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cat.83 他和她

無限的面色陰沉到了極致。哪怕是之前風息等人想要殺掉小黑兩人的時候，他也從未露出過這樣恐怖的表情。

「你敢！？」

他死死地盯著輝塵，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敢？」

輝塵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呵，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我一個能換你們幾十萬，多劃算的一筆買賣啊。」

「要不要賭一把？」他攤了攤手，眼中儘是挑釁，「猜猜是你的劍削下我的腦袋快，還是我用意念下達指令快？」

「我們有這麼多人，在一瞬間把你幹掉，也並非什麼難事。」

無限微眯起了雙眸，緊緊地盯著輝塵，「這裡到底是我們的主場。你，敢賭嗎？」

「哈……你，在害怕什麼？」

輝塵一眼看穿了無限埋藏在眼底的一抹情感，「你肯定不敢賭，因為你的羈絆數不勝數。縱使你有再強大的實力，也無法發揮出來。」

「而我，在剛剛已經一無所有了。你猜……我敢不敢？」

「那就試試看吧。」

無限作勢將劍尖指向了輝塵，但目光卻不知為何詫異地望向了他的後方，「我們這個世界，也有可以直接控制精神的能力。」

「如果有，你們恐怕早就用了吧？」

輝塵很明顯沒有注意到無限的目光，輕蔑地笑著，「快點做出抉擇吧。這些人的時間，也不多了。」

兩者相顧無言。輝塵的眼中是近乎狂妄的自信，而無限不知為何一直緊緊地盯著他的身後，眼底泛起了一絲異樣。

「……噗！」

銳器刺入皮肉的聲音陡然響起，在這寂靜的環境下顯得那般響亮。

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輝塵的后心，令他眼中的自信漸漸凝固。

他張大了嘴似是想說什麼，但一縷殷紅的鮮血已經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

一些淡銀色的水狀物體夾帶其中，兩者融合為一，輕輕地砸落在地面上，悄然無聲地被石板下的土壤所吸收。

輝塵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挺拔的身軀開始搖搖欲墜，就猶如風中殘燭。

但，一縷什麼東西，重新在他的眼中亮起，閃耀奪目。

「輝塵，你真的變了。」

一道夾帶著失望與痛心的女聲從他的背後響起，「你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嗎？你現在的行為，不就是在間接毀滅這個美好的世界嗎？」

「姐姐……」

輝塵並沒有曉吃的話，只是如夢初醒一般，低低地呢喃著：「姐姐……我，好痛……」

會館眾人注視著這一切，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無限也將手中的劍散去，站回了小黑兩人身旁，開始默默地幫小溪調息。

而後方，被控制的人們也獃獃地放下了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齊齊倒了下去。

「不是我想這樣做的……」

輝塵呢喃著，雙眸望著天空。

聽到這話，曉吃的瞳孔驟然縮了一下，再聯想到了輝塵剛剛流出的鮮血之中的一抹淡銀色，面上頓時出現了一抹濃濃的悔意，其中還夾帶著驚惶。

「我……」

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卻被輝塵抬起了手輕輕捂住了嘴巴。

「噓，姐姐，」輝塵蒼白的面容之上流露出了一抹純真的笑容，「你看，這是什麼？」

他用顫抖的手拉開衣服的拉鏈，從內衣兜中掏出了一串用塑料包著的糖葫蘆，小心地將它舉了起來。

「那天，我看你一直盯著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看……」輝塵笑著低語著，「我就，我就把他寄生了，讓他給你做了好多串糖葫蘆……」

「但很多的都做的不好，我不滿意。只有這串做的不錯，我就把它放在了衣兜里，打算完成了任務之後，送給你。」

輝塵每說一句話就要大喘一下氣，他儘力地將糖葫蘆往上遞著，「姐，姐……拿。」

「我……對不起……」

曉吃用顫抖的雙手接過了糖葫蘆，眼中早已蓄滿了滾燙的淚水，「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哈……哈，當然是想給姐姐驚喜啦。」

輝塵艱難地扯著嘴角，再次露出了一個笑容，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嘶啞，「姐姐，你，知道的……那個程序，一旦啟動，身體，就不是我的了……」

他仰面看著夜空。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明月與繁星重現人間。在淺藍色的夜幕之下，是無盡的希望與彷徨。

「你看啊，姐姐。」

他的面容重新變得紅潤，說話也不再卡殼，「那顆星星，真漂亮啊。我們那裡，從來沒有這樣好看的星星。」

曉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美麗的夜空之中，一顆照耀的流星正拖著它那長長的白色軌跡迅速劃過，使得一旁的明月都黯然失色。

「是啊……真漂亮。」

曉吃喃喃著，「不過，我記得老人說，流星落下，最愛的人就要走了……」

「姐姐，」曉吃的手突然被握住，她低頭望去，卻見少年的面上儘是天真的笑容，一如往昔。

「弟弟恐怕要食言了……以後的日子，不能再陪著姐姐了。」

輝塵低喃著，雙眸仍舊望著夜空，「這個世界真漂亮，真像我們曾經的家啊……」

「我好想回家。回到，那個曾經屬於我和姐姐的家……」

手漸漸無力地垂下，曉吃獃獃地望著輝塵那逐漸冰冷的屍首，很久很久。

在那個充斥著輻射與變異的世界，何其幸運，她沒有受到任何感染。

又是何其不幸，她被抓走，成為了一個供人取樂的奴隸。

但又是多麼幸運啊，她在那裡，遇到了屬於她的那個他。

少年小小的身軀堅定地擋在她的面前，縱使每一下鞭撻都會讓他的身子顫抖一下，他也從未挪動哪怕一步。

她曾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他只是笑著說了一句：「男孩子就要保護女孩嘛，哪怕你比我大，是我姐姐，那也沒什麼區別。我一定要保護你，直到永遠！」

說這話時，少年的眼睛晶亮，就如同這個世界的星辰一般，璀璨華麗。

後來，他們逃離了那裡，逃到了貧民窟，開啟了一段屬於他們的生活。

哪怕那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吃了這頓愁下頓，那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不因其他，只因最愛的人在自己的身旁，那便是最好的家。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噢。」

小小的他和小小的她一面拉著勾，一面一起大聲喊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得輻射病！」

再後來，再後來……

他們由於天賦極高，被異能者集團的人接走，這是廢土上最大的勢力之一。

他，被培養成了死士，但仍舊有感情，只限於她。

而她，由於他的極力要求，和他被編在了一組，一起完成著一個個出生入死的任務。

每當夜晚，看著他曾經為了保護自己而受的傷痕，她就暗暗發誓，以後強大了，陞官了，一定要讓他過上好日子。

就在他們以為顛沛流離的生活就此結束的時候，組織下達任務，要他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進行一次神秘的任務。

之所以說神秘，是因為任務開始前，他們甚至連要去哪裡都不知道。

起初，他們都以為是一次普通的任務，直到他們看到了任務詳情和那個傳送陣。

原來，他們要到另外一個世界，去調查那裡智慧生命體的實力情況。

失敗的懲罰就是……死！

任務成功？抱歉，根本就沒有那一說。從他們接到這個任務開始，他們的命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植入了最新的異能與科技結合的技術--戰鬥晶元。

它能令一個普通人變成恐怖的戰爭機器。但副作用，沒有人知道。

再後來的後來啊……

她親手殺了他，而他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笑著看著她，眼裡沒有半點恨意，滿滿的都是如同少年時的天真與堅定。

他對她說：「姐姐，我想回家了。

回那個，屬於我們的家。」……

她用顫抖的手撕開了糖葫蘆的塑料封膜，小心地咬下了一口。

酸甜的口感從唇齒之間迸出，她眯起雙眸，全然沉浸其中，仿若身處夢境一般。

「原來……糖葫蘆的味道是這樣的。」

她喃喃著，眼眸緩緩睜開，裡面儘是迷茫，「可，你……去了哪裡呢？」

她的身軀緩緩癱軟下去，手中緊緊地攥著那串已經開始融化的糖葫蘆，臉上洋溢著笑意。或許是在夢中，遇到了那個他吧。

「世間本就無是非黑白，有的只有利益與勝負罷了……」

潘靖凝視著昏倒在地上的曉吃，輕嘆了一聲，「別讓她死了，我們還需要異世界的情報。」

他又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昏倒的一群人類，苦笑著搖了搖頭。

「幸好，幸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