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cat.81 小巷

明月隱於雲后，繁星消弭無蹤。

片片肉眼可見的烏雲緩緩飄蕩於昏暗的天空之中，更為夜添上了一抹昏沉。

不一會，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從天空之中落下，籠罩了整座城市，也公平地撒進了一條逼仄的小巷之中。

「這裡的雨……沒有污染。」

小巷深處，一盞油燈掛在一顆釘子上，忽明忽暗的昏黃色光芒將地面鍍上了一層淡金，也照亮了正仰望著夜空的少女的面龐。

「……撕拉。」

她身旁的一名男子用力地撕開了一個包裝袋，發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掃了一眼一旁的女子，一面從包裝袋中拿出一枚餅乾，一面隨口說：「是的，這裡很美。如果我們能夠攻佔這裡，就再也不用生活在我們世界那樣的環境之中了。」

「不，輝塵。」

聽到這句話，少女搖了搖頭，轉過身看向了他，眼中透露出一抹悲傷，「如果我們真的攻佔了這片世界，這裡的美好會被徹底毀掉，最終會變得和我們的世界一樣。」

「為什麼？」輝塵停下了咀嚼的動作，語氣有些不解，「我們已經犯過了一次錯誤，不可能會犯第二次的。而他們，已經在走我們的老路了。」

「不，」少女再次搖了搖頭，眼中充斥著悲戚，「他們已經在改變了。而我們，依舊在毫不知足地索取著，從來沒有改變。

遠古時代如此，現在，亦如此。」

「另外，如果我們真的攻佔了這個世界，那你想過我們會怎麼做嗎？」

「當然是改變它，讓它變得更好了。」

輝塵打斷道，雙眸定定地注視著少女，「曉吃，難道你不這樣想嗎？」

「哈哈哈……」

聽到這話，曉吃突然開始大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下了兩行滾燙的清淚。jj.br>

「輝塵，你……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天真。」

「為什麼這麼說？」

輝塵微微一怔，將手中的包裝袋放下，疑惑地望著曉吃，「我的實力已經達到了結魂，死在我手下的智慧生命體不下百人，就連化魂境的我也殺過，怎麼天真了？」

「不，與這無關，」曉吃笑著搖頭，「輝塵啊，你自己想想，這是誰的想法？」

「當然是我們……」

輝塵下意識地就要回答，但很快就頓住了，開始愣愣地思考著什麼。

「是的，這只是你的想法，我們的想法罷了。可高層呢？他們的想法呢？」

「我們毫無地位與權柄，說的話就和空氣沒什麼區別。他們讓我們來這裡，說好聽是先頭部隊，說難聽點，就是炮灰！」

曉吃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我們回去了，把這些消息帶給高層，那些狗東西會怎麼樣？他們只會命人來到這個世界掠奪，破壞，殺戮！」

「而我們呢？我們，會死！」

她狀若瘋魔，「他們只是把我們當做炮灰而已，等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會毫不猶豫地將我們拋棄！而我們，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

「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輝塵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的曉吃，艱難地翕動著嘴唇，「他們……」

「答應的好好的？清醒一點吧，我們死了，有誰會知道？又有誰會記得我們！？

而殺了我們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們知道這個世界的存在！」

曉吃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她抓住了輝塵的手，與他相對視，「你好好想想，在我們那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完成了這個任務之後，我們還有什麼利用的價值？」

「而他們，會在我們死後，大張旗鼓地來到這個世界掠奪，殺戮，破壞，直到這個世界變得與我們的世界一樣！」

「醒醒吧，輝塵……」

曉吃抿著嘴唇，低聲說道：「我們，只是可有可無的炮灰罷了。而這個美好的世界，會因為我們而毀滅。」

「轟！」

就宛若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了一般，輝塵的腦中頃刻之間一片空白。他翕動著嘴唇，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世界……會變得和他們的世界一樣，充滿了輻射與變異，還有弱肉強食嗎？

不，不會的……

不，不會的……

「不會的……」

輝塵不住地搖著頭，眼神空洞地喃喃著：「不會的，不會的……」

「會的，輝塵。」

曉吃注視著他，「你已經在這樣做了。仔細想想，這幾天，你控制了多少這個世界的智慧生命體？又指使他們做了什麼？」

「我……」

輝塵緩緩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雙手，腦中一團亂麻，就彷彿有無數聲音在吵嚷一般，「我，我讓他們自相殘殺，但……」

「是的，見人就殺在我們的世界是常態。但在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地域，這是無比荒誕的事情。」

曉吃定定地看著輝塵，「輝塵，不……弟弟，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嗎？」

「呃……」

輝塵的腦子已經完全亂了，他眼神空洞地低喃著一些無序的辭彙：「世界……美好……為了……」

「滴滴……」

一道機械的提示音突兀地從他的腦海之中響起，一道毫無感情的男聲緊隨其後地說道：「13號，記住你的使命。」

腦中的聲音逐漸泯去，輝塵低垂著頭，而曉吃依舊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看著他。

輝塵緩緩地抬起了頭。而雙眸之中，似乎失去了什麼東西。

「你……」

曉吃愣了一下，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輝塵卻猛一閃身，狠狠地用手肘在她的後頸處敲擊了一下。

曉吃悶哼了一聲，身體隨即軟軟地倒了下去，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能證明她還活著。

「都冷靜一點吧。」

輝塵喃喃道，眼中的情感不知何時消失殆盡，「為了，我們的世界。」

他的背部緩緩地伸出了一隻觸手，探向了身旁那仍舊在昏迷狀態下的洛空三人。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但就在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響卻突兀地從一旁的牆壁響起，蛛網般的裂縫迅速地從中心點散開，瞬間布滿了牆壁。

輝塵瞳孔猛地一縮，幾隻觸手以極快的速度纏住了曉吃以及洛空三人，將他們狠狠往後一拉，自己也快速地往後方倒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能量波動從他的身體之中發出，飛速地籠罩了整座城市。

一旁街道上，一個正漫無目的地行走著的人影停下了腳步，緩緩地抬起了血肉模糊的頭顱，僵硬地看向了一處小巷。

「嗬……」

他發出了一道低低的叫聲，邁著沉重而機械的步子，向著那處小巷走去。

街道上逐漸聚滿了人影。

五。

十。

百。

千。

萬。

十萬。……

「砰！」

「砰！」

他們聚攏成了一團，在黑夜的遮蔽下，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向著那處小巷行去，就宛若一隻在緩緩蠕動前進的巨型千足蟲，發出了恐怖而巨大的聲響。

「轟！」

小巷之中，牆壁徹底粉碎，數道人影出現在了牆后，領頭的藍發青年的臉色陰沉的彷彿能夠滴出水來。

他死死地注視著輝塵，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異界生命體……你，觸犯到底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