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聶隱

隨著一陣引擎聲音隆隆遠去，街邊浮塵狂亂地飛舞起來，像是宣洩著情感，街上亮地晃眼睛。

今年八月似乎格外炎熱，葉子被酷辣的日光曬得耷拉，在地上投出一團影子。

「朋友借過，借過……謝了哈……」

一身黑衣的聶隱哼著小曲，混在人群里，艱難向前挪動著，一雙漆黑的瞳仁靜靜看著演講台。

台上是名打扮考究的政客。四周的高溫，加上政客情感充沛的演說，讓眾人情緒更加激昂，像一座隨時都有可能噴發的火山。

三年，已經三年了。

造血幹細胞惡性克隆性疾病，也是眾人熟知的白血病。

成因尚且不明，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長期接受大劑量放射線照射，引起造血細胞內基因突變。

三年來，聶隱活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感知到，自己生命力在一點一點流逝。

以聶隱現在的年紀，本應在大學中度過美好時光，可他卻因為絕症，時刻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

不過，現在這些都沒有關係了。

不出意外的話，在今天，就在這裡，他的生命將要畫上句號。因為他要刺殺眼前的元首!

阿德夫·西塔，被譽為民族救星的領袖，狂熱崇拜者甚至爭相跪拜在身後，為他打傘遮陽。

「這是拯救我們，是拯救這個衰退的世界，未來不是虛無的，是經我們雙手，用勤勞和汗水創造的……」

46歲的阿德夫精力旺盛地不可思議。很難相信，這個身高將近190的魁梧雄壯老人，已經年過半百。

花白的鬍鬚配上高聳的肌肉，目光尖利堪比鷹隼。

曾有人說過，和阿德夫對視是一種對膽氣的挑戰，軟蛋們在他面前只能灰溜溜地走開。新筆趣閣

「拯救!救贖!奮起!」人們開始大吼起來，情緒像是沸騰的開水。

聶隱唇角勾出嘲諷的微笑。不管有沒有得手，想必自己一定會被激動的民眾打得粉身碎骨吧。

藥學，格鬥，解剖……為了今天，他把自己磨練成一個精密的殺人機器。

聶隱感覺鼻頭有點發熱，是要出血的樣子，血癌老毛病了，和他接下來要做的事相比，這算不了什麼。

就明面而言，十字路口天台，東林大樓十九樓，還有星光超市頂層，分別各有一名狙擊手就位，暗處更是不知還有多少。

十五隻隊伍周邊巡邏，現場有二十二名精英老兵負責，還有六位貼身保鏢持槍護衛。

說實話，聶隱並沒有把握。但是沒有時間了，他能感覺到，無論採取什麼措施，自己都在不可避免的滑向死亡，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與其在晚期血癌中痛苦離去，不如和仇人一決生死。

群眾又一次高呼。

阿德夫鋒利的目光掃過群眾們的臉龐，在看向聶隱時眉頭微微一皺。這個攝影師，相機似乎過於長了一些。

就是這個瞬間，聶隱眼神一冷，果斷開始行動。

砰!砰!砰!

他像是記者的樣子，在合適的時候，舉起這把自己組裝的霰彈槍，沒有猶豫，連開三槍。

阿德夫反應快得驚人。

在驚呼中，這個四十六歲的老人，身體像獵豹一樣朝側面撲去，只有兩顆子彈在大腿爆出血花，反倒是他身後保鏢，結結實實挨了兩發，一頭栽倒。

聶隱沒有做消音措施，巨大的槍聲把旁邊倒霉蛋震得耳鳴。

沒有遲疑，聶隱一把推開驚慌失措的路人，朝倒地的阿德夫飛奔而去。

如果是普通人，兩顆子彈打破股動脈，死亡概率也高達70％以上。但是對於阿德夫，只要不是當場斃命，聶隱是絕不相信他會輕易死亡的。

貼身保鏢不愧是深受阿德夫信任的高手，交叉的火力第一時間封鎖了聶隱的路線。

彈幕中聶隱只好滑步一滾，躲到演說台下。兩顆子彈落在他的側腰。

他身上穿著防彈衣，但子彈還是讓聶隱肋骨生疼，不知道有沒有出現斷裂。

鼻血已經流出來了，耳道里似乎也有溫熱的液體。

聶隱眼睛有些發花，是重度貧血的癥狀。

「該死的，撐不住了嗎？」聶隱暗罵道。

他抽出短刀，右手霰彈槍垂到地上，最後深吸一口氣。持槍警衛出現在他面前，聶隱快得像一道黑色流光，寒芒閃過，聶隱已經撲倒了他，短刀順勢刺入脖頸，

聶隱順勢抱著警衛屍體一個翻身，仰倒下去，狙擊槍子彈已經呼嘯而至，警衛的防彈衣沒有任何效果，巨大的動能讓屍體直接爆開，下面的聶隱也噴出一口血霧。

多虧這一層緩衝，讓他沒有當場被擊殺。聶隱此時已經沒有力氣起身，他看見身側阿德夫掙扎著坐起，正陰沉地看著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來自己。

聶隱沖著他咧嘴一笑，重病帶來的貧血加上大量失血，他已經看不清阿德夫的身影了，耳朵里只有尖銳刺耳的鳴聲。

自己大概是油盡燈枯了吧，聶隱心想。他心中沒有後悔，只是不甘，不甘心復仇還未完成，不甘心這短暫的人生，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連過常人生活都是奢求……

種種不甘化作怒火，聶隱奮力擲出手中短刀，竟在空中旋轉幾圈后，在阿德夫震驚的表情中，奇迹般地刺入了他的左眼。

殘存的意識中，聶隱隱約聽到阿德夫慘叫聲。刀身上淬過神經性的毒素，還特地留下鐵鏽，他知道，阿德夫多半是神仙難救了，便安心地合上了雙眼。

聶隱漸漸昏暗的視野里，看到有巨大光影閃過。

「龍？人在臨死時會看到龍嗎？」聶隱疑惑，難道是自己童心未泯，對這個世界還有所幻想嗎？

不管了，好累……

聶隱此時只覺得昏昏欲睡，原本的疼痛和噪音都變得相當遙遠，像是泡在溫水裡，多年堅持的心防此刻極度放鬆，意識逐漸混沌。

「檢測到輪迴資格，開始認證…」

「認證成功。」

「檢測到輪迴者處於瀕死狀態，開始查詢條例……」

「根據虛空條例第二十三條，開始修復輪迴者軀體狀態至——存活。」

「……修復完成，開始激活輪迴者個人天賦……」

「檢測到輪迴者個人天賦未滿足激活條件，當前覺醒進度為……30％」

「檢測到輪迴者處於昏迷狀態，開始強制喚醒……」

「喚醒成功……」

手指抽動，聶隱舒展的表情忽然猙獰，身體傳來的劇痛險些讓他再度昏死。他記得自己似乎走的挺安詳的，但現在自己有種被兩隻發情黑猩猩蹂躪過的感覺。

聶隱看著眼前的光幕，有種支離破碎的幻夢感，自己似乎身處在一片純黑的空間，面前像是瀑布一樣飛快刷下的光幕是唯一的光源，而自己，是懸浮在這個空間嗎？

現在的情景有點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不過轉念一想，聶隱索性把自己當成一介死人，滾刀肉心態讓他冷靜地飛快，大不了一死了之。

「聶隱，是/否願意成為「黑龍」神國輪迴者？」

「提示：輪迴者若拒絕契約，將傳送回原世界。」

「警告：檢測到輪迴者生命狀態異常，若傳送回原世界，預計在2小時26分鐘后死亡，請儘快完成契約。」

聶隱眼前彈出選項欄，下面是一串血紅的倒計時。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圍，自己似乎……沒有選擇?他確信自己如果不同意，必死無疑，不用兩個小時。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但是如果回到原來的地方，阿德夫的崇拜者們一定會把自己撕成碎片。

「我可以提問嗎？」聶隱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彈出了這個選項，那說明這個空間還是要遵循一定的規則，否則輪迴者聶隱早已拍馬上任了。

「可以。」

「新人輪迴者擁有三次高許可權尋問機會。已使用，一次。」

冰冷的機械女聲傳來。

聶隱眼角一抽，這黑龍神國似乎比想象中狡猾，不是在現實世界那些人工智慧可比的。

「輪迴者是什麼？」聶隱又開口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輪迴者是神國的代言人。將被傳送到各個世界為神國搜尋，開發，掠奪資源。」

「同時輪迴者根據許可權，可享受神國包括保護在內的一系列措施，亦可與神國進行交易。」女聲給出了回答，「剩餘提問機會，一次。」

聽上去像是煤老闆僱員工苦兮兮的挖礦。聶隱心裡暗自調侃到，不知道是996還是007？

看到可以交易的說明，聶隱摩挲著下巴沉思了一會，開口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神國的交易，有些什麼？」

「一切……」

女聲平靜地回答道，「輪迴者尋問次數已使用，請儘快完成契約。」

沒有多少猶豫，聶隱伸手按在「是」的選項上。

眼前的光幕隨著一陣抖動，化作他之前看到的奇幻光影，落在聶隱左手手背上。是一隻正在振翅飛翔的黑色小龍圖案，很快隱沒到皮膚之下消失不見。

只剩下聶隱靜靜漂浮在一片黑暗中，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間，四周的黑暗涌動起來，灰濛濛的光亮從上面投下來，並且很快變成刺目的金光。

「歡迎來到，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