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人間鬼差
以何報答？
她是迢迢萬里被送來楚國做質的質女，無依無靠，人人可欺，早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除了她自己，又還有什麼能報答他的呢？
不遠處，管事嬤嬤屍骨已寒，白雪依舊在落，夜風寒涼得很，她的心跟著寒了下來。
她知道，此刻的她，是害怕他的，害怕這位光風霽月好看至極，卻也冷血涼情到了極致的太子的。
卻也知道，想要在楚國生存下去，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必須要討好他，她要活下去，等慕容哥哥來楚國救她！
她滿腹都是心思，殊是不知，他早已把她看透，倒也懶得揭穿。
他抬首望了望，那雙冷清，神色難辨的眸子便映上了天雪清光，淡極，雅極。
她掩下心底的心思與緊張，顫顫抬眸望他，又顫顫地說出了那句讓她心生羞恥的話，「我可以……服侍殿下的。」
說完這句，她便羞得想逃，可她還是忍住了。
她望著他，飛雪落於她的眼睫上很快便融開，於是她眼睫上就有了濕意。
單薄的身子隱隱顫抖，這樣一看，倒真是像極了在祈求他的垂愛一般。
他視線越過泠泠天雪，不知在看什麼風景，她手攥緊了食盒，忍住了羞得想哭的衝動。
母后從小教她，女子要守三從四德，她如今竟是卑躬屈膝在男子身邊說著那樣不守女德的話……
對著的男子還是一國太子……
她羞窘得兵荒馬亂，他卻始終風輕雲淡，慢慢地，她見他笑了一下，笑如夜風晚雨。
若不是管事嬤嬤的屍體還在不遠處，她真會以為這樣的翩翩公子定是一位清風朗月般的謫仙。
「公主年歲幾何？」他看著她，含著淺笑的眸子里分辨不出情緒。
「十……」後面那個三字快到嘴邊時，她猛然想起他怎會不知她的年歲？
她才十三，還未及笄，竟是想和他做那樣的事，真是……
她臉頰發紅，一顆心慌亂得怦怦亂跳，垂下眼不敢看他。
「殿下，張太醫到了。」宮人風塵僕僕而來，肩上落了雪花，送來了寒意。
他拂起雲袖，轉身欲離去，走了幾步，只是微微側首，「公主不過來么？」
像是商量的語氣。
聽到他的聲音，她剛平息的羞窘又涌了上來，既已說了服侍他，她便得做到。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走過九曲迴廊，進了他的寢殿。
進了他的寢殿後，她才知，東宮這麼清冷是有緣由的，他大抵是喜歡清冷的。
他張手，她為他寬衣解帶，而後又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他皙白清瘦的脊背上扎滿銀針，而後又看到他吐出一口黑血。
看到地上的那攤黑血，她嘴巴張了張，身子顫了顫，見他冷清的眉眼倏地看了過來，嘴角處的血跡觸目驚心，但他面上卻無甚表情，但她卻渾身一怔。
她好像……發現了東宮的秘密了！
太子中了毒，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她不知該作何感想，
她想的有些出神了，倏地下頜被一隻冰涼的手捏住，她渾身嚇得顫了顫，像只受了驚嚇的鵪鶉。
他慢條斯理彎下腰身，迫使她與他對視，「告訴孤，剛才公主心裡想了什麼？」
他與她靠得這般近，近乎唇齒相貼。
她驚得連忙後退一步，撞上了什麼，袖口裡的什麼突然掉了出來，滾落到他腳邊。
是荷包！
她親手繡的。
等慕容哥哥帶兵來楚國救她的那日，她想要親手送給他……
他彎腰，月白的棉氅輕拂過地面。他將荷包撿起，瞥了一眼，抬眼看她。
她心裡緊張，見他看來，下意識攥了攥衣袖。
他笑，「陰曹地府森冷陰寒，孤怕冷，又嫌棄那陰曹地府凄清荒涼，死時便會拉著公主作伴，有公主在，孤多半是不會無聊的。」
他的笑容明明是那樣乾淨，她卻覺得寒得徹骨，是從心底升起的冷。
她心裡恨他，也絕望至極。
從今往後她的生死要與他緊緊捆綁。
他生，她生；他亡，她亡。
在他身邊，她小心翼翼。
她討好他，心裡卻矛盾的很，她想讓他死，但看到他每一次吐出的黑血，又害怕他真的會死……
那年是她在他身邊的第三年，連通江南的運河修建而成，太子親赴江南。
他讓她陪行。
這是機會，是她唯一能逃離他的機會。
大概只有從他身邊，他的生死便都與她無關了。
臨行前夜，她輾轉難眠，手中的信紙滾燙，字字如刀刃。
慕容哥哥會來救她！
她不知道，這次的密謀逃亡，是機會，還是會將她推向更黑的深淵。
畢竟，這三年，她試過無數次，卻無一成功，終究還是被他囚禁在了東宮裡。
她始終看不透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他絕非是表面看上去的光風霽月的天上謫仙，他是……魔鬼！是睿智無雙，運籌帷幄，連殺、人都溫雅至極的人間厲鬼！
她還真是了解他呢。
此去江南，他們走的是水路。
船行至半路，忽逢狂風卷浪，驟雨大作，而船內卻是一片旖旎。
那一夜，她將第一次給了他，只為讓他放下戒心，更好的離開他。
「殿下，猜猜這一局誰會贏？」
她癱軟在他懷裡，與他對弈，因行了一場雲雨，她呢喘連連，分外惑人。
男子溫涼的指腹輕摩挲她的嬌唇，何其的溫柔繾綣。
她記得，他是這樣回答她的，「阿姒，自然是我心中的常勝將軍。」
她是他的常勝將軍，可卻一次又一次敗給了他。
她雖是嬌羞地笑著，但心裡卻無比緊張。
明夜，慕容哥哥的兵馬就會來救她了！
第二夜的晚上，她站在船頭，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的暗號，她不再猶豫，想趁人不注意跳海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嘆：
「昨夜姒兒與孤纏綿悱惻，今夜便著急投入他人懷抱，讓孤這般不好受，要如何懲罰你呢？嗯？」
他森寒不見溫度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顫，她不敢回頭，想一跳了之。
可他終究是了解她的，下面的話讓她寒從心底升，「命人割了慕容將軍，淪為閹人，阿姒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