了保證還上。」

宋輝笑著不說話，上前用手鉤住了李虎的肩膀，拉著尚一瘸一拐的李虎來到窗戶邊。

「那真不是你的媳婦？」

「嗨，我這樣的混混哪有大閨女瞎了眼跟我啊！自己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也養不起人家啊。」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快跟我說一說。」

說著，宋輝便將李虎手中的煙給掐了，這公眾場所可是不允許抽煙的。

李虎摸了一陣，沒有找到煙，強忍著難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手術室裡面的產婦叫王桂雲，王桂雲的老公叫劉瘸子。

劉瘸子是真的瘸，但是歪門邪道一個不落。

李虎經常跟著劉瘸子去賭錢，兩人關係匪淺。

李虎出院后一直在北邊碼頭討生活，靠著倒賣海鮮賺了小一千塊錢。

他本想著幹上幾個月就把醫藥費還上，可誰曾想去劉瘸子家借口水喝的工夫，肚子里的賭蟲又癢了。

於是，劉瘸子忽悠李虎，約定晚上一起去耍兩把。

這人一旦有了賭癮，可就很難戒了，被人這麼一勾，便欣然同意了。

下午，李虎送完貨就開著三輪車來到了劉瘸子家。

李虎剛進門，沒有見到劉瘸子，剛在院子里坐下，便聽到屋內王桂雲在大聲喊道。

「疼，疼死了，快送我去醫院。」

李虎衝到醫院這才發現王桂雲要生了。

於是便有了開頭一幕，緊接著劉明水如何挺身而出，從李虎的嘴巴里說出來總不是那麼一個味道。

宋輝總算明白了。

「好了，李虎。既然你和劉瘸子是好兄弟，他的就是你的，那他媳婦的醫藥費你給交了也算合理。」

「不，不行。我這錢還要當本錢呢？你不知道單車變摩托的道理嗎？」

聽到此處，宋輝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宋輝本以為李虎是做買賣的本錢，沒想到這廝還要去賭。

什麼單車變摩托，摩托變吉普，這都是賭場編出來坑人的。

這十賭九輸的道理，李虎估計一輩子不明白。

或者不是李虎不明白而是他不想明白。

於是，宋輝語氣冰冷地說道。

「拿來！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李虎只能乖乖地將錢拿出來。

其實李虎不是怕宋輝，而是因為宋輝是一位好人，對他們一家子都好。

宋輝接過錢數了數，足足有900多塊。

這個時候他們這些醫生，吃皇糧的一個月才2000多塊錢，李虎這才幾天就掙了這麼多，看來這小子確實有門路。

宋輝剛想拿走500元給王桂花交上醫藥費，這會兒安靜的大廳又亂了起來。

王桂花的正牌老公劉瘸子來了。

這劉瘸子長得鼠目寸光，一看就不像是什麼好人。這廝一開口差點沒把宋輝給膈應死。

「李虎，王桂雲那個***死了沒有？走，咱們去鬧一鬧，他們說鬧會給得多。」

「咋了，李虎你怎麼這個表情啊！你不會跟王桂雲睡了一晚上真的就有了感情了吧？」

「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李虎此時滿臉憤怒，沖著劉瘸子的面門就是一拳，劉瘸子直接被李虎打倒在地。

李虎大聲吼道：「你到底是不是個人啊？桂雲，拼了命給你生孩子，你卻想著她死了撈錢，你安的是什麼心啊？」

劉瘸子起來后擦了擦嘴角的血水，狠狠地沖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給誰生孩子呢？老子都沒有小蝌蚪給誰生的呢！」

「李虎，你這麼激動，是不是上一次你沒有做好防護措施啊？我說呢，王桂雲怎麼會懷孕。」

說著，劉瘸子便狠狠地向李虎衝來。

李虎與劉瘸子扭打在了一起。

宋輝見兩個瘸子打架，這也不是個事情，來不及理順這混亂不堪的關係，便上前將二人分開了。

「劉瘸子，你怎麼知道王桂雲會死的？」

「廢話，老子在李虎的車子上動了手腳，他不就發生車禍死了嗎？哈哈，別說那麼多了，趕緊給我賠錢吧！」

李虎想要教訓劉瘸子，這劉瘸子真不是人，連他的車都動手腳，怪不得會出車禍呢？

宋輝攔住了李虎。

宋輝沖林月眨了一下眼睛，便繼續對劉瘸子說：「醫死人是我們的不對，賠多少錢需要衛生院的領導同意。」

「宋大夫，你瘋了？」李虎著急打斷宋輝的話。

宋輝示意李虎不要說話，便領著劉瘸子來了會議室。

很快，劉明水、牟前程和陳友德都來到了會議室。

「你就是院子是吧？剛剛小宋大夫都跟我說了，要陪我這個數目？」

說著，劉瘸子伸出了5個手指。

「五萬？你莫不是瘋了。」劉明水沒好臉色地說道。

「五萬？你把我劉瘸子當什麼了，沒有五十萬這事兒沒完。這可是兩條生命啊，就被你們禍害了，你那五萬塊來砢磣誰呢？」

劉瘸子十分囂張。

見狀，宋輝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劉瘸子一拍桌子說道：「咋地把我媳婦和她肚子里的野種給禍害了，你們一點羞愧心都沒有嗎？」

宋輝笑聲更大。

「劉瘸子，小爺我就夠混賬了，你比我還混賬啊，張口就是五十萬，也不怕閃了你的舌頭。還有，誰告訴你王桂雲和她的孩子死了的。」

劉瘸子怒吼一聲就要離開。

「走？現在想走，你還走得了嗎？」宋輝大聲呵斥道。

劉瘸子不管不顧地玩外沖，正好被帶隊來的劉雪給抓了。

宋輝走到劉瘸子面前說道：「劉瘸子，你剛剛說的話我都錄好了，你接下來最少十五天的拘留。」

劉瘸子被帶走了，會議室又恢復了安靜。

牟前程起身告退，宋輝想要跟上，卻被劉明水攔下了。

「你幹嗎去？老牟還有家事要處理。坐下來，咱倆聊會天。」

宋輝無奈坐在了劉明水的對面。

「聽說，你小子救了喝農藥的娃娃？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在桃園工作呢？」

「老劉，桃園衛生所是私營的你咋不早說？既然是私營的，那麼趙思謙賺再多的錢咱們也拿他沒有辦法？」

「果真沒有辦法嗎？」

說著，劉明水滿臉期待地等著宋輝的答案。

宋輝笑而不語起身就走，等到門口的時候，宋輝便說道：「半個月後，你讓各衛生所報表，那樣我和林月才接觸到核心機密。」

劉明水這隻老狐狸笑著拍了拍宋輝的肩膀，便離開了。

劉明水剛走，李虎便沖了進來。

「宋大夫，你說王桂雲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啊？」

宋輝白了一眼李虎，不想搭理他。

而李虎依舊不依不饒地問著：「到底是不是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