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聶隱和軍營
圓月很快就升了起來，遠道而來的北風壓倒了路邊的野草。
聶隱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放肆，到現在為止，他才有一種自己正活著的實際感覺。
看著不遠處升騰的營火，半片夜空被映得火紅，前半生的記憶忽然翻湧上來，無論是倉皇的逃竄，還是迷惘地作為實驗品，那些都不算真正的活著。自己的人生，從現在才是。
正門畢竟是戰場，時不時就有各色著裝的人馬前來騷擾。有的是山賊，有些則是訓練有素的內府軍隊，不過雙方都很克制，暫時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爭，都是以一陣陣的游擊為主。
在鬼刑部的坐鎮下，緊閉的大門像是一坐天塹，無情的隔斷了葦名和外界的一切。每次大勝歸來，這個男人都要大喝一聲：「正門是永不打開之門！」
這句豪言壯語幾乎和永不打開的大門一起，成為每一個在場士兵心中的旗幟。
偶爾出現的傷者都被送到聶隱這裡，他發現如果拋開玄幻性質的手段，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比想象中還要落後，甚至連一點點外傷都很有可能發展成惡性感染而導致死亡。
在聶隱到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軍隊的生活惡習進行改正，勤洗手，嚴禁隨地大小便，在古代的軍隊中，這樣的小事就可以大幅度降低瘟疫和瘧疾的發生率。
來自現代的處理方法加上相對潔凈的環境，軍隊現在的死亡率頓時下降了不少，至少不會出現傷口急速惡化的事情了。
昏迷的池谷醫師也被聶隱救醒了，這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入伍十七年了，跟著鬼刑部也有了八年。他是之前是出去採藥材時，踩到忍者設下的陷阱才中毒的，醒來后田村帶著他對聶隱連連道謝。
不知不覺，聶隱在軍伍間也積累起了威望。不少人都受過他的恩惠，武士們又最講信義，說什麼也不肯聶隱獨自出去採藥，生怕他遭遇不測。
「正門……依舊是永不打開之門！」
外面又傳來熟悉的聲音，不過這一次聽上去似乎有些氣喘吁吁，想來是遭遇了強敵，連鬼刑部都戰到精疲力竭了吧，聶隱心中如是想到。
他推開門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一眾人站在鬼鹿丸旁，面露擔憂之色，只見鬼刑部身上鮮血淋漓，刀傷遍布，砍得皮肉翻卷，甚至還有兩枚手裡劍深深刺入左肩，此刻正血流不止。
十文字槍倒拖在地上，後面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迹，鬼刑部甚至連提起武器的力氣都沒有了。
「都湊過來做什麼？不過是區區小傷。」
鬼刑部見眾人圍上來，不悅道：「你們難道以為我會輸給那個忍者？開什麼玩笑！我可是葦名七本槍之首，盜國的戰神！」
說罷，他順手拔出肩上的暗器，隨意丟到地上，渾然不在意飆射出的血液。
「還是讓我看看吧。」
聶隱眉頭一皺，當即開口。眾人聞言立即讓開一條道路。
毋庸置疑，這絕對是狼的手筆，除了他，聶隱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傷到這個幾乎無敵的組合，看來狼的實力越來越強了。
當初和弦一郎對戰時，狼已經開始表現出恐怖的成長速度，或者說是康復訓練更準確一點。除了不死斬，沒有任何辦法殺死狼。丟下懸崖也好，打碎骨骼也好，無論多少遍，他都會帶著一身鮮血從深淵裡爬回來，這就是狼，一個真正的怪物。
聶隱嘆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想和狼當對手，可是神子偏偏鐵了心斷絕不死，弦一郎又非要龍胤之力不可。
就立場而言，雙方都各有道理，可惜在聶隱這裡，他已經徹底偏向了葦名，誰叫自己的小命和葦名捆綁著呢？
「怎麼樣？算不得什麼大事吧？」鬼刑部看著聶隱一臉沉思的樣子，哈哈笑道，「不過是小傷罷了，當年隨著一心大人征戰時，這種程度不過是家常便飯。」新筆趣閣
哪怕鬼刑部依舊聲如雷震，但是在聶隱耳中卻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我還是先替大人縫合傷口吧。」
聶隱無奈笑一笑，沒有把鬼刑部的話當真。聶隱當然看得出他在逞強，二人恐怕是廝殺到精疲力竭，最後鬼刑部才險勝一招。
接過田村遞來的醫療器械，聶隱把鬼刑部接應到自己的房間里。這裡有需要的熱水的，還有草藥的儲備，只是這幾天傷者已經把藥材的儲備消耗了不少，他不確定是不是還充足。
果然，傷口縫合以後，有三四種草藥出現了短缺，聶隱稍微盤算了一下。
算一算時間，葦名一心也該出現在附近了，這麼一來自己也該出發去見一見了。
他向鬼刑部說明了去意，向池谷交代了後續的傷口處理，就準備動身了。
他換上輕便的束口白衣，提起短刀，招呼上弦一郎派來的兩名精英武士，三人找到田村請辭。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居然被在大門處攔住了，士卒們很不放心他的樣子。
「這些粗活我們去就好了，何必要先生親自前去戰場之外呢？」
聶隱見眾人異口同聲，心中不禁有些感動，笑道：「你們在擔心些什麼？我不過是出去採藥，況且賊人剛剛被鬼刑部大人打退，現在又怎麼敢再度接近。而且你們又懂個什麼藥材，等你們採回來都不知過去多少天了，難道要我棄傷者於不顧嗎？」
聞言眾人也不好再相勸了，只好面面相覷。
「既然這樣不如就帶上鬼鹿丸吧！」
身後傳來鬼刑部的聲音，只見一個小山般的巨人渾身纏著布條走來，身後跟著一臉焦急的池谷。
「既然聶隱先生決定了，我也就不多加勸阻了，不過戰場之外畢竟危險，帶上鬼鹿丸也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聶隱看了看旁邊那匹威風凜凜的巨馬，心裡也有點痒痒。這幾天他和鬼鹿丸相處得還不錯，自從醫好鬼鹿丸以後，它就對聶隱表示出親切的態度，相信騎乘不再是什麼難事了。
「好，這個我就不推辭了。」
聶隱在眾人的簇擁下把背囊放上鬼鹿丸，翻身上馬，慢慢朝門外走去，兩個武士緊隨其後。
一出大門，戰場特有的肅殺之氣就撲面而來。四處燃燒著烽火，遍地是折斷的長槍短劍，殘破的旗幟被濺滿了血，現在已經是暗紅一片，看不出原來的圖案了。
三人趕路的效率是真的不高，要是聶隱獨自出行，一天的時間都足以趕到只狼被撿回去的破舊佛廟了。現在天都黑下來了，三人也不過才走出戰場邊緣。
話說回來，這兩人體力也是真的強，提著刀在崎嶇的戰場走了一整天，也不見喊累的，要是自己沒有鬼鹿丸，估計腿都要折了。
三人站在一處廢棄的城樓下，聶隱找了個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安頓好鬼鹿丸，開口提議道：「今天就現在這裡休息吧，全天趕路，想來兩位也疲乏了。」
見兩人默不作聲，聶隱就當是同意了。他一手按著刀柄，大步走向了主樓，兩名武士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
對此，聶隱表示十分滿意。
因為他知道，這裡就是葦名一心戴著天狗面具獵殺孤影眾的地方，他不確定現在自己到來會不會太早，萬一遇上殘餘的孤影眾，兩名武士應該可以解決一兩個，更多的話自己就要開溜了。鬼鹿丸就在門口，他就不信還有人能追上自己。
隨著吱呀一聲，木門緩緩推開，聶隱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幾分。
葦名一心，你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